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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金釵 笑佳人 4300 字 4個月前

如閒莊。

碗中的茶水漸漸沒了熱氣,暖陽也從半空緩緩朝西邊移去。

等了太久,陸濯有些口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涼茶。

放下茶碗時,餘光中灰蒙蒙的早春之景,終於多了一抹豔色。

陸濯偏首,看到了長堤另一頭的魏嬈,她穿了一件梅紅色的妝花褙子,同色的裙帶勾勒出一把雙手可握的纖纖細腰。無風時,那輕盈的裙帶靜靜地挨著白色長裙垂落,一陣湖風吹過來,梅紅裙帶與雪白的裙擺同時搖曳,仿佛仙子踏風而來。

丫鬟碧桃止步在岸邊,魏嬈自己走了過來,她手裡拿著一把團扇,邊走邊興趣寥寥地晃動著,薄紗扇麵一會兒遮住她精致的下巴嬌豔的唇,一會兒又露了出來。

陸濯收回視線,離席站了起來。

魏嬈真不想見陸濯,可外祖母說了,如果她不來,陸濯便要在閒莊住下去,等到她露麵為止。

跨進水榭,魏嬈便停下腳步,看著走過來的陸濯道:“世子想說什麼?”

一副說完馬上就離開的不耐模樣。

陸濯垂眸道:“不瞞姑娘,從我初回京城,第一次聽說姑娘母族之事時,便在心中無法認同老太君縱容周家女子改嫁之風,無法認同姑娘肆意出城進山之舉。究其原因,在於我父親與兩位叔父戰死沙場,母親與嬸母們清心守寡,我便以為天下女子都該當如此。”

魏嬈撇撇嘴,猜到了。

陸濯繼續道:“所以我從昏迷中醒來,發現新娘是你,便認定你絕非我陸家賢妻人選,待姑娘也極為不敬,衝動之下更是屢次口出惡言。大錯已經鑄成,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原諒我,今日前來,陸某隻是想告訴姑娘,祖母、母親都很喜歡你,也理解令堂為何改嫁,我亦從她們口中明白了女子守寡的難處。今日開始,我不會對令堂再有任何不敬之心,更不會再對姑娘存任何偏見,還請姑娘看在家中長輩的份上,隨我一同回府,同時安了兩邊長輩的心。”

魏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好奇道:“這話是你自己要說的,還是老夫人教你的?”

陸濯抬眸,正視她探究的眸子道:“陸某方才所說,字字皆是肺腑之言。”

魏嬈嗤了下,搖著團扇往旁邊走了幾步,對著波光粼粼的湖麵道:“我早知世子看不起我,不過我也不在乎,我答應衝喜並不是為了你這個人。這次我負氣離開,是因為世子辱我至深,我心中憤懣,便是世子誠心悔改,我一時半刻也忘不了當日受到的屈辱,你現在叫我回去,我實在不甘。”

陸濯理解,看著她白嫩的側臉問:“那你打算在這邊住到何時?”

如果魏嬈能選,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回去,可現實擺在眼前,她沒有任性的資格。

苦笑一聲,魏嬈喃喃自語似的道:“我想住到月底,又怕老夫人擔心太久,這樣吧,世子若願意,下個休沐日再來閒莊做做樣子,屆時我同你一起返回國公府。”

她不是原諒陸濯了,而是不想給兩邊長輩添太久的麻煩。

陸濯能看出她對閒莊的眷戀,就在這一瞬間,陸濯明白了祖母的話。

祖母一直在誇魏嬈懂事,就算魏嬈賭氣來了閒莊,祖母給他定下的哄好魏嬈的期限,也是這個月底。魏嬈也想住到月底,但她妥協了,主動將歸期提前了十日,免了英國公府繼續被百姓們多議論十日。

“多謝。”陸濯誠心道。

魏嬈諷刺地斜他一眼,轉身離開了水榭。

陸濯辭彆了壽安君,一行人進了京城城門,又被路上遇見的百姓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陸濯得了魏嬈許諾的歸期,心裡十分安穩。

英國公夫人、賀氏得知魏嬈願意回來了,暫且放過了陸濯。

可接下來幾日,不斷有相熟的女眷登門,抱著關心的名義,紛紛打探魏嬈為何跑去了閒莊。

婆媳倆隻說小夫妻倆鬨了口角,並把過錯攬在了陸濯頭上。

京城官民津津有味地議論著陸濯夫妻,就連戚仲愷都聽說了,跑來質問陸濯做了什麼。

戚仲愷那神情語氣,頗有替魏嬈打抱不平之意。

幸好陸濯知道戚仲愷對魏嬈的感情更像一種護花惜花之情,並非多深刻入骨的男女情愛,便也沒有與過於關心自己妻子的好兄弟計較什麼。

“與你無關。”陸濯淡淡地回應道。

戚仲愷氣得抓頭,想繼續罵陸濯,又怕陸濯誤會他還在惦記四姑娘。

不能罵,戚仲愷憋了半天,終於想到最關鍵的事:“那你向她賠禮道歉了嗎?你欺負了人家,總該好好認個錯吧?”

好友麵前,陸濯仍是淡漠的態度:“休沐了我會再去一趟,接她回來。”

戚仲愷:“我怎麼聽說,上次你帶了一車賠禮都沒哄好她?”

陸濯抿唇。

戚仲愷捶了他一肩膀:“說你傻你還不信,你送那些俗禮有什麼用,你得送她一樣她喜歡的,讓她看見眼睛發亮的。我記得我小時候,每次我娘跟我爹置氣,我爹都送她一樣珠寶首飾,我娘往頭上一戴,什麼氣都消了。”

珠寶首飾?

陸濯想到了魏嬈還他的壓歲錢,他若拿珠寶首飾去哄魏嬈,魏嬈肯定會覺得他是在拿金銀珠寶羞辱她。兩人第一次爭執,就與銀錢有關。

不過,戚仲愷說的也有點道理。下次他去閒莊,魏嬈肯定會與他回來,可她並沒有原諒他的冒犯,如果他能用一件禮物換取兩人芥蒂儘消,以後和順相處,祖母、母親肯定會高興,他也不必再被一家人埋怨。

問題是,魏嬈會喜歡什麼樣的禮物?一種能讓她忘了辱父辱母之恨的禮物?

陸濯去了一趟鬆月堂的庫房,一圈逛下來,發現這裡沒有什麼是魏嬈用銀子買不到的珍奇東西。

第56章

慈寧宮。

聽聞太後身體不適,元嘉帝下了早朝便過來了。

太後靠坐在床頭,皇後、德妃、賢妃都在旁邊伺候著,見到元嘉帝,後妃自覺把床前的位置讓了出來。

“母後感覺如何?”元嘉帝坐在床邊,關切地看著太後道。

太後比去年端午宴的時候看著更老了,人也更瘦了,臉上塗了厚厚的脂粉,不想叫人看出她的憔悴。

看著元嘉帝,太後笑道:“一點小風寒,沒什麼大礙,皇上忙不忙,忙就快回去處理政事吧。”

身為皇帝,元嘉帝沒有不忙的時候,隻是人都過來了,自然要陪母親多坐片刻。

“今日還好,兒臣多陪陪母後。”

宮女端了湯藥過來,元嘉帝接過湯碗,親手伺候太後用藥。

太後喝藥的時候,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皇帝兒子,心中感慨萬千。

她一共生了兩個兒子,長子從小聰慧,讀書練武學什麼都快,是所有皇子裡最出挑的一個,先帝也極其看重長子。那時候的太後,除了與先帝的新歡舊愛爭寵,剩下的心思幾乎都放在長子身上,既要督促長子的學業,又要防備有人謀害她的長子。

當時的太後,認定隻要長子好好的,將來就一定會繼承帝位,讓她做上太後,風光無限。

與長子相比,剛出生的隻知道吃喝拉撒的小兒子,交給%e4%b9%b3母照料就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長子越來越大,與其他年長皇子的競爭也越來越激烈,太後看護長子越來越謹慎,若小兒子跑過來給她添麻煩,太後隻覺得頭疼,總是叫%e4%b9%b3母宮女快點帶走小兒子。可憐她一片苦心,長子還是死在了皇子爭鬥中,太後悲痛欲絕,恢複精神後,開始將一腔母愛與雄心壯誌都澆灌到了小兒子身上。

可那時的小兒子,已經與她生疏了。

為了搶回兒子的心,太後該打發壽安君出宮的,可壽安君的美貌,讓太後覺得留著壽安君,可能會派上大用場。

果然,她中了那些女人的圈套,觸怒了先帝,關鍵時刻,太後將壽安君送到了先帝麵前。

先帝的眼睛都直了,想方設法地想得到壽安君。

太後以為壽安君會很高興能爬上先帝的床,讓太後意外的是,壽安君竟然頗有心計,既能在先帝手裡全身而退,又沒有激怒先帝懲罰她。

太後佩服壽安君的本事,但她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那麼敬重一個%e4%b9%b3母嬤嬤。

如果元嘉帝隻是賞賜壽安君金銀珠寶太後都無所謂,可太後十分清楚,元嘉帝對壽安君的感情可能比對她這個親生母親還深,這才是太後最放不下的地方。她在後宮鬥了一輩子,那麼多名門貴女出身的後妃都敗在了她腳下,憑什麼讓一個卑賤的小官之妻贏了兒子的孝心?

吃了藥,又與元嘉帝說了會兒話,太後忽然想起什麼,看著德妃問:“剛剛咱們說到哪裡了?”

德妃心裡一突。

剛剛她什麼都沒說,是皇後與太後提到了英國公府的事,她與賢妃都隻是旁聽而已。

去年端午龍舟宴,太後、皇後言語上刁難魏嬈,元嘉帝呢,不管是因為壽安君還是麗貴人,對魏嬈的袒護都顯而易見。此時她若議論魏嬈與世子陸濯婚後不合的事,元嘉帝會怎麼看她?

德妃心中惴惴,然而對上太後犀利的目光,德妃隻好儘量偏向魏嬈的道:“說到英國公世子了,也不知道世子做了什麼,氣得新婚嬌妻回了娘家,現在外麵都在議論此事呢。”

太後歎口氣,看向元嘉帝道:“我記得,陸濯那小子病重,眼看都沒救了,是嬈嬈心懷大義為他衝的喜,當時皇上還命尚衣居連夜為嬈嬈趕製嫁衣,這才過去多久啊,陸濯就欺負嬈嬈了,既辜負了嬈嬈,也辜負了皇上一片好心,該罰。”

德妃意外地看向太後,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太後竟然會幫著魏嬈說話?

元嘉帝笑道:“他們夫妻倆的私事,朕攙和什麼,朕有空陪母後,可沒空操那份閒心。”

太後腹誹,魏嬈給陸濯衝喜的時候,你怎麼就有閒心?

“皇上沒空,那我給英國公府下道懿旨,叫陸濯對嬈嬈好點,陸家世代忠臣,彆因為此事落個以怨報德的汙名。”太後替魏嬈抱不平地道。

她如此不正常,德妃終於反應過來了,剛成親的夫妻都有個相互磨合的過程,小媳婦生氣,哄好了就回來了,算不上什麼大事,可如果太後真下懿旨去責備陸濯,陸濯乃至英國公府眾人不敢違背太後,卻一定會恨死了害他們被太後責備的魏嬈。

真鬨那麼大,魏嬈再難在英國公府立足。

如此歹毒的算計,德妃隻是一個看客,都覺得背後發寒。

元嘉帝似乎很認真地思索了下懿旨這個建議,然後握著太後的手道:“母後身體不適,該當安心養病,此事就交給朕吧,朕把陸濯叫來,教訓他一頓。”

太後頷首道:“也行,總之啊,麗貴人替皇上養育龍子有功,魏謹又是個清廉好官,咱們不能叫人欺負了他們倆的女兒。”

元嘉帝笑容一斂。

德妃都快給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