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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4224 字 6個月前

姐,阿姐多傷心啊,但人是活的,誰也不會在原地等著誰。緣分這種事,錯過就錯過了,事後追悔一文錢都不值。有時候她也怨怪阿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唉,這些不高興的事,且不去想他了。允慈問:“阿姐的患坊打算什麼時候開?那日麗則阿姐說了,到時候阿姐要是忙不過來,她要與我一起過來幫忙。我們不會看診,但煎藥碾藥不在話下,多兩個幫手,阿姐也好輕省些。”

南弦說快了,患坊的選址還需好好考量,今天是新婚第三天,立刻就去忙這個,似乎也不太恰當。

如今自己算是有了去處,剩下便是擔心允慈,問她上陽那頭究竟怎麼個意思。

允慈倒是雲淡風輕的模樣,“我給他七日,七日之內他要是不給答複,我往後就不理他了。如今小馮翊王是我姐夫,我還愁找不到好郎子嗎,他要是拖泥帶水,就讓他後悔去吧。”

允慈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姑娘,不能成就的姻緣不要強求,絕不會在這種困頓裡乾耗著。

今日是阿姐回門的日子,自己的事都是次要,隨意帶過就行了,姐妹兩個又說了會兒話,那邊的酒局也散了。

新婚的夫婦要回去,大家把他們送出門,阿兄略站了站,就轉身返回了門內。檻外隻剩允慈和卿上陽,卿上陽正要開口說話,誰知她調頭就走開了。

弄得上陽一陣迷惘,追進去道:“不是七日嗎,還有四日呢,你怎麼就不理我了?”

允慈一哂,“正因為還有四日,今天還容你進門,要不然你以為你能進來?我這是先排演起來,免得到時候不熟練。”

卿上陽很是不屈:“你怎麼篤定不能成……”

話還沒說完,她就自顧自回房了,留下他一個人站在院子裡苦悶了半晌。最後一橫心一咬牙,出門跳上馬,一路疾馳趕回了家。

到家就找他母親,直撅撅道:“我要娶允慈,請阿娘替我預備聘禮,明日就去向家提親。”

他母親嚇了一跳,“又發什麼癔症,起先要娶姐姐,現在要娶妹妹。你就栽在向家腳趾縫裡了不成,除了他家,沒有好女郎能配你?”

卿上陽什麼都不聽,一再重申:“我要娶允慈,說破天我也要娶允慈,請阿娘答應。”

卿夫人道:“我不答應,你打算如何?上回說的光祿勳家的小娘子,哪一點不合你的心意,你死都不願意,我看你是吃了迷魂湯。今日又中邪了,回來同我鬨,我告訴你,我這兩日頭疼得厲害,要是一口氣上不來死了,你就沒娘了。”

卿上陽一蹦三尺高,“我不想沒娘,但娘不怕沒有兒子嗎?早前你們不答應我娶其泠,說什麼拋頭露麵做醫女,不能相夫教子,結果人家小馮翊王就不怕,把她娶回去做王妃了。現在我要娶允慈,她不是醫女,她不用拋頭露麵,您怎麼又不答應?我的心裡,熬得油煎一樣,但凡我有點氣性,一下子跳進秦淮河裡,讓你們連屍首都撈不著,你們就高興了。”

卿夫人被他說得直瞪眼,“我看你是瘋了,口無遮攔,我讓你阿翁來打你。”

“打吧、打吧,打死我!”他跺腳道,“我明日就辭了官,鑽進山裡學醫去,反正你們說話不算話,我還替你們卿家支撐什麼門庭!”

母子倆大呼小叫,終於把喝多了回來睡午覺的卿暨吵醒了。

卿將軍頭昏腦漲,撐腰站在廊上,“又怎麼了?要拆家不成?”

卿夫人立刻上前告狀:“上陽他中了邪,向家大娘子成婚了,他吵著要娶他家二娘子。”

卿暨說:“什麼?你再這麼下去,過兩日揚言要娶他家保姆,我也不吃驚。”

卿上陽感到絕望,這就是他的父母,說東扯西,出爾反爾。

其實他早就有預感,他們不會答應,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們否定他的一切,不管他做什麼,他們都覺得他年輕,考慮不周,合該由他們這些做父母的來為他規劃一生。他們嘴上為他好,但從來不考慮他的想法,隻要他努力爭取,他娘就說他發癔症,他爹就要找家法抽他,這樣的日子,真是過夠了。

抬手敲了敲%e8%83%b8口,他說:“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至今還活著,要是這心疾能要了我的命,那就好了。我下輩子不要托生在你們家,我寧願去市井裡擺攤賣湯餅!我要娶允慈,這回是娶定了,若是你們不答應,我大不了不在這家待了,你們就當從來不曾生過我,當我死了吧!”

他這樣說,著實傷了父母的心。卿夫人駭然望向丈夫,“這孩子……誰教得他這樣說話?”

卿暨道:“翅膀硬了,要從窩裡蹦出去了。”一手指向門外,“你滾,由得你滿天飛,我也不想管你了。反正我與你母親也指望不上你,你想怎麼樣,便怎麼樣吧!”

畢竟這個辦法屢試不爽,每回扔下氣話,他也隻是懊惱一會兒,轉身又回房了,料定他這次又是這樣。

結果他臉色發青,連連說好,“我若出了這個門,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話趕話地,卿暨也酒氣上頭了,大聲道:“我一個當老子的,難道還要被你拿捏不成!你要滾便滾,我要是求你回來,我就跟你姓!”

卿夫人眼巴巴看著他們鬨得不可開交,上陽居然奪路就跑,把她驚得呆在那裡,“咦,他真走了?”

卿暨哼了哼,“看著吧,一準躲在門外,還等著老子低頭呢。”說著吩咐夫人,“這事你彆管了,也不許喊他進來。”

家主說完這番話,搖搖晃晃又回去睡覺了,留下卿夫人迷茫著,在廊下旋磨打轉半晌,到底還是派身邊的仆婦出去看一眼,確定公子在不在。

仆婦很快回來了,搖頭道:“外麵沒人,公子不在。怎麼辦,這樣大熱的天,可彆中了暑氣。”

卿夫人也有點著急,但轉念一想,他如今有了官職,也許去左衛了。父母與子女之間吵幾句嘴,還有隔夜仇嗎,明日就會回來的。

一方負氣出門,一方覺得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無家可歸的卿上陽隻能去向宅,又不好意思進門,蹲在門廊上唉聲歎氣。

天都黑下來了,門房才發現抱柱旁的黑影,上前仔細一看,驚道:“衙內,您怎麼在這裡?”

卿上陽抬眼看了看他,沒吱聲。門房束手無策,隻好進去傳話,“出怪事了二娘子,卿衙內蹲在咱們家門外,像個叫花子。”

允慈得了消息,忙出門查看,果然見他抱著膝頭一動不動,便納罕地上前問他:“你這是怎麼了?被家裡趕出來了?”

他從兩臂間抬起頭,氣呼呼道:“我再也不回去了,你要是不嫌棄,就把我招贅了吧。”

允慈呆了呆,“你與父母說起我們的事了?”

卿上陽“嗯”了聲,“我早知道他們不會答應,也沒什麼,我半年不曾領俸祿,賬上有些積蓄,餓是餓不死的。”說著起身牽住她的手,眼巴巴道,“不過日後家業是繼承不了了,奴仆也隻能少用幾個,但你放心,我一定能養活你,不讓你受苦,你信不信我?”

允慈不知道該怎麼辦,但他能為她與家裡反目,說明這回的決心是很大了。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麼猶豫的,立刻點頭,“我信你。我也不曾貪圖過你家家業,隻要你待我真心,我就招你入贅。”

但話是這樣說,家裡畢竟有阿兄,不符合招贅的標準。當晚收留了卿上陽,第二日允慈就上清溪王府找見阿姐,和她商量對策去了。⑤思⑤兔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南弦驚訝不已,“上陽這回居然如此果決?”

允慈說是啊,“今日他去找人籌錢了,睡了一晚上想了一晚上,打算自立門戶,不靠家裡也能活得好好的。”

南弦道:“要籌錢買房子嗎?南尹橋的房子閒置著,全當我替你置辦的嫁妝就是了。不過不得家裡長輩答應,怕是名不正言不順,若是能讓卿將軍夫婦回心轉意最好,要實在不行,也須得讓上陽三媒六聘上向宅提親,絕不能含糊。”

一旁的王府傅母道:“不過這卿將軍夫婦,倒與常人不一樣,換了尋常人家,就是看著大王與王妃的情麵,也要巴結住這門婚事。畢竟將來助益多多,能與大王做連襟,這是何等的榮耀。”

南弦淡淡一笑,這也說明卿家夫婦有異於常人的敏銳。將來的事誰也說不好,榮辱隻在轉瞬,神域的後代可能會承襲神家的江山,但神域本人會如何,還有待觀望。

南弦心疼的是自己的阿妹,允慈與上陽兩情相悅,能遇見一份平實的感情多不容易。況且他們從小認識,打打鬨鬨間長大,比半道上遇見的不知脾性的人,不知強了多少。把允慈交給上陽,她是很放心的,南尹橋的屋子空著也是空著,先給了允慈,至於他們怎麼安排,就憑他們的喜好吧。

允慈有些不好意思,“可那屋子,值好多錢呢。”

南弦摟住了她,在她耳邊小聲道:“阿姐現在有錢,小馮翊王將家底都掏給我了,你彆怕我過不好。南尹橋的屋子我一直留著,其實也是為你。不拘將來嫁得怎麼樣,那宅子就是個退路,心裡有了底,總是不慌張。阿娘沒了,若阿姐不為你考慮,誰為你考慮呢。”

允慈“嗚”了聲,抬臂抱住了她,親昵地在她臉頰上蹭了又蹭,“難怪算命的說我好福氣,我還有阿姐。”

南弦拍拍她的脊背,自己能出一份力,阿妹就少經受些磨難。後來又仔細叮囑她一些話,她一一記下,這才回去了。

神域從書房回來時,已經換好了衣裳,一身滄浪的衣袍,襯得人愈發清逸俊朗。探身看了看,“允慈走了麼?時候差不多了,你也預備一下,咱們該出門了。”

天色向晚,該上茶陵樓迎接貴客了,南弦道好,忙進去換了衣裙,頭發早前就綰好了,插上簪環就可以。

趨身在鏡前戴耳墜子,奇怪得很,這耳朵不知是怎麼長的,左耳的耳洞稍歇幾日就半滿了。這回又是這樣,盤弄了兩下,耳垂折騰得發紅,氣咻咻道:“這耳朵與我有仇,戴不進去。”

他聽了,接過她手裡的耳墜道:“何必為難自己,戴不進去就算了,沒有耳墜也很好看。”邊說邊低頭打量,詫異不止,“這針怎麼粗得扁擔一樣?”

南弦歎了口氣,把右耳上的也摘了下來,氣惱地嘀咕:“市麵上的都這樣。本想不戴了,可我也愛漂亮來著……”

她如今學會了說出心裡話,承認自己喜歡漂亮的首飾,喜歡漂亮的衣裙,這是女郎的天性。隻不過以前總克製著,仿佛越是素淨,就越附和女醫的身份。如今新婚喜慶,暫且也沒有接診,看著手裡的墜子就有些惆悵。最後無奈地放了回去,不再糾結於此了,轉身說走吧。

他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沒有多說什麼,牽著她的手出門,扶她坐進了車裡。

車輿內供著冰鑒,馬車行動起來,有絲絲涼意拂麵。他偏頭道:“你不喜歡交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