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問道:“一起相處了三個月,你與嬈嬈有進展嗎?”
陸濯想了想,垂眸道:“也算有吧,孫兒是真心想與她做夫妻了。”
英國公夫人挑眉:“你的真心有什麼用,嬈嬈願意真心嫁你了嗎?”
陸濯神色一訕。
英國公夫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聽聽孫子的話,所謂的進展就是他真想娶了,意思就是出發前往錦城之前,他還不是很想娶唄?抱著這種態度,孫子對魏嬈能有多好?魏嬈可不是被孫子欺負了孫子稍微示好她便高高興興投入孫子懷抱的性子,彆說魏嬈,便是英國公夫人自己年輕的時候,雖然沒有魏嬈那麼美,美得有資格傲視男人,她也不會輕易接受一個屢次欺負自己的人。
“既然你真心想娶,那你就想辦法哄嬈嬈回心轉意吧,我年紀大了,懶得再管你。”
“嗯,孫兒知道該怎麼做。”
去神武軍大營交接了一日,跟著陸濯就陪魏嬈去承安伯府探望魏老太太了。
馬車剛停到承安伯府的門前,一個郎中帶著一個挎著藥箱的小童從裡麵走了出來。
魏嬈心中一緊,碧桃已經跑過去,向郎中詢問府中什麼人病了。
老郎中看眼魏嬈,歎息一聲,不知與碧桃說了什麼。
魏嬈看郎中的眼神便猜到病人是祖母了,丟下陸濯朝正春堂跑去。
正春堂,魏老太太已經病倒三五日了,她身體本就不算硬朗,尤其是一雙腿,夏日陰天下雨要疼,秋冬天寒地凍也要疼,牽一發而動全身,全身都帶了點病,要不然她怎麼會比壽安君顯老那麼多?
這次發病發得突然,魏老太太早上起床時,剛站起來兩腿膝蓋處便鑽心的疼,跟著就隻能躺在床上,大夏天的,她還要蓋兩床被子裹著腿,下麵冷上麵熱,身體一病胃口就差,眼看著消瘦了下去。
這樣的病不會馬上要了魏老太太的命,但活著受罪啊,而且她年紀大了,被病痛折磨,不知什麼時候就挺不過去了。
當著陸濯、魏嬈的麵,魏嬈的大伯母郭氏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哽咽地道。
魏嬈坐在祖母的床頭,拉著祖母枯瘦如柴的手,眼淚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魏老太太笑她:“哭什麼哭,祖母的腿一直都是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前陣子下雨才嚴重了,接下來隻要多晴幾天,祖母就又能下地走動了。”
魏嬈不信,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隨陸濯去錦城時祖母的氣色還好好的,現在都憔悴成什麼樣了?
魏嬈幼時沒了父親,少時母親進宮難得見麵,是祖母、外祖母給了她勝似父母的疼愛,二老哪個生病,魏嬈都比親爹親娘病了還要難受。
魏嬈讓陸濯先回府,她要在承安伯府多住幾日,她要在祖母床前儘孝。
陸濯深知魏嬈與魏老太太的祖孫情,她連與他做假夫妻的事情都瞞了魏老太太,寧可自己滿腹委屈也不肯在最親近的長輩麵前哭訴,正是因為她的一片孝心。
陸濯一個人回了英國公府,將魏老太太的病告訴了自家長輩。
英國公夫人便帶著賀氏來探望魏老太太。
陸濯每日從軍營回來,也會來這邊給魏老太太請安。
魏老太太一邊高興,一邊過意不去,孫女畢竟出嫁了,出嫁的姑娘便要以夫家為先,即便是兒媳婦回家伺候親娘,傳出去也要被人議論的,誰也不會誇這樣的兒媳婦孝順,隻會說她偏心娘家,棄夫家於不顧。
娶妻娶賢,一個姑娘,出閣前孝順長輩是賢,出閣後孝順夫家長輩也是賢,但丟下丈夫婆母跑回娘家照顧娘家的親人,便是不賢,沒人高興自家娶這樣的媳婦。
“回去吧,快點回去吧,不能因為老夫人縱著你便不懂規矩。”魏老太太再三攆魏嬈道。
魏嬈舍不得走。
大丫鬟翡翠跪下來,紅著眼睛道:“少夫人真心疼老太太,還是早點回去吧,您這樣,老太太總是牽掛此事,更休息不好了。”
魏嬈深知祖母的固執,無可奈何,隻能在傍晚陸濯過來探病時,隨他回了英國公府。
可她放不下祖母,她早不在乎什麼賢不賢的了,按照郎中的說法,祖母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去了,她寧可不要賢名,也要多陪陪祖母。
每個月,魏嬈都會回承安伯府住上幾日,月初去,月中去。
英國公夫人並不拘她,外人來英國公府做客,故意在她麵前詢問怎麼不見世子夫人,英國公夫人反倒要盛讚魏嬈的孝順,賓客識趣就罷了,賓客若還想挑撥,英國公夫人便假托身體不適,命人送客。
倒是沒有人去陸濯麵前議論什麼,反倒是陸濯經常去探望魏老太太,在百姓裡麵贏得了一片讚譽。說來奇怪,同樣一件事,街頭巷尾的閒話竟然分成了兩派,一邊斥責魏嬈不該更顧娘家親人,一邊誇陸濯寵妻敬孝妻家祖母。
盛夏過去,涼秋來了,魏老太太的病依然未見好轉,瘦瘦小小的老太太,躺在被子裡,如果不走到近前,都看不出來被子裡睡著一個人。
魏嬈心裡難受,郭氏卻心急如焚地想儘快為女兒魏嬋定下一門婚事,再不定,一旦魏老太太去了,女兒的婚事就要耽誤下來。人家謝六姑娘有京城第一才女、美人的佳譽,耽誤兩年也不愁嫁,她的女兒可沒有。
好在,魏嬋有一位當端王妃的親姐姐,堂妹魏嬈名聲雖然不好卻也嫁了英國公府世子,八月底,郭氏真為魏嬋定了一門婚事,男方是個即將調任外地做知州的世家子弟,這個理由剛剛好,十月底,郭氏打著魏老太太盼著看孫女出嫁的名義,熱熱鬨鬨地將魏嬋嫁了出去。
“嫁了好,你們姐妹都有歸宿了,祖母就安心了。”魏老太太欣慰地道。
魏嬈一邊服侍祖母喂藥一邊道:“大哥還沒娶妻,還有的您愁呢,哪裡就安心了。”
魏老太太笑,孫子不怕,今年剛剛二十,再耽誤三年也能娶到合適的淑女。
“對了,你慧珍表姐的婚期快到了吧?”
魏嬈點頭。
西亭侯世子韓遼提親是今年年初的事,婚期定的是冬月初八,再有幾日也到了。
魏老太太就道:“那你快回去準備準備吧,都是親姐妹,吃席的時候高興點,彆惦記我的病。”
魏嬈笑不出來。
黃昏時分,下雪了,陸濯一跨進魏老太太的屋子,一股混雜著濃鬱藥味的悶熱氣息便撲麵而來,而魏嬈就守在魏老太太的床邊,嬌聲回憶著她小時候觸怒魏老太太的頑皮趣事,好像並聞不到那股藥味兒。
“守城來了啊,正好,等會兒帶嬈嬈一起回去吧。”魏老太太笑著道。
陸濯不太敢看魏老太太,老太太身上的生氣,越來越少了。
他溫聲陪老太太說了些話,便與魏嬈一起告辭了。
大雪紛飛,陸濯扶魏嬈上了馬車,他進去的時候,就見魏嬈縮在角落,故意用鬥篷的帽子遮了臉。
陸濯理解她的心情,在魏老太太麵前要努力歡笑,其實心裡一直在哭吧。
“今日皇上召我進宮,正說話的時候,慈寧宮來報,太後昏厥了。”
陸濯坐到她身邊,低聲道。
魏嬈低垂的睫毛動了動。
換個時候,她會高興,可現在,魏嬈隻想祖母好好的。
第84章
冬月十八,周慧珍出嫁。
新娘是魏嬈的表姐,新郎一家與英國公府有世代來往的交情,於是大喜這日,英國公、英國公夫人去西亭侯府韓家喝喜酒了,魏嬈、陸濯小兩口來了壽安君的閒莊。
壽安君並沒有請多少賓客,主要是她的娘家、周家老家都在千裡之外,全是堂親遠親,早斷了聯係,全靠王氏的娘家人湊了幾張酒席,再把周圍平時有走動的鄉親們請過來,湊夠二十桌喜宴,總算湊出了喜慶味兒。
忙忙碌碌的,壽安君抽空問魏嬈:“你祖母怎麼樣了?”
魏嬈苦笑,祖母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可她說不出口。◇思◇兔◇在◇線◇閱◇讀◇
壽安君抱住外孫女,親了親她的額頭:“不怕不怕,沒事的。”
晌午吉時,新郎官韓遼率領迎親隊伍接走了新娘,當天魏嬈就與陸濯回京城了,沒有在閒莊繼續逗留。舅母王氏有點可惜,她還想找機會跟魏嬈說說話,請魏嬈看在表姐妹的情分上以後在各家宴請上多多關照周慧珍。
今年京城的冬天來得早,也比往年要冷。
魏嬈才從閒莊回來,第二日一早,沒等她收拾好要出發去探望祖母,承安伯府派了管事過來,哭著跪到她麵前,說老太太不行了,伯爺請她快點過去,送老太太最後一程。
碧桃、柳芽當時就哭了。
魏嬈隻是愣了愣。
其實,早就料到了不是嗎,親眼看著祖母如一片樹葉日漸枯萎,這一日真的來了,又有什麼可吃驚的?
辭彆了英國公夫人,魏嬈平平靜靜地上了馬車。
車簾落下的時候,魏嬈的眼淚突然滑了下來,她突然害怕,害怕祖母等不到她。
“快點,趕快點!”魏嬈跪靠在車門內側,忍著哭腔命令車夫。
車夫用力一甩鞭子,馬車全速狂奔起來。
魏嬈踉踉蹌蹌地趕到祖母的床前,魏老太太隻剩最後一口氣了,看到最放心不下的孫女,魏老太太渾濁的眼角滾下兩行淚,她說不出話,顫唞著朝魏嬈伸出手。魏嬈跪在床頭,捧著祖母的手貼到她濕漉漉的臉上:“祖母,祖母,您彆丟下我……”
魏老太太歪著頭,看著已經出嫁的孫女在她麵前哭成了淚人,哭得像個孩子,哭得像她剛沒了爹,剛走了娘的時候。
多可憐的孩子啊,魏老太太也舍不得丟下孫女,可她太疼了,她撐不住了。
孫女的臉越來越模糊,隻剩那抽抽搭搭的哭聲,慢慢的,那哭聲也聽不見了。
魏老太太閉上了眼睛。
每年寒冬,都會有一批老人離世。
魏老太太病逝的第四天,慈寧宮中,明年就能過六十大壽的太後娘娘也不行了。
元嘉帝率領一後三妃以及三位王爺、王妃、兩個小皇孫跪在病床前,史官神色肅穆地跪在一側。
太後將薨,自然是要記入史冊的大事。
元嘉帝跪在最前麵,就挨著太後娘娘的病床。
太後看著麵前的皇帝兒子,四十出頭的元嘉帝,就像一塊兒被時光雕琢過的仙家美玉,雍容華貴,又難掩帝王的威嚴。這麼好的兒子,在被她忽略數年後仍然能搶到先帝的心,成功登上大位,讓她如願以償坐上了太後寶座,太後隻覺得無比自豪。
當了這麼久的太後,身邊發生的一切太後基本是滿意的,除了兩件事。
她不想兒子心裡敬重壽安君,她不想兒子寵愛壽安君的狐狸精女兒。
可她都要死了,她的臨終之言會記入史冊,她不能在這個時候要求皇帝兒子承諾不會再偏寵那對兒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