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貴妃的話不以為意,並不放在心上,薑國公夫人便忙笑著說道,“尚未恭喜陛下,恭喜貴妃。如今貴妃有了身孕,是陛下登基後第一次嬪妃有孕,也象征著本朝的新生,與陛下的龍威啊。”
她這話帶著幾分討好,雖然皇帝琢磨了一下,覺得薑貴妃有孕跟自己的威嚴沒啥聯係,不過好聽的話誰不愛聽呢?他便微微頷首,笑著說道,“國公夫人說得極是。這是極大的喜事,若是來日貴妃給朕生下一位……”
“必然是個皇子!”薑貴妃突然斬釘截鐵地說道。
皇帝被噎住了半晌,詫異地看著薑貴妃。
他其實……想要個公主來著。
“皇子?”他眼神微微暗沉,嘴角卻帶著幾分如沐春風的笑意,含笑看著薑貴妃溫聲問道,“你覺得是個皇子麼?”
“必然是個皇子。三丫頭說了,臣妾這一胎就是個皇子!陛下,您還沒有見過三丫頭吧?她也是薑家女,頂頂有福氣的孩子!她的話,再沒有不準的。”
好不容易能在陛下的麵前舉薦自己的福星,薑貴妃眼中一亮,急忙把滿臉驚喜的姝寧推到了皇帝的麵前。
姝寧被推得踉蹌了一下,迎著皇帝帶著笑意的眼睛,還有阿寶懵懂呆滯的目光,她心跳如擂鼓,知道機不可失,忙上前,給皇帝福了福。
“給陛下請安。陛下放心,姑母必然會為陛下生下皇子的。”
薑貴妃會給陛下生下最得君父寵愛的四皇子。
那時候,陛下就會知道,她是多麼有福氣的人。
姝寧無聲地勾了勾唇角。
第50章
她忍著心中的激蕩與期待站在皇帝的麵前。
皇帝隻不過是隨意地點了點頭。
關於這個薑家三姑娘, 皇帝還是命人去詢問阿寶那些在京都內外隱約流傳的喪門星之類的流言時知道,也恍惚地記得, 薑貴妃似乎是很喜歡這個侄女兒,還總是叫到宮裡來。
從前,他也隻不過是隱約有些印象罷了,如今眼見姝寧站在麵前,是個生得極好的女孩兒,年紀比阿寶年長些,卻已經纖細婀娜,跟胖包子……珠圓玉潤的胖團是兩種模樣, 皇帝見到了也就罷了。
聽說, 這是個極有福氣的姑娘。
福氣大到能左右遠在萬裡之外的邊關的勝負。
想到打從薑國公回了京都, 這些福氣的話就再也沒有人提起過,皇帝便勾唇笑了笑。
雖然薑國公是先皇舊臣, 不過隻憑著他這份謹慎, 皇帝也並不討厭薑國公。
“起來吧。”除此之外,皇帝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見多識廣,不知見過多少的臣下之女, 姝寧除了有些內宅女眷刻意傳出的富貴名聲,對皇帝來說與旁人並沒有什麼兩樣。
甚至皇帝都沒有關心姝寧的名字。
他這樣冷淡, 看似溫煦, 卻無動於衷, 姝寧的小臉兒微微蒼白, 一時不知所措, 仰頭怔怔地看了皇帝片刻, 又急忙去看窩在皇帝的懷裡一臉呆若木雞的阿寶。
小小一顆的團子窩在皇帝寬闊的懷裡, 看起來呆呆的, 完全沒有半分靈秀,可是卻獨占了皇帝的心去,陛下竟還垂頭溫和地問她,“渴了沒有?喝點茶不喝?”
這樣差彆待遇,頓時讓姝寧隻覺得眼睛疼。
仿佛想到了前生的種種,她紅了眼眶,轉頭,楚楚可憐地看向薑貴妃。
薑貴妃也沒有想到皇帝竟然對漂亮乖巧的姝寧並沒有多麼喜愛,見姝寧不知所措,她急忙提醒皇帝,嬌嗔道,“陛下,您還沒有賞三丫頭呢!”臣女見了皇帝,好歹也是薑國公的親孫女,總得有些賞賜吧?
阿寶也是薑國公的孫女,皇帝不也是日日賞賜,時時放在心裡麼?
姝寧是薑國公的長房孫女,又是薑貴妃最喜歡的侄女,陛下也應該給她這個體麵。
“你宮裡什麼都有,想賞什麼便自己賞了就是。”皇帝陛下養著個貪心的胖團,內庫天天都在流血,哪裡還顧得上旁人。
特彆是這胖團奸猾,跟皇帝身邊親信內侍狼狽為奸,皇帝的內庫有啥寶貝,新進了多少寶貝,胖團門兒清!皇帝揉了揉眼角,隻覺得心酸,見薑貴妃還不依不饒想說什麼,便擺手說道,“既然是你喜歡的孩子,你便多用些心。”
薑貴妃想說什麼,到底冷哼了一聲,目光落在了阿寶的身上。
見了阿寶,薑貴妃就覺得渾身都不舒坦。
她的心裡又格外埋怨皇帝。
阿寶這樣晦氣,皇帝把她送到麵前到底是想乾什麼?
是想衝撞她和她的皇子麼?
若不是皇帝也在,薑貴妃就要惱了。
按說以薑貴妃的性子,見了阿寶竟敢堂而皇之地站在自己的麵前早就惱了。
隻是前些時候皇帝與她因阿寶的爭吵,又有蜀王世子的當頭一箭皇帝卻並沒有為她做主,哪怕如今已經複寵,又有了身孕,可薑貴妃到底心中有了幾分弱氣,忍了又忍,忍得心肝兒疼,卻隻用一雙美眸惡狠狠地瞪著阿寶,並沒有敢口出惡言。
阿寶才不管薑貴妃的態度。
反正目光又不能殺人,她怕什麼。
歪了歪小腦袋,裝傻半晌,她到底不能做忤逆的事,便拱了拱小胖爪奶聲奶氣地說道,“貴妃娘娘要靜養呀。”
這就算是恭喜了?
旁人也就罷了,坐在一旁的廣安侯夫人想想最近在薑國公府門外遭遇的閉門羹,再看看眼前這小晦氣鬼兒,且見薑貴妃臉色陰沉卻顧忌皇帝,忙跳出來為薑貴妃分憂,皺眉說道,“四丫頭,按說今日貴妃娘娘大喜,又是在陛下的麵前,本不該我說你這些話……”
又是這樣的話。
阿寶頓時想到了當初與廣安侯夫人的初見。
怎麼按說不該她說話的時候,她就這麼多話呢?
“您也進宮啦?”胖團的臉上堆著呆呆的表情,善良地對就要對自己念念叨叨的廣安侯夫人乖巧地問候道,“世子給您那一箭……您都忘了是麼?那就好。”她拍著小胖爪,白蓮花般蹙起小眉頭,轉頭對皇帝陛下說道,“侯夫人都能出門了,可見完全沒在怕的。侯夫人自己都沒在意,往後,咱們也都把從前的事忘記吧,往事隨風,往事隨風吧……”廣安侯夫人還敢出來蹦躂,可見蜀王世子那一箭也沒給她造成多少傷害,禦史老大人們也就彆都抓著不放,直到如今還有人說嘴了。
廣安侯夫人目瞪口呆。
“你,你說什麼?!”
“怕怕的。”胖白蓮窩進了皇帝的懷裡,抱著嘴角抽搐的皇帝的手臂小小聲地問道,“咆哮禦前?這得禦史彈劾了吧?”
皇帝沉默了。
他也覺得廣安侯夫人的確有些僭越。
對於上了年紀的廣安侯夫人,皇帝顯然並沒有對美人一般的寬容,他隻看向在自己的麵前也敢臉色扭曲,三角眼凶光外露的廣安侯夫人,突然覺得蕭閔當初給了廣安侯夫人一箭情有可原,隻冷淡地皺眉。
這樣的態度,與剛剛進了宮門的喜悅完全不同,薑國公夫人心裡一涼,見廣安侯夫人也自覺失態惶惶不安,隻能勉強地對皇帝笑著說道,“陛下見笑了。阿寶頑劣,廣安侯夫人做長輩的……”
“朕覺得阿寶極好。”皇帝冷淡地說完,看向薑貴妃。
薑貴妃被那樣冷淡的眼神刺得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想到了之前被皇帝疏遠的歲月。
她臉兒一白,又自負驕傲,說不出低頭的話,隻垂淚問道,“陛下今日帶她過來,就是為了給我臉色看的麼?”她哪怕氣弱,也忍不住負氣,想和皇帝爭吵,皇帝搖了搖頭,看也不看不安地起身的廣安侯夫人,自己起身說道,“你先好好歇著。”②思②兔②文②檔②共②享②與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當薑貴妃有孕的喜悅慢慢沉澱,當看著薑貴妃那滿目都是憧憬這是一個皇子,薑家女眷似乎也極希望這是一個皇子,皇帝渾身熱血仿佛被當頭潑了冷水,覺得沒意思透了。
薑貴妃為什麼殷殷期盼,隻想要一個皇子?
薑家為什麼希望能有一個有著薑家血脈的皇子?
他沒說什麼,眼底卻越發冷淡。
阿寶藏在他的懷裡去看他,下意識地覺得,此刻皇帝陛下的眼神,像極了他曾經看向二皇子與淑妃的眼神。
她眨了眨眼睛的功夫,皇帝已經含笑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要走了,對於這種來去匆匆,阿寶舉雙手讚成,正覺得皇帝英明神武,知道帶自己來來就走,卻聽見薑貴妃突然用帶著哭音的聲音質問道,“陛下不肯多陪陪我麼?!”
來去匆匆,這讓宮裡宮外看著,怎麼想她?
她剛剛有孕,陛下就不再用心,難道陛下要讓她成了宮中笑話麼?
“貴妃娘娘!”見薑貴妃這樣與皇帝爭吵,薑國公夫人嚇壞了,急忙轉圜說道,“陛下前朝日理萬機,本就繁忙,能來看望貴妃就已經是陛下把娘娘放在心上了!”若說年少夫妻時有爭吵,本不必害怕什麼,反正床頭打架床尾和。
可如今薑貴妃有了身孕,正是要擔心有人要分寵的時候,再與皇帝爭執,那日後皇帝的心裡還有她麼?
見薑貴妃任性,薑國公夫人恨不能捂住這個嬌縱的女兒的嘴,見皇帝在宮門口站了站,忙扶著顫顫巍巍美眸含淚的薑貴妃,一邊對皇帝匆匆地說道,“請陛下見諒,貴妃到底年少,有了身孕難免不安,也都是因心裡舍不得陛下的緣故。”
皇帝來的時候興致勃勃,好好兒的。
怎麼才三言兩語,就鬨得不可開交了呢?
她用力扯了扯薑貴妃的手臂,薑貴妃忍著心中的羞憤,死死地盯著在皇帝的懷裡偷偷對自己眨眼睛的阿寶。
半晌,她才勉強對沉默不語的皇帝說道,“陛下,我要三丫頭留在宮中陪著我!”
姝寧乖巧懂事,有福氣,能旺她,還能為她出謀劃策,她與姝寧剛剛已經說好了,讓姝寧留在宮裡陪著她。
這也不算什麼。
貴妃留自己娘家侄女兒在宮中陪伴,她也不是沒有這個資格。
正好,留姝寧在宮中,也能算是皇帝對她的榮寵。
“她可以時常在宮中陪你,不過不能留宿宮中。”皇帝覺得心累,又覺得此刻這貴妃宮中明明知道貴妃有了身孕,卻依舊香料充盈,處處奇香有些不快,皺眉說道,“外臣之女,不能留宿宮中。”
他說了這話,到底抬腳走了,並沒有說旁的。
隻是這份拒絕,卻讓薑貴妃又是一通哭鬨不提。
直到皇帝走得遠了,阿寶聽不到薑貴妃的哭聲,這才摸了摸皇帝冷峻得令人心裡發涼的臉頰呆呆地問道,“是不是我在貴妃娘娘的宮裡說錯話了?”
“說錯話了,你是要去給你姑母賠罪麼?”
“賠罪是不可能賠罪的。”胖團一副堅決不改的樣子。
見她一下子鮮活起來,不像是在貴妃宮中那樣裝傻扮呆,皇帝忍俊不禁,用力扯了扯她的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