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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路兩萬裡 吳桑 4189 字 4個月前

刻出來的章沒有文字,而是象形圖案,看著趣味十足。

桃李排隊片刻,請他以自己的名字刻了一個印章,刻好,蓋到紙上一看,沒有字兒,就是兩個並排蹲坐在一起的圓滾滾的水果,一個桃子,一個李子。

桃李喜歡極了,請店主刻了兩個,滿意出門而去。

因為刻章店麵太小,一眾人擠不進,便在旁邊的石橋上等她。她出去,一行人繼續往前走。李上言問她:“刻了什麼?”

“我刻了一個……”她踮起腳,湊過來,搞得很神秘的樣子,李上言便稍稍俯身,聽她在耳邊小聲說,“秘密。”

李上言嗤的一笑:“嘖。”

街邊有賣包漿豆腐的小攤,甲鐵請客,每人給買了一小盒。李上言不吃這個,就沒要,而且嫌有味道,獨自落後幾步,不和他們一起走。

桃李好心,悄悄跑到他旁邊,用竹簽挑起一塊,衝他道:“啊——”示意他張口,他有點為難,因而猶豫了一下,但看她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好意實在難卻,於是隻好俯身,都非常勉強地張口等著了,她“噗嗤”一樂,轉手把炸豆腐塞到自己嘴裡去了,一邊大口嚼著,還嘲笑他,“真傻。”

他悻悻,不再睬她了。

鎮這頭逛到鎮那頭,有外麵寨子來的薩滿大仙在跳大神。年輕人們便圍上去看熱鬨。大仙送走一個找貓的老阿媽,終於閒下來,他的一個小徒弟趁這個空檔向圍觀眾人大聲介紹:“我師父大仙附體,可以跳薩滿念咒術召喚先祖還有逝去的故人,價格不貴,價格不貴,一百八十塊,一百八十塊就能見到你想見的人!”

李上言不過聽到半句,便遠遠走開,和甲鐵一旁說話去了。

四妹卻留下來,頗感興趣的樣子:“隨便誰嗎?”

小徒弟拍%e8%83%b8脯保證:“當然!”

四妹說:“我要問問我外婆,我這次選美能得第幾名,還有旅館什麼時候能建起來。”然後掏出錢包,準備拿錢。

小五擠上去插嘴:“我想見鄧麗君,我喜歡的鄧麗君也可以見到嗎?”

薩滿大仙滿臉問號:“鄧麗君是誰?”

小徒弟看桃李一眼,憑膚色就知她是外地遊客,再看她氣質不俗,想來大大的有錢,馬上撇開其他人,跑來向她推銷。桃李不睬他,轉臉遠遠走開,到李上言那邊去。他現在和甲鐵站著說話,一人一根煙抽著。

桃李驚訝道:“你什麼時候學會了抽煙?”

他不答。甲鐵代為解釋說:“他一直都抽的,而且很凶,去年下半年的時候有一次身體不舒服,開始慢慢戒了,但是遞煙給他,還是會抽一根的。”

桃李默默點了點頭,然後抬眼瞅著他。她目光灼灼,如影隨形,李上言察覺,感覺頗不自在,走開兩步,避開她,煙又呼兩口,回頭一看,她還是緊緊盯著自己,他簡直莫名其妙,無奈又好笑,想了想,還是把煙給摁滅,丟了。

一群年輕人鎮街上逛了一個遍,買了好些小物件,晚上仍舊一輛小破麵包車回家。桃李跟隨依大嬸,跑去湖裡,在月光下洗了個澡。這個湖,白天屬於男人,夜晚則屬於女人。這是寨子裡傳承多年的規矩,男人和女人之間無言的默契。

湖裡洗好澡,回到家裡,坐在門檻上看星星和月亮。讓貓把腦袋擱在自己腿上睡覺。風吹動院牆前的月季花與枝葉,送來清甜冷豔空氣。攀附於門旁核桃樹上的喇叭花靜靜生長,自在開放。一切自成風貌,一切又都典雅有致。

第91章

桃李手上捧一盞熱茶, 等到自己也開始打哈欠時,便推醒貓,一起回房間去。身後, 李上言兀自拉他風雨鐵馬。到雲南的第五天,仍舊圓滿。

爬到床上, 入睡前, 桃李掀開蚊帳, 伸頭朝窗外喊:“上言,上言?”

言兄拎著三弦從院門口走來:“喊我乾嘛?”

“你過來。”

他依言走近。

“把胳膊伸出來。”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聽她口氣神秘兮兮, 想起她那些捉弄人的惡作劇, 略有些遲疑,但還是把胳膊伸進木窗,慢吞吞問:“乾嘛?”

她拿自己名字印章, 哈一口氣,往他手背上一蓋, 說:“晚安。”

他望著自己手背上並排的兩小隻圓潤又可愛的桃與李, 低低笑了出來:“晚安。”

到雲南的第六天。一大早,不等小五跑來拍門喊人, 天還在蒙蒙亮的時候,桃李便已早早起床, 因為她和老爺爺約好,今天跟他到後山去撿菌子。

雲南人大都自帶撿菌子光環, 不用實地勘察, 隨便往哪一看,就曉得有什麼菌子,多還是少。而老爺爺更是能人裡的能人, 據老奶奶講,他在撿菌子這一領域,寨子裡無人能夠超越。一大家子一輩子吃的菌子,都是他老人家撿回來的,所以練就了高超的技術,說是天賦異稟也不為過,周邊大小山頭,哪裡能撿到什麼菌子,就沒有他不知道的。

桃李收拾好,拉開房門出來,老爺爺一看她打扮,就說:“你這不行,山裡涼,要多一件。”

天還沒亮透,有霧氣,她站在門口感受了一下,光著的兩條胳膊確實有點寒涼。便依言,回去加了一件長袖道袍。然後老爺爺一個盆,她一個筐,再去灶房各挑選了一根用來撿菌子的細木棍,拉開院門,出發了。

早上的寨子靜悄悄的,山腳下籠罩著白茫茫的霧氣,使得寨子像是漂浮在雲端的空中之城,昨夜又是一場小雨,空氣裡麵帶著泥土與植物的芬芳。

過一道彎彎的、細細的小石橋,走完一條長長的、長滿雜草的小徑,就看見後山的湖泊了。繞過湖,那裡是一片鬆樹林,樹林後麵的山坡,就是老爺爺今天要帶她去的目的地。

過了石橋,走上小徑,遇著一個老農,看他背後背著個背簍,桃李入鄉隨俗,熱絡招呼:“飯還沒吃吧,也撿菌子啊?”

老農咧嘴靦腆笑,沒出聲。擦身而過時,看見他背簍裡滿滿一簍新鮮牛糞。

一路行去,見道旁好多野楊梅樹,有的已經變紅,很誘人的樣子,桃李問老爺爺是否可以吃,老爺爺說:“一口兩口酸,三口四口甜。”

她猜想這應該是酸酸甜甜好味道的意思,遂挑了一顆最紅的,丟到嘴裡嚼了下,才一口,“呸”的一下,立刻吐掉,酸到全身發抖,眼淚水都擠了兩顆出來。

老爺爺咧開沒牙的嘴,儘情笑她:“嘿嘿,嘿嘿,嘿嘿。”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

又路過小小一片果園,有果農早起,開始了一天的勞作。老爺爺離開山路,跑到果園裡去搭訕聊天,果農是熟人,給了老爺爺一個黃皮梨,老爺爺把梨子在身上擦了一擦,回頭遞給桃李。桃李接過,咬上一口,脆且多汁,甜到心裡。

出了寨子,下了後山,太陽升起來了。這裡的天是不需要濾鏡都美的讓人陶醉的天空,放眼去看,雖有山,天地卻格外開闊,無論是道旁一朵蘑菇,溝裡一株小草,無論是高高開在樹上的花,還是深深結在土中的果,一路走來的每一處風景,無不令人舒心,令人發自內心地感到喜悅,這些比她第一次登上長城,第一次站在故宮博物館內都要震撼和令人感動。

過了湖泊,進入樹林,從這一大片鬆樹中穿行而過時,空氣清新到有一種氧氣超標的感覺。不小心碰著一下樹乾,或是說話聲音稍稍大了一些,頭頂便會有冰涼水滴嘩啦啦落下,砸在頭上臉上,如同一陣急雨。

才進了林子,沒走多遠,桃李就被水滴淋濕頭發,縮著脖子哈哈開心笑,然後再落腳時,便小心翼翼,儘量不發出聲音。鬆樹林的地上,鬆針鋪了厚厚一層,一腳踩下去,有一種踩在雪地上的沙沙觸?感。

走在林中時,老爺爺彎腰抓了一把乾鬆針均勻地鋪在筐底,教她說,這樣就不會令新鮮脆弱的菌子受到損傷。她依樣學樣,給自己筐底鋪了厚厚一層。

鬆林穿出來,是一座山頭的背陰麵,山坡上全被植物覆蓋,她雖然從未撿過,但從感覺上就知道,這裡肯定有好多菌子。

她在山坡上撿到的第一朵菌子是雞油菌,老爺爺告訴她說,這種菌子成片生長,隻要發現一個,方圓幾百米還會有很多。

她看老爺爺每撿起一朵,都會很小心地把拔出的洞用土再小心塞上,問他為何,老爺爺說,把菌窩保護起來,來年還能來撿。

她跟在老爺爺身後,以手上棍子扒拉草葉枯枝,蹲在撿了許多雞油菌,還撿了幾個胖嘟嘟的可愛牛肝菌,其中有一朵跟自己臉一樣大,她發現的時候,激動地搓了半天手,開心地唱起了山歌,差點繞著這朵大蘑菇翩翩起舞。

看到有一種青色菌子,顏色有淺綠也有灰綠,表皮呈龜殼裂紋狀,問了老爺爺,得知這就是大名鼎鼎的見手青了。見手青的菌帽混在枯草之中,顏色完全一樣,很難察覺,有幾次險些錯過,被老爺爺指出後,再回頭去撿。還有一種刷把菌,個頭小小,她要去撿,被老爺爺阻止:“這個讓它再長一長。”

山中除了菌子,還棲息著很多小動物,有時候好好的,突然麵前竄過一個鬆鼠,好好的,突然又跑過一隻野兔。她每看見,便要大呼小叫,看見野果子要嘗一嘗,看見認識的花朵,要摘下來嗦一嗦蜜。山林裡麵,令她感覺新鮮的事物太多,難免分心胡打岔,但是跟在老爺爺身後,一同爬坡半天,收獲仍然不少。

不知不覺,兩個人爬到半山坡,都累了,爬不大動了,收獲也很多了。這時上山來撿菌子的人頭開始增多,都是附近村寨的,老爺爺看了看筐和桶,說:“回去吧!”

下了山,找到一塊平地,桃李把自己撿的菌子鋪在地上,並按大小排列整齊,大概有的三四十朵,請老爺爺來檢閱。

第一排一堆奶漿菌,白白嫩嫩,很可愛,當然味道肯定也不會賴,因為老爺爺咧著嘴笑,很開心的樣子,拿著棍子指點說:“這個回去煮湯,用青椒芹菜炒一炒也行。”

然後拿著棍子把她臉盤子大小的牛肝菌給扒拉到一旁:“這個太大了,有點開盤了。不要。”

她舍不得,又給撿回來,重新放回到自己的蘑菇隊伍當中去:“可以用來煉油啊,炒菜很香的!實在不行,還可以用來烤乾菌,很好吃的!”

公司有同事,每年這個季節就花大價錢從網上買雲南菌子,順豐包郵到家,價格太貴,舍不得一次吃完,炒菜時切幾顆小小的放進去,飯盒帶到公司食堂,挑起一根菇片,展示一圈,收獲“大戶人家啊”讚譽無數。除了新鮮菌子,這同事還會買一些開了盤、無法再燒菜的開盤菌子回去煉油,用練出來的油做菜,也要帶到公司裡去,讓人嗅他菜裡的香氣。

現在跟她臉一樣大的新鮮牛肝菌,老爺爺竟然嫌棄說不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