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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從急救室裡出來,不然隊裡最後也不會放單隊走。”

當時的顏安才懂,馮犒為什麼說縫了兩針是小傷。

此時的顏安看著單屹,問他:“衣服都丟了?冷不冷?”

單屹將手伸給她:“摸摸。”

顏安手碰上單屹的手,對方溫熱的體溫便傳了過來,這樣一對比,顏安反而冷得像塊冰。

顏安說:“我剛才還以為你怎麼了,在想是不是要做什麼大手術得等我來簽名。”

單屹將人的手握緊:“那你也簽不了,有實無名,醫院不認。”

顏安扁嘴,單屹反而笑了,單屹從椅子上起來:“咱倆結婚了,你就能給我簽名了。”

顏安看著單屹,眼前的男人頭發濕透,渾身是傷,傷口刻在錚錚鐵骨上,露出的血肉滾燙,能燙進人的心裡。

顏安:“不。”

顏安回絕得利落,這下連單屹都忍不住愣了愣。

顏安:“阿man說,沒有一個滿意的求婚,都彆嫁給臭男人。”

單屹定了片刻後便笑:“那就讓你滿意。”

*

這場台風來得迅猛,遮天蔽日,來勢洶洶,波及範圍廣,幾乎整個黃河下遊的一大片城市都殃及池魚。

台風從南叢過境隻呆了三天,第四天的清晨,雨勢開始減小,雲層散開,天空透下幾縷耶穌光。

航班複航,單屹跟顏安回北航前跟一幫渾身是傷的兄弟短暫碰了一麵,顏安看著男人們之間擁抱,這個夏天在雨裡仍舊充滿光和熱。

單屹的傷口是回到北城第二天才去醫院拆的線,因為傷口的原因,單屹的假被延長,直至痊愈後體檢合格才複飛,顏安與單屹便過上了“男主內女主外”的日子。

顏安複飛後的班表都是飛短程,有時當天往返回到家,打開家門永遠都能飄出米飯香。

單屹的傷並不嚴重,當初被山上滾落的石頭砸到,裂開了口,沒傷到筋骨,半個月後單屹也開始複飛。

顏安跟單屹兩人的生活跟以往依舊一樣,忙裡偷閒,悱惻纏綿。

結婚這個詞並沒在兩人之間再度談起,仿佛結婚這件事在醫院那一晚過後便被拋之了腦後。

某一天顏安跟阿man趁男人都在忙的時刻約出去喝酒,顏安在酒過三巡後跟阿man說:“姐妹我想結婚來著。”

阿man不意外,這兩人不結婚才是意外:“極品求婚了?”

顏安搖頭:“那沒有,但我想跟他求婚來著。”

阿man挑眉,這下反倒覺得有意思了:“我去你的,你求婚?你行不行啊?”

顏安:“這是什麼話,我讓他求著說願意。”

顏安還在想要怎麼求婚時,她正準備要求婚的這個男人,上了新聞頭條,被賦予了光榮稱號。

顏安立刻拿著手機跑去廚房找人:“你看!北航機長,退役空軍,在南叢台風中力挽狂瀾,單人匹馬,拯救了古鎮裡87條生命。”

單屹往顏安的手機裡掃了眼:“彆自己往標題裡添鹽加醋。”

顏安:“你在我這裡突然長到了兩米。”

單屹笑:“我謝謝你。”

這一次因為南叢這場台風,眾多新聞都將此跟八年前乾川那場台風相提並論,當年那場台風留存的現場圖片被大範圍地重新放在了眾人的麵前。

南叢的台風風力大,但過境快,造成的影響和傷亡不及乾川的十分之一。

從當年的照片中看到,堤壩缺堤,房屋被沒頂,等待救援的人和動物在一片黃泥水中孤立無援,災後一片狼藉,人民子弟兵在暴雨中挺身而出,用身體搭橋,用肩膀當路,托舉著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

這一場劫後餘生在社會上造成的輿論和影響一直持續至國慶。

這一年的國慶黃金周顏安跟單屹兩人難得不用飛,兩人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上的大閱兵,而到了晚上的國慶晚會,兩人換上了一套正裝,一起坐在了台下的觀眾席上。

單屹跟顏安收到邀請時去跟魏易說,魏易臥槽一句:“你們這麵子老大,國家跟我要人,我不放人都不行。”

所以兩人在這個國慶的出行高峰還能待在家看閱兵。

此時台上的大屏幕播放著兩月前台風天的直播新聞報道,場下安靜如斯,接著主持人有請多位人員上場,顏安在其中看見了馮犒。

台上的人不少,站了一列,其中有軍人,有消防,有警察,有醫務人員,還有普通老百姓,仿佛是一個社會的縮影。

主持人采訪台上的人,談這一場台風。

馮犒說:“人民子弟兵,服役時儘責,退役後儘義,我的兄弟們有情有義,都是真正的無名英雄。”

顏安看向單屹,對方在座位上坐姿端正,也看著台上的人露出了一個很淺的笑。

顏安來的時候問單屹,為什麼拒絕了上台的邀請。

單屹說,他付出的太少了,舞台不需要他,一些真正站在前線的英雄更值得被群眾看見。

此時台上屏幕的畫麵一轉,是八年前乾川那場台風的新聞直播畫麵。

台上的眾人轉過身,跟台下的人一樣,麵向屏幕,看著裡麵播放的一幕幕,場下都沉寂了下來。

乾川那場台風,雨下了將近一個月,每天失蹤人數和傷亡人數不停疊加,人性跟使命在災難中被無限放大。

顏安在畫麵中看到了空軍的到來和救援,她目光安靜地投放在畫麵裡的每一個人,發現她認識的那兩個人都不在畫麵裡。

一個人在救災中犧牲了性命,另一人在搶救中被拉了回來,但鏡頭沒留下一點痕跡。

顏安想起馮犒剛才說的那一句無名英雄,她似乎能打從心底來認知到這四個字的重量。

台上屏幕的畫麵逐漸淡出,主持人用懷緬的腔調陳述著當年乾川的台風,主持人的話剛落,台上的大屏幕便從中開啟,有四人背著光從屏幕後走來。

四人均身著軍裝,頭戴軍帽,他們均年過半百,但站在台上依舊軍姿挺立,是名戰士。

主持人介紹,台上的都是當年參與過乾川救援的軍人。

顏安察覺到單屹周身的氣場都沉澱了下來,是一種不由自主地莊嚴與肅穆。

顏安在其中聽到了她爸爸的名字。

張旗:“老顏跟我是戰友,咱們並肩作戰了二十五年,八年前半夜收到災情救援的任務,我跟他一起出發,我們在那呆了將近一個月,每天在暴雨裡往返,那時城鎮都被水淹了,沒有地方降落,我跟他彼此輪流,在空中補油,腳幾乎沒有沾地。”

主持人問:“老顏現在應該也退役了?”

張旗在那一刻沒有出聲,然後點了點頭,然後再度開口時,聲音沉咽:“他退休了。”

張旗:“老顏在八年前已經退休了。”

男兒淚,不輕彈。

但台上的男人紅了眼眶,在台上立定,敬了個軍禮。

馮犒站在台後,也敬了一個禮。

台下陸續有人站起,有的人穿軍裝,有的是迷彩,然後是普通的人,男女老少,都起身,朝台上的無名英雄們敬了一個禮。

顏安和單屹也起身,單屹左手握著顏安的手,右手五指並攏,是一個標準的軍禮。

顏安眼眶沒有紅,她在笑。

今天老梁應該會在周安的老房子裡跟Happy看著直播,她肯定也沒哭,她應該同樣在笑。

在晚會結束時,單屹跟顏安離場。

單屹:“走走?”

顏安:“走。”

兩人從禮堂出來,單屹的車一路朝南,兩人經過廣場門前還不到晚上十一點。

廣場上射燈長亮,人車稀疏而過,廣場上那麵紅旗飄揚。

秋風晚月,人和車都在風裡,仿佛歲月都化作無儘長流。

單屹將車駛往南郊外,最後停在一軍區前。

顏安有些詫異。

單屹:“帶你看看我以前訓練的地方。”←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顏安:“我們能進?”

單屹:“找了個人帶。”

兩人下車,顏安看見門外停車一輛suv,白牌。

人從那車上下來:“臭小子啊,你這回還真長出息了。”

顏安驚訝,車上下來的是方才在台上的男人,她爸爸的戰友。

單屹笑:“張隊。”

單屹以前是張旗底下的兵,當年單屹退役,隊裡不批,是張旗給他往上開的嘴。

自己底下快九年的兵要走,當頭兒的頂了多少壓力,現在張旗就算跟單屹來一架,單屹肯定也是要硬吃下去的。

此時的張旗看見單屹也還是氣,對單屹那句“張隊”置若罔聞,但他目光落在顏安身上,那股氣也就消了。

張旗朝兩人走過去,顏安朝人問好:“張叔叔。”

張旗笑著應下,目光懷著長輩的慈祥和疼惜:“顏安,以前經常聽著你的事,現在終於見麵了。”

南郊的軍區是空軍的集訓基地,頭頂的這片天空都是空軍的領域。

張旗將人領進去後與兩人走了一路便離開,臨走前跟單屹說:“這裡的規矩你清楚,帶著顏安好好逛逛。”

單屹退役了五年,這裡幾乎跟記憶中一模一樣。

單屹帶顏安去了體育館,準確一點是體能集訓的地方:“我們當時練體能大多都不會在這練,直接在外麵跑圈,或者負重跑山。”

顏安:“那這裡用來乾什麼?”

單屹笑,指著裡頭的一張軟墊:“這裡適合切磋。”

顏安愣了愣,然後就笑了。

曾經她的爸爸在這裡跟單屹切磋過,年輕氣盛的單屹被她的爸爸徹底地碾壓。

此時的顏安站在軟墊前,莫名冉起了一股道不清的情緒。

單屹又帶顏安轉去訓新的場,裡頭停著與民航完全不一樣的模擬機。

單屹遙指著一台殲擊:“那是我的機型。”

顏安哇了一聲,表情豔羨地誇張。

然後單屹手指劃了個半弧,落在另一處的戰鬥機上,說道:“那是叔叔的機型,FC-1,我們叫它梟龍。”

單屹:“梟龍和殲7都是叔叔的機型,叔叔的殲7曾經在聯合反恐演習裡獲得一等榮譽。”

顏安眼睛睜得大,目不轉睛地看著單屹指尖落在的地方。

單屹此時給顏安說的話都是她從來不曾涉足的領域,但全是她爸爸曾經所在的地兒,她爸爸在這裡發光發熱,將光和熱分給千裡之外的地方,落到水火之中的人手裡。

顏安那股冉起的情緒漲大,將一顆心都填滿。

單屹幾乎帶著顏安在基地裡能走的地方都走遍,將顏誌國在這裡曾經的痕跡一一講給她聽。

兩人最後來到操場上,升旗台上的紅旗在晚風中飄揚,像一個自由的靈魂,也像浴血奮戰的戰袍,戰袍披身時,無懼無畏,為萬千自由靈魂而戰。

夜裡的操場無邊寧靜,單屹說:“當年我入伍時,曾經站在這裡宣誓。”

單屹:“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