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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4205 字 6個月前

。席間忙著布菜,他們說什麼,她都含笑表示認同,畢竟失而複得的歡喜,能夠撫平一切。

識諳卻有不滿,放下杯盞道:“我讓人去三位阿叔家裡傳話了,明日約他們來老宅見一麵。宅子裡搬走的那些醫書典籍,都讓他們還回來,這樣的親戚,往後可以不必走動了,免得給他們留有落井下石的餘地,讓他們仗著長輩的身份欺淩你們。”

允慈對那些齷齪的長輩,一直懷恨在心,握著拳道:“對,一定要把話說清楚,最好去官衙,當著大尹的麵立下文書。我們這一支,今後不與他們往來,不要他們插手我們的家務事。”

識諳又與南弦打商量:“擇個日子,還是搬回去吧,到底自小住的屋子,情難割舍。”

南弦是無可無不可,聽他這樣說,遲遲點了點頭,“那南尹橋的宅子,閒置著也無用,回頭就賣了吧。”

賣了南尹橋的屋子,遣散了神域從王府調來的人,所有聯係也就斬斷了。雖還有些不舍,但最後終究要走到這一步的,好像也沒有什麼可遺憾。

第二日,那三位阿叔應邀來老宅,各自都有些尷尬。見了識諳還得裝出親近的模樣來,掏心挖肺地說:“是大兄與阿嫂在天上保佑,讓你能平安歸來。總算我們向家氣術未儘,宗子尚在,來日進了家廟,也可向列祖列宗交代了。”

二叔說得聲情並茂,三叔與四叔連聲附和,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對待骨肉至親的不舍與惦念。

結果這場表麵文章,卻換來識諳的冷哼,“以三位阿叔的行徑,配向列祖列宗交代嗎?宗子生死不明,你們就忙著收回老宅,將我兩位阿妹趕出門,莫說在祖宗麵前,就算在建康城中,怕也被戳彎了脊梁骨,不配為人了吧!”

他是性格溫和的青年,從小彬彬有禮,從來不說一句重話。三位阿叔滿以為麵子上敷衍得過去,大不了把老宅物歸原主就是了,卻沒想到,他上來便是一番紮心的話。

三叔“嘖”了聲,“原來今日不是為團聚,是為興師問罪嗎?既然如此,倒也不妨敞開了說一說,這宅子本就是祖上傳下來的,你不在了,日後允慈又要出閣,收歸公中,不是合情合理的嗎?如今你回來,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樂見你平安,但你不該因此事質問我們,這麼做,可有些目無尊長了。”

識諳聞言哂笑,“阿叔們的所作所為,竟還有臉以尊長自居?允慈確實會出閣,那其泠呢?她自幼便長在我家,是我阿翁阿娘疼愛著帶大的,在你們眼中,她是外人嗎?”

二叔很不讚同他的話,調開視線,有些傲慢地說:“她是養女,就算鬨到官府,養女也不能承襲家財,她留在家中,本就不應該……”

“不應該?”識諳道,“阿叔怕是忘了我阿翁的囑托了,她雖是養女,將來更是向家宗婦。你們不是一直催促著,讓我早些成親嗎,若我現在娶了她,不知阿叔們又該以什麼臉麵,向族中耆老交代?”

第61章 準備迎接貴客。

此言一出, 最震驚的不是向家那三位長輩,是南弦。

她訝然望著識諳,不知道他怎麼會忽然說出這番話, 雖然可能是為了震懾向家人, 但在她聽來, 屬實震撼不小。

她還記得上年他親口說過,隻拿她當妹妹看待,自己當時難過了好久,覺得辜負了爺娘, 也一下子失去了目標和依靠。但好在她不是心細如塵的女郎, 也不是離了誰就活不下去, 漸漸接受了兄妹相處的事實, 就再也沒有動過那個心思。

但如今,他舊事重提了,讓她有些無所適從。急於拿眼神詢問他, 可他卻轉過身,避開了她的視線。

三位阿叔很是不自在, “你要娶她……也好,算是遵了你爺娘的令。既如此, 我們各自回去預備,屆時讓你阿嬸過來幫著張羅。”

識諳說:“不必了,婚儀我自己能安排。”

二叔碰了一鼻子灰, 有些喪氣,“那我們總要來主婚吧,你阿翁和阿娘都不在了……”

識諳一哂, 冷著臉對二叔道:“你們霸占老宅這件事, 早就在建康城中鬨得沸沸揚揚了。人人知道你們不念舊情, 又何必在婚儀上出現,自討沒趣。我的意思是,從今往後不要有來往了,反正早就分了家,平時也沒什麼牽扯。不管將來這裡天翻也好,地覆也好,宗子不在,宗婦還在。阿叔們隻要恪守本分,經營好自己的家,宗族中的事務,能不操心,還是不要操心了。”

他要與他們斷絕往來,不認這門親戚了,三位阿叔氣不打一處來,高聲道:“好好好,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他日若有什麼為難事,望你也不要想起我們。”

識諳拱了拱手,“不敢,請阿叔們放心。再有一件,今後祭祖就不必彙同在一起了,家廟的門開著,阿叔們想怎麼祭拜就怎麼祭拜,各自行事,各自便利。”

這話氣得三位阿叔吹胡子瞪眼,然而沒有辦法,劫後餘生的人,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好說話的樣子了。他微微揚著臉,言行舉止間自有一股冷漠和決絕,三位阿叔再想說什麼,但見他這個樣子,到底也隻能悵然一歎,悻悻然拂袖而去了。

人都走了,屋裡隻剩下兄妹三個,一片死寂盤桓在堂上,連允慈都不知應當怎麼開口說話了。

猶豫了半晌,看看阿兄,再看看阿姐,她小心翼翼問:“阿兄,你當真要與阿姐成婚嗎?”

這個問題直戳南弦的心,她也惶惶抬起眼來,直勾勾看著識諳。

識諳頗為難堪,但這件事終歸是要說明白的,他也害怕,再一猶豫又要錯失其泠,便對允慈道:“我與阿姐有話要說,你先回房,讓人重新收拾收拾吧。”

允慈走後,他抬了抬袖子示意南弦坐,深吸了口氣,才把盤算已久的話說出口。

“我受困於瓦屋山期間,其實想得最多的就是你。以前長於建康,總以君子自居,我分辨不清自己對你究竟是兄妹之情,還是男女之情,以為同一個屋簷下長大,我若是娶了你,便有悖人倫,所以並不讚同阿翁阿娘的安排。但人一旦處於逆境,好像就能跳出這皮囊,真切地審視自己的內心,才知道我原來一直都掛念著你。我對你,並非是毫無感覺的。”

他的這番忽如其來的告白,不在她預料之內,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婉拒,隻道:“阿兄是因為受困太久,太孤單了。如今回了建康,慢慢就會從那些不愉快中掙脫出來的。”

可他卻搖頭,“不是因為孤單,才想與你成婚。我對你,終究是有虧欠,趁著還沒錯失,讓我有彌補的機會吧!阿翁和阿娘在世時,一直念叨這門婚事,我現在想來,爺娘確實比我有慧眼,也更有先見之明。我是死過一回的人,本不可能從迷魂氹裡出來的,既然老天讓我再活一回,那我就該彌補之前的遺憾,對你有個交代。”

若是換做以前,南弦覺得自己可能會滿心歡喜,接受這場安排,畢竟從小她就喜歡識諳,他在她眼裡是可堪依靠的兄長,且人品才學樣樣俱佳,沒有什麼可詬病。但如今……如今好像出了點差錯,自打他與她徹談過後,她就再也沒有這份念想了,認為隻做兄妹,好像也不錯。

斟酌再三,南弦道:“我是阿翁阿娘養大的,向家對我的恩情,我報答不儘,哪有什麼交代不交代一說。阿兄不必將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我也從來沒有怨怪過你。”

她說得委婉,但話語間能覺察出,似乎並不十分樂意。

識諳的心沉了沉,遲疑地問:“你心裡,有了喜歡的人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一問,讓她不由激靈了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個人忽然便竄出來,連自己都感到驚訝,明明已經不再想著他了,為什麼提及他,還是讓她心頭直哆嗦呢。

然而這種事,最忌糾纏不清,聽說近來他相看了不少貴女,想必總有一位能如他的願吧!他有他的人生,自己也應當好好經營自己的生活。

於是搖了搖頭,言不由衷地說沒有。

識諳懸著的心放下一半,又問:“你可是不喜歡我?討厭我嗎?”

南弦忙擺手,“怎麼會呢,我從來不曾討厭過阿兄。”

但她沒有回答前半句,不管是出於女郎的矜持,還是當真談不上喜歡,總之她有意忽略了。

等不到兩情相悅,識諳在與她商談之前已經有了預感,但這不重要,成婚之後慢慢培養感情,像大多數夫妻一樣就是了。

他平了下心緒道:“我明白,上次從南地回來,我與你說的那些話傷害了你,讓你心有餘悸,擔心我隻是一時興起,才又反複無常。其泠,這次我是深思熟慮過的,請你一定相信我。我往常很忙,困在迷魂氹那半個月,是我一生中最閒的時候,我不用看醫書,不用應診,不用研究草藥,睜眼便開始自省,能看清楚很多以前看不清的事實。”頓了頓又小心觀察她的神色,“阿翁和阿娘盼著你我能成婚,我想……完成他們的夙願。”

說到最後,隻能搬出過世的父母來增加勝算了。他承認,自己是有些不堪,不想成婚時可以違背父母之命,如今改變了心意,又將父母之命頂在頭上。他是有些怕,怕他不在的半年間,她與小馮翊王會發生些什麼,畢竟他離開建康前,神域就對她虎視眈眈。若是她經不住他糾纏,與他生了情,那自己便隻能錯過了。

南弦呢,向來感激阿翁和阿娘的養育栽培,阿翁臨終前還說起這門婚事,早前識諳不同意,自己也沒有辦法。眼下他又改了主意,她要是不應承,便是違逆阿翁,這是萬萬不能夠的。

如此好像隻剩一條路可走了,唯有應下。那些不經意間仍會盤桓在心頭的人和事,就全放下吧,沒有回頭路可走,人就不會瞻前顧後了。

南弦說好,“既然阿兄下了決心,那就照著阿兄的意思辦吧。”

他聽後喜出望外,忙亂地撫掌在地心轉了兩圈,連語調裡都是雀躍的味道,“我這就吩咐下去,讓他們預備起來。明日再去托人算個好日子,日子定下來,便有章程了。”說著又望向南弦,溫聲道,“阿翁和阿娘不在了,那些所謂的長輩也斷了往來,沒有人主婚,婚儀或許會簡單一些,但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好的,再不讓你受委屈了。”

南弦笑著,點了點頭。應下識諳的求婚,仿佛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沒有半分待嫁的喜悅和激動,像商議晚間吃什麼一樣簡單。退一步想,或許過日子就是這樣吧,自己不是一直喜歡平靜的生活麼,嫁了識諳,就能維持現在的一切,這輩子也不會再有什麼波瀾了。

所以事情就這樣定下了,她也開始張羅著,準備搬回查下巷了。

這日識諳和允慈都不在,她招來了清溪王府當初派遣來的人,讓橘井發放了雙月的月例,方對他們說:“家中阿兄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