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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路兩萬裡 吳桑 4167 字 4個月前

旅遊, 就是到處為粉絲們演出,自從生病後,老頭粉絲團解散, 另投他人門下, 自己整天被關在房間裡,平常也沒什麼人來管她,日子過得生不如死。

今天見到桃李和小貝, 紀老太拉著他倆的手不放,流著眼淚, 比劃著訴苦道:“你們平常一個人都不來看看我, 就留著我一個人在家裡等死,家裡也沒人陪我說句話……”

保姆氣她專門挑這種時候告狀, 發作道:“話都說不清楚,還想要聊天?你聊得動嗎?讓我陪你一起抖手嗎!”

紀老太繼續對著桃李委屈哭:“想當年你毛毛頭的時候, 虧我還天天抱著你!唉,不能提, 一提就我就想哭, 這日子沒過頭,還不如早早死掉算了。”

保姆整天訓老太跟訓孫子似的,聽了, 一時沒忍住,又要說老太太了:“你老人家可真是,和熱氣騰騰的年輕人說這些乾什麼呢!”

桃李媽怕桃李和毛腳女婿沒輕沒重亂送禮,今天也跟來了,聞言接話:“誰說不是呢,既然活了沒意思,那你老人家就歸西,撒手去唄。”

紀老太哭不停:“我一個人在這個房間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看我這日子過得多少的慘……”

桃李媽冷笑:“不慘怎麼對得起你老人家當年造的那些孽!”

小醫生饒是病房裡看多了生死,見慣了世情百態,但想到眼前這樣一家人將來極有可能成為自己的親戚時,仍然有幾分透不過氣的窒息感,不動聲色地從紀老太的手中掙脫出來,走到窗邊,去呼吸外麵的新鮮空氣。

***

就在小貝漸漸感覺窒息,幾乎要撐不下去時,總算聽到桃李宣布,他過了她家這一關。

兩個人於養老院看望紀老太回來後,正式搬到一起同居。

小貝小醫生做得辛苦,經常要上夜班,加班更是家常便飯,偶爾半夜裡一個電話被喊去醫院的情況也不是沒有。為了照顧他,桃李住進了他為方便休息,買在醫院附近的房子內。

房子很小,一房一廳而已,不過兩個人擠一擠也無問題。一起生活後,桃李儘可能減少出差,努力做到兼顧工作與家庭生活,她和小貝一個IT,一個醫生,一個比一個忙,但卻把日子過得興興頭頭,充實也開心。

他們家小房子就在醫院正對門的小區內,醫院出來,過一條橫馬路就到,所以小貝科室裡的一幫小醫生小護士經常會跟過來蹭吃蹭喝,桃李喜歡熱鬨,並不嫌煩,不論誰來,都熱情招待。彆說吃喝,跑到家裡沙發上來蹭個覺睡睡都沒問題。小貝對她這個大氣的性格特彆滿意,每每送她禮物,卡片上必有一句:“夫人辛苦。”

一起生活後,學姐某次約飯,桃李帶著小貝一道跑過去。學姐不多問,不過三言兩語,便將小貝性格脾氣摸了個大概,知道此人穩妥,因而代桃李高興,同她開玩笑說:“醫生多好啊,彆人三十五歲就成了老王老張老趙,動不動就被裁員,搞不好就失業,你男朋友到四十歲,科室裡人家都還叫他小貝。”

大概在同居兩個月後,小貝去國外研修回來,帶回一枚鑽石戒指,問她要不要去蘇州和家人見個麵。他平時愛說愛笑,愛講些甜言蜜語,但提及去蘇州見家人,這還是第一次,其實就是求婚的意思了。桃李道好,開心收下戒指。

桃李首肯,小貝自打電話回去安排上門事宜,結果未遂,因為他媽,貝母反對。

貝母與桃李媽相隔百裡,卻又心有靈犀,都認為對方配不上自己家的子女。

小貝悶悶不樂,桃李心中了然,安慰他說:“不急的,等等再說吧。”

小貝開始頻繁往蘇州家裡打電話,打著打著,往往就吵起來。一般這個時候,桃李就躲開,但家裡地方太小,耳朵裡還能飄進隻言片語。聽出他前麵已經談過好幾任女友,其中有一任也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卻都又被他媽生生拆散。想想也是,他這個年齡,又是這個條件,女朋友不可能一個都沒有。可惜貝家,主要是貝母要求太高,幾任女友,看得上眼的,一個都沒有。

紀家姆媽一個金鐲子便可收買打發,貝家那位,才是真正難關險關。

吵到後來,小貝忍無可忍,電話裡放狠話:“這個婚,我結定了!”

然後當天夜裡,貝母電話又來,小貝躲開桃李,獨自到陽台上與之爭論,可能過於激動,聲音有些顫唞,像是被逼到懸崖之上的困獸:“不要孩子孩子,開口孩子閉口孩子,我的人生是人生,你自己的人生就不是人生了嗎?我不需要你這種犧牲和關心,這種犧牲和關心,就像套在我身上的枷鎖,壓得我喘不過氣,已經夠了!我已經一再退讓,你還要怎麼樣?!”

幾次爭吵過後,上海兩個人的小家來了一個客人,貝母。小貝當天值班,桃李獨自接待了未來婆婆。

未來婆婆貝母六十來歲的年紀,身形微胖,皮膚很白,行動說話都是一副養尊處優的官太太做派。和小貝一樣,貝母也是一張同款圓圓臉,和小貝一望就知是一家人,隻不過小貝的圓臉總是一團和氣,貝母卻是滿臉殺氣。

貝母一臉殺氣同時居高臨下地望著桃李,望向桃李的眼光既有著武場上對決的狠烈,也有著玩味與俯視的輕蔑:“出身低的小姑娘想高嫁,想攀援富貴很正常,但是這個攀援的門票是有價格的,你不一定付不起,不如早點退出,大家臉上都好看。”

桃李看貝母淩厲眼神,聽她凶狠語氣,便知如若堅持到底,那麼與她,必然有一場漫長的角逐和廝殺,意識到這點後,桃李開始重新審視自己與小貝的差距,不由得產生退縮之意。回頭約學姐出去吃飯,說起自己第一次見貝母的事情,學姐說:“唉喲,口氣倒不小,到底什麼來頭?小貝家到底是什麼樣的家庭?”

“母親原教育局人事科乾部。父親也是政府機關工作,實權部門的廳局級乾部,去年剛退休,現在辦了一家建築公司,以接政府建築工程為主。奶奶過世了,生前是醫生,小兒腎病內科專家。爺爺還健在,是書畫名人,好像還出過幾本散文集。”

“原來是官宦人家,書香門第。”學姐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嫁給這家人家,不僅看病,將來孩子讀書工作全不愁。”

桃李自嘲笑笑:“我們自從去年香港遇見時起,他就開始追我,但我們今年才在一起,就是因為之前覺得差距太大,和他不太有可能。”

學姐開好她玩笑,幫她分析說:“以你的條件和能力,嫁小康人家肯定是夠了,但他那樣的家庭,必然會被反對,不被反對反而不合常理。他們那種人家,一般更傾向於找個資源互補的親家,你要知道,我們現在所處的還是權力社會。所以你收入哪怕是他們寶貝兒子的十倍八倍,上海房子再多,但在他們眼中,其實和小區保安,保姆阿姨沒什麼本質區彆,都屬於一個階層,寒門。”

桃李問她自己該如何抉擇,學姐說:“婚姻這種事情不能問彆人,你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對小貝和自己又有多少信心,這個隻有你自己心裡清楚。我隻能說,嫁普通家庭也會雞毛蒜皮,也有雞零狗碎。但若想要跨越階層,這將會是你為數不多,也許是唯一的一次機會。”

這頓飯回去後,桃李又接到兩次貝母打來的電話,問她何時才能做個了斷,又說如果能夠分手,放過自家兒子,那麼貝家自會酌情補償青春損失費。

桃李骨子裡懶散,辦事卻不拖泥帶水,醞釀了兩天,向小貝提出了分手。

她提出分手後,小貝沒說同意還是不同意,當天就跑去醫院,連續幾天沒回來,問起來,說是人手緊缺,在值班,太忙。過幾天,突然又胡子拉碴的跑回來,告訴她,自己已經報名隨國際救援隊赴第三方小國家進行援助。

就在上個月,某貧窮小國發生洪災,死傷無數。他們醫院救援隊要去的,是重災區。@思@兔@在@線@閱@讀@

臨行前,桃李幫他收拾行李,小貝說:“假如我平安無事回來,我們就去領證結婚吧。”

桃李望著他的眼睛,半響,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好,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兩個月後,瘦脫了相的小貝平安回上海,連一天都沒休息,馬不停蹄地帶桃李回了一趟蘇州,去見他的爺爺。

小貝奶奶前兩年生病過世,現在爺爺帶著老保姆及司機獨自生活。到地方一看,他爺爺居住的小區出乎意料的破舊,問了小貝才知道,這裡是當年他爸爸單位分的,即所謂的乾部樓,他爸媽退休後搬了出去,爺爺卻懶得挪。說是乾部樓,戶型卻都傻大黑粗,門禁形同虛設,不過保安卻意外的禮貌,態度非一般的好。

一到家裡麵,發現不過三個房間,竟有兩百多平米,且沒有公攤,都是實際居住麵積。桃李沒想到早在九十年代,就已有這樣的大戶型,那個時候,她和同學們都還是一家幾代擠在棚戶區的閣樓裡,因此吃驚不已。

小貝的爺爺是很禮貌的一個老人家,同時身上有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感覺。在他麵前,桃李頗覺拘謹,便努力保持微笑,低頭不語。

送上禮物,寒暄問候完畢,小貝陪他爺爺說話,桃李插不進去嘴,就一旁乾坐著,小貝察覺,就請她去廚房看看情況。

桃李跑到廚房去幫忙,結果就聽他們家煮菜的老保姆和擇菜的老司機講了半天國際形勢,從中美局勢談到西南五省旱災,再從聯合國安理會製裁伊朗的決議談到富士康的十一宗自殺案,最後兩人歎氣,總結說,今年的世界局勢,實在是不咋地,各種天災人禍,各處形勢緊迫。

桃李默默準備吃飯的餐具,就感覺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以至於心內生出一種無可救藥的孤獨感,像是回到了不願讀書,卻又無處可去,最後隻能獨自在街上四處晃蕩的中學時期。

吃完飯,桃李幫小貝爺爺修了家中一台出故障的電腦,順便幫他下載了幾個小遊戲,耐心教他學會,到告辭出門時,看老人家臉色,就知道他對自己還算滿意。

其實不管孫媳是誰,小貝爺爺都不會不滿意。第三方小國重災區救援的醫生名單裡本來沒有小貝,是他搬出家裡關係,去求領導,臨時撤下一個同事,自己頂了上去。

寶貝金孫在小國重災區支援的兩個月裡,老人家每天帶著保姆與司機時刻關注那邊的新聞,一有個風吹草動,馬上就擔心不已。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他給平安盼回來,所以這時候他不論帶誰回來,隻要是個女的,家裡都不敢再有任何異議。

對於貝家態度的突然轉變,桃李也意識到可能是小貝以身犯險而迫使家人認清形勢,做出了妥協。

而寶貝兒子被寒門女子引誘勾搭在先,又為她以身犯險在後,這兩樁仇,貝母統統記到了她頭上,這是她當時還沒有意識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