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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4233 字 6個月前

彆而已。依我之見,乾脆把人滅了口,這件事就爛進墳墓裡了,一勞永逸。事後你嫁小馮翊王也好,嫁其他高門顯貴也好,都不必受製於人,也圖個安心。”

盧憐是姑娘家,忽然聽見這個方法,一時傻了眼。

彆駕娘子卻是見多識廣,在三郎還未來前,其實就已經想到了,喃喃說:“就算她現在不宣揚,不保證她將來也不宣揚。萬一日後成了婚,事情再抖露出來,那就算生了兒子也不能過繼,到時候便宜了底下妾室,還有什麼臉活在這世上。”

所以思來想去,這個方法最穩妥,區區一個小女子,性命在他們眼裡無足輕重。

盧駿道:“不就是個醫女嗎,交給我就是了。”

盧憐卻有些擔心,“她如今奉命,給宮中娘子們看診呢。”

“那又怎麼樣?”盧駿道,“走路摔死了,喝水嗆死了,都是個死法,誰還能擔保醫女長命百歲?隻要做得乾淨,宮中才懶於過問。”

這樣說來,就可以放心了。盧憐長舒了口氣,起先還擔心是不是太過於心狠手辣了,但再一想,自己實在很欽慕小馮翊王,之前與窮書生的海誓山盟,在街頭驚鴻一瞥後,全都拋到了腦後。良禽擇木而棲,人活著,攀上高枝是共同的目標,去問問建康城中的女郎,哪個不是這樣想。

隻不過這件事,要想得手有點難,女子不像男子,外麵走動頻繁。她沒有交際,沒有應酬,難得接診出門,也是看過病後即刻回去,從不在外逗留。

南弦那廂,並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還是照舊替人看病。今日看過一個白駁風病,將要申正前後才閒下來,心裡記著唐隋的複診,便讓人套了馬車,往清溪跑了一趟。

再見唐隋,他的臉色好了很多,再不是青灰色的了,手背上的水痘也消退了,隻餘幾個撓破的疤,像被線香燙過的一樣。

診一診脈,脈象和緩,至少熱毒暫時被控製住了,但仍有氣陰兩虛的症狀。南弦道:“上回的藥見了成效,這回我再調一調方子,加上桑枝和知母,降火通經絡,吃上七劑,咱們再看療效。”

唐隋半躺在胡榻上,言辭裡滿是感激,“早前我得病,那時就在想,若能讓於真替我看一看,或者還能留住一條命。無奈那時候和建康斷了聯係,也不敢隨意給你阿翁寫信,隻好生忍著。後來來了建康,你阿翁又不在了,總是天意吧,我也不想再治了,沒想到雁還找到了你,合該我陽壽未儘,真要多謝你。”

南弦笑了笑,“我的醫術尚不精進,暫且隻是控製住您的病情而已,若想根治,還得花些力氣。不過您放心,我家阿兄從南地回來了,他的醫術比我高明,屆時讓他來為您診治,或許隻消幾劑藥,就藥到病除了。”

美好的願望值得去相信,唐隋緩緩點頭,又抬眼望了望她,“我記得於真同我說過,待你們長大,要讓你們結成夫妻,我沒有記錯吧?”

南弦紅了臉,訕訕道:“是有這麼回事。”

唐隋顯得很遺憾,歎息道:“好是好,卻也斷了人的念想啊。”

南弦正要開方子,聽了他的話,回身笑道:“唐公說什麼?斷了什麼念想?”

唐隋抿唇笑了笑,“是我胡亂惆悵。前幾日雁還回來同我說,皇後與何夫人推舉的女郎,都不合他的心意,我在想,若是推舉的女郎換成你,想來他就沒有異議了。”

南弦聽得莞爾,“唐公說笑了,我比他大,他每每喚我阿姐呢,哪能往那上頭想。”

唐隋卻並不死心,“你們隻差三個月,他都與我說了。”

南弦沒當真,開罷方子收拾起了藥箱,笑道:“三個月也是大,我心裡一直拿他當阿弟看待。”說完替他掖了掖薄衾,囑咐他好生療養,自己便退出了上房。

仰首看看天,不知怎麼烏雲密布,像是要下大雨了。八月裡的天氣,總是讓人拿捏不準,前一刻還日光刺眼,後一刻忽然就天昏地暗了。

神域不在家,傖業上來挽留,“眼看大雨就要來了,娘子還是等雨過了再走吧。”

可是天色漸晚,一場雨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等雨停,恐怕天都黑了。

南弦覺得不便,還是趁早回去的好,婉拒了傖業的好意,“這裡離查下巷不算遠,走得急一點,很快就到了。”

傖業見留不住,隻好將人送上馬車。

南弦原想著複個診就回去,因此沒有帶婢女,隻讓鵝兒駕車送她來。登上車輿就吩咐,讓急急趕路,最好能在大雨之前到家。

鵝兒應了聲好,甩起鞭子一抽頂馬,馬車發足奔了出去。沿著邊淮列肆往家趕,誰知走到清溪中橋的時候,忽然有個人竄出來攔住了他們的馬車,驚得鵝兒趕緊勒韁,頂馬嘶鳴,把車內的人都嚇著了。

“瞎眼的殺才,往哪裡闖,不要命了!”鵝兒叫罵不止,“真該碾平了你,讓毒日頭把你曬成人乾!”

但那個攔車的人並不理會他的惡言惡語,上前敲打車門,問:“車內可是向娘子?小人是太常丞府上家仆,我家小娘子依著您的方子每日貼耳豆,今日不知怎麼,忽然口吐白沫,痙攣不止。我家夫人急令小人來找向娘子,小人已經往府上去過了,不曾找到娘子,隻好在半路上候著,盼能遇上娘子。”

南弦覺得莫名,怎麼貼耳豆能貼出這樣的症狀來。但她前陣子確實接診過太常丞家女郎,便不疑有他,忙道:“你在前麵帶路,我即刻過去看看。”

那家仆應了聲,翻身上馬,邊走邊道:“鄙宅在西籬門外石頭津,請娘子隨我來。”

南弦以前並不知道太常丞府邸在哪裡,太常丞娘子每回都是登門看診,沒什麼急症,並不需要她出診。說在西籬門外石頭津,隻覺得有些遠,已經在西城之外了。但醫者父母心,南弦一心記掛著麗則的病症,並沒有考慮那許多。

轟隆隆,車外電閃雷鳴,烏雲密布,一下子墜入深夜一樣。穿過了禦道,繞到西州城外,再往西北就是西籬門,剛出城,大雨就傾盆而下,下得人無處可藏。

鵝兒被淋成了水雞,抹著臉上的雨水努力觀望,最後泄氣道:“大娘子,那個帶路的不見了,先前一陣狂風,人走丟了。”

南弦的車輿擋不住暴雨,車又陷進了泥濘裡,鵝兒使儘力氣,也沒能把車趕出來。

一滴兩滴……滴滴答答的雨水從車頂漏進來,打在南弦腦門上,她往邊上縮了縮,心想回去之後要讓人往車頂多加幾層油綢,以備雨天外出。

忽然車輿震動了下,就聽鵝兒大喊起來,“什麼人……”

一把明晃晃的刀從車窗的孔洞間戳進來,所幸她下意識讓了讓,否則一記命中太陽%e7%a9%b4,應當當場斃命了。

思緒混亂,滿腦子有人要殺她,什麼都顧不上了,頭一件事就是逃命要緊。

好在向家的車和平常的車不一樣,都有後門,平時不載人時作拉藥材之用,她手忙腳亂推開了後麵的小門,提著裙子便跑了出去……

閃電劈開深黑的天幕,她慌不擇路,借著微光狂奔,也不知跑到了哪裡,反正周圍荒蕪,連個住家都沒有。

身後腳步聲四起,是踩踏著雨水的動靜,好像越來越近了,隻聽見聲聲低喝說“站住”,伴著刀鋒破空的聲響劃過身後的雨幕。南弦顧不上砍沒砍中她,雨水澆得她睜不開眼睛,隻管往前盲跑。

忽然被什麼絆倒了,想爬起身也來不及了,她驚慌失措,轉回身眼睜睜看著兩個舉刀的人向她襲來。刀鋒近得幾乎照出她的身影,她想完了,今日就交代在這裡了,忙閉上了眼睛。但是奇怪,沒有感覺到疼,刀劍呼嘯,刀刃卻沒有落在她身上。

她遲疑地睜開眼,驚懼中看見那個正欲斬殺他的人被一劍貫穿了,劍首上的血順勢而下,被雨水衝刷成橙黃色的絲縷,滴落在她裙裾上。

殺手瀕死的兩眼驚愕地懸望,無法看清是誰偷襲,在栽倒之前,被人一掌拍倒在了一旁。○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等殺手倒下之後,南弦才看清他身後的人,居然是神域。他手握長劍,臉色陰沉如鬼魅,但也隻一瞬,扔下手裡的劍,換了個和軟的神情道:“我來得太遲,讓阿姐受驚了。”

這一刻,什麼端穩從容全都忘了,南弦癱軟了手腳,坐在泥地裡大哭起來。第一次發現生死隻在一瞬間,如果沒人相救,自己大概已經身首異處了。

神域望著她,也不去安慰,扭頭吩咐衛官,把活捉的那人擒拿起來帶回去,自己伸手摟住了她的腰,一把將她攙了起來。

“不怕,要殺你的人已經死了。”他抬手拂開了她臉上披落的發絲,這時天頂的雨漸小,但黑夜與白晝接壤,天地間依舊昏沉沉一片,連麵目都看不清了。

南弦驚魂未定,想不明白是什麼人想要她的命。她行醫到今天,從來沒有得罪過誰,到底有多深的怨恨,才會趁著這樣的雨天追殺她。

低頭看看,滿身泥汙,手也不知什麼時候劃破了,一陣陣疼得鑽心。

哭過了,心裡漸漸平靜下來,才發現神域的手還落在自己腰上,忙閃身躲開了,胡亂捋了捋自己的頭發道:“多謝,若沒有你,今日我是活不成了。”

抬袖擦臉,手上傷口沁出血來,順著掌心的紋理流到手腕處,染紅了衣袖。

神域默默牽過她的手,仔細查看,讓人取水囊來,用清水衝洗了傷口,拿手巾把傷口包裹了起來。

南弦看他手法嫻熟,想起先前的手起刀落,才猛然意識到那個刺客死在了他劍下。她一直知道他深藏不露,但萬沒想到,他殺人後還能鎮定自若,愈發覺得看不透他了。

隻不過死裡逃生後,不應該有那麼多的疑問,她隻是不解,“小郎君怎麼出城來了?是路上偶遇嗎?”

他說不是,“你們經過禦道的時候,我剛下朱雀航,見馬車走得匆忙,直覺要出事,便跟過來看看,沒想到,誤打誤撞刀下救人了。”

南弦怔忡了片刻,忽然想起了趕車的小廝,慌忙查找,“鵝兒呢?他還活著嗎?”

好在鵝兒隻受了輕傷,跌跌撞撞跑過來說:“大娘子,他們沒想殺我,我還活著。”

南弦混亂地點頭,定下神後自言自語著:“太常丞宅邸不知在哪裡,我得快些趕過去……”

自己剛死裡逃生就想著去救治病患,真不是個好主意。她轉身要走,被神域一把拉了回來,“太常丞府邸不在石頭津,在城內。”

南弦茫然了,“可是先前他家家仆說……”終於明白過來,“那人是騙我的,並不是太常丞家女郎有恙?”

神域歎息著頷首,“日後阿姐不要這樣熱心了,萬一被彆有用心的人算計了,不是每回都能遇上救星的。”

南弦泄了氣,先前聽說太常丞家女郎病得很重,就顧不上驗證真假了。況且自己無權無勢,隻是個行醫的,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