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1 / 1)

表兄不善 瑞曲有銀票 4361 字 6個月前

一字一頓,字腔咬得越來越重。

謝枝山心頭一蹦,忽然意識到這位遮掩天性的姑奶奶,好似有要尥蹶子的跡象了。

作者有話說:

哦豁,踢到鐵板了(看戲臉)

第二十章 醉酒

---------

原來,是一場誤會。

謝枝山嘴角動了動,他深知趙東階不是好人,便覺得早日填了她的念頭為好,哪知……

這當口,旁的人或許會矢口否認,怎麼都不肯領了錯,但謝枝山並非抵賴之人。

他沒有死鴨子嘴硬,雙手搭在膝頭,鄭重一句:“對不住,是我多心了。”

換來沉默以對。

這時候的安靜,是謝枝山無法享受的。有如被踩進沼澤,他心裡煎熬起來。

早知道她是個有氣性的,況且這是對人品性的質疑,她生氣,也確實有必要。

可她若是直接衝撞,或眼淚滔滔地叫罵叫屈,對他來說,怎麼都比不吭聲要來得強。

喉嚨輕滾了下,謝枝山舉眼去看司瀅,見她坐在一隙光瀑裡,雖然不說話,但連頭發絲都透著氣煞了的味。

周身都是軟刺,近不了,挨不得。

“你……生氣了?”謝枝山試探著問。

司瀅搖了搖頭,不帶猶豫。

車廂裡靜得出奇,好似都能聽見一裡之外貨郎串巷的叫賣聲。

謝枝山算是發現了,道歉她聽,也不跟你吵,隻冷著不跟你說話。

這樣不哼不哈,好比鈍刀子割肉,無聲無息的酷刑。

要不是那兩道眼簾偶爾眨一下,他真要以為她修了道,已經入定了。

可這會兒要怎麼辦才好?上趕著解釋,說是她眼睛不老實,才被他逮到,引他多想?還是說怕她看旁的男人,惹丁淳誤會,才好意出聲提點?

但細想想,實際她也沒多大動靜。是他十二分心思放她身上,連她眼珠子怎麼轉的,打哪瞧的,他都注意得清清楚楚,才留意到她在頻繁打量趙東階。

想了想,又沒話找話:“今天……掌事帶你逛過莊子了?”

司瀅點頭:“莊子很大,多謝表兄相贈。”

硬梆梆,一字一字拍到腦門上,謝枝山眼前金光亂竄。

八百年的事了,有什麼好謝的?說這種話,無非是不想順他的意,繼續往下聊罷了。

這下好,她連擂都不和他打,他幾番努力,毫無寸進。

謝枝山亂了方寸,有些招架不住。偶爾聽同僚抱怨家裡妻房時的對策,全然不管用。

再者,同僚可以抱著妻房軟磨硬泡,甚至床頭吵架床尾合,他呢?

這麼被晾著,簡直是朝他心縫裡刮了一刀,叫他想起當冤魂的那些歲月,無人搭理,無根可落。

無措間,馬車停下,外頭傳來苗九的聲音:“郎君,表姑娘,到了。”

謝枝山振奮了下,待要替她掀簾子,人家已經先一步起身,泥鰍似地鑽了出去。

簾布打到臉上,謝枝山愕在簾子後頭,好一陣才緩過勁來。

出了馬車,苗九迎上來提醒:“郎君,金盂樓夜宴。”

謝枝山的視線追著那道芽綠身影,好一會兒才無奈作罷。

然而捅婁子吃了癟,儀態還是要保持的,他行若無事地回陶生居換過行裝,頂著一片火燒雲,奔赴夜宴。

……

金盂樓,燕京城至為隆盛的酒家,國公府的地界,平時非高官大吏不入,非權門貴介難進。

今夜這宴,明麵上是品古帖賞孤畫,實則底下自有玄機。

大縉曆了幾朝,勳爵人家手上的實權早被稀得差不多了。家裡子弟大多擔著閒差,偶爾送個女兒進後宮,也算皇室給的一份慰勉。

近來正逢後宮又一輪的選擢,可巧前幾日薛國公庶女產下皇長子,於是冊封的詔書一齊頒下,其庶女被晉為淑妃,而據說本該入主中宮的西寧侯嫡女,則隻封了個貴妃。

鳳位空懸,但左右不是選擢元後,聖上即位不久,後宮也並不複雜,加之太後鳳體康健,能幫著照拂宮務,於是繼皇後的位置便暫且擱置了。

這麼個安排,很難不令人多想,但想是彆人的事,到了薛國公這裡隻有慶賀的心思,於是邀了來往朝官,借機擺出夜宴。

華燈燦立,侍者在前帶路,將謝枝山往宴廳迎。

過得飛橋,遇一人揣袖立著,像是專門在等他。

“趙兄。”謝枝山出聲打招呼。

趙東階回眼:“謝兄,又見麵了。”

往來行禮,趙東階笑道:“蓋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想來他日,謝兄必能迎來大盼頭。”

謝枝山挽兩下嘴角:“托趙兄吉言。”

趙東階提起道:“家父久居病榻,近來也不知怎麼回事,總是念叨幾位往生的同僚……聽說謝兄出獄,惦記著謝兄在牢裡受了罪,更總惦記著見謝兄一麵……“

說著,他翹起眼來:”幾時空了,謝兄也去府裡坐坐,吃口閒茶敘敘舊,讓家父瞧瞧謝兄這精神頭還煥發著,他老人家也就安心了。”

按說蹲死牢這事,哪怕是含冤進去再出來,也不是什麼值得慶幸的好事,故謝枝山官複原則後,一應朝官同僚都多有避諱。

除非至近如陸慈,否則沒哪個這麼缺眼力見,非要提起這遭。

而麵對趙東階的一再提及,謝枝山倒仍舊泰定:“自然要的,隻是前些日子謝某到底脫禁不久,生怕衝克閣老病體,才一直未敢登門。待得了空,定要擇個好日子,去府裡拜望閣老。”

末了,又感慨道:“謝某這回刀下逃生,悟得人還是這條命、這一身一體至為緊要,彆的都是虛的。聽聞趙兄近來身子也有些怪樣,趙兄正值富年,千萬保重身子,那些大動肝腦的事,還是少做為好。”

一個是太後親外甥,一個是太後心腹之臣,不說肝膽相照,也該是修好才對。然二人嘴上稱兄道弟,話裡卻各有機鋒,更可見得那份熱絡,隻浮於表麵。

寒暄未幾,又有人上得橋來。

二人放眼瞧去,俱是將手一揖:“楊公公。”

素衣玉帶,黃楊木的簪子。按說宮裡內監大都又矮又瘦,地精似的,這位楊公公卻是眉目舒稱,活脫一位白麵儒生。

他走上前來,與謝趙二人分彆行禮。

趙東階笑著提起件事:“聽聞此次自中州回轉,路上曾遇急浪,全靠楊公公指揮有方,才逢凶化吉,保了一船人的命。”

“小閣老抬舉了,咱家不通航行的門道,不過是急中犯渾,瞎指一氣罷了。”

楊斯年滿臉心有餘悸,渭然地歎著:“事後才知道,按咱家那種調度法,當時大浪的口子再高一些,整船人都要翻了喂魚。這樣看來,咱家也是靠無知,才有幸撿回小命一條。”

“那也是楊公公有勇有謀,且積福行善,才能有那樣的運道。為了這份運道,今兒也得好好喝上個幾杯。”

趙東階還在說漂亮話,而謝枝山,則自他前前後後的話語裡頭,琢磨出一絲刻意來。

站得有些久了,又都是貴客,很快便有國公府的子弟出來親迎,三人相互客套著,往宴廳裡去了。

……

遲些時辰,謝府。

司瀅沒什麼胃口,用兩口粥就下了餐桌,站窗邊發起呆來。

倒不因為置氣,下午回來時確實正在餘怒,但那惹火之人沒戳在眼窩子裡,事情慢慢也往腦後拋去了。

她食不知味,是想起在馬場時,丁淳被打斷的那半句……

心地純正,言談直率,光是回想他那幾句袒露,這張臉便還是燙的。

再想她進謝家前後的事,前頭有多像一場噩夢,到後來,就順利得多像一場美夢。兩相接壤,倒令人生出些不真實的迷瞪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門板響了響,織兒的聲音跟過來:“姑娘,雁南苑來了人,說是五姑娘找您去一趟。”

月頭都出來了喊她過去,大抵有什麼要緊事。

擎著這樣的想法,司瀅挑燈去了雁南苑。

到地方時,袁逐玉還在用晚飯,等司瀅到裡間了,她才慢騰騰放下羹勺,清口起身。

“好看麼?我三哥哥送的。”袁逐玉朝司瀅現了現手。

司瀅看到一隻珍珠軟鐲,細膩凝重,平滑剔透。

她那三哥哥,司瀅也是聽說過的。據說跟她是龍鳳胎,對她千依百順,總愛尋摸些好東西給妹子用。

袁逐玉得意地把手伸過來:“全是東珠,我三哥哥捎信來,說時下好些姑娘都戴這個,可襯手了。”

“好看,戴在五姑娘手上更光潤了。”司瀅笑著誇她。

袁逐玉舉著手臂,在燈燭下頭擺了又擺,才讓人把東西拿了出來。

一隻雨金的圓匣子,巴掌大小。據袁逐玉所說,這是謝府大姑奶奶,也就是司瀅那位乾娘送的禮物。

匣子打開,裡頭是一枚枷楠香木手鐲,赤金內|壁,外環也釘著一圈小金珠。

“中晌送來的,你不在府裡,我怕你院子裡那些沒輕沒重的給摔了,便暫時幫你保管著。”袁逐玉這樣解釋。

其實都知道是借口,袁逐玉擺明了對白天的事耿耿於懷,心裡不舒稱,便這樣霸王作派,故意截一道手,又支使司瀅跑這一趟。

見司瀅不吭聲,袁逐玉又問:“你今天出去……見誰了?”

“沒見誰。”司瀅笑了笑,拿話敷衍她一句,收起東西道聲謝就走了,沒在那雁南苑裡多留。

織兒氣不過:“要我說,五姑娘真是太欺負人了,而且還是見人下碟。郎君麵前她不敢吭聲,就會拿您撒氣!”

走出一段,司瀅忽然在籠燭下停住,舉起手裡的匣子看了看。

繞到盒子側邊,活拴拔開,居然還有個暗格,可暗格裡頭卻又空無一物。

“怎麼沒東西?”織兒訝異。

司瀅抽出暗格裡的墊布,就著光瞧了瞧:“有道印子,應該不是空的。”

“那八成是落在雁南苑了!”織兒當即反應過來:“這可不興弄丟,我去找找。”

她是個急性子,說走就要走。走之前,還伸手指了指:“這頭蚊蟲多,姑娘往前走走,去廊子裡等我罷,那段沒什麼燈,蛾蚋少些。”

這丫頭腳程快,一霎眼的功夫,人已經衝進黑暗裡了。

蚊蚋像一個個麻點在頭頂旋著,司瀅蓋好盒子,揣著踏上石階。

直隆通的彩廊,籠燭掛得很稀,照得廊道半明半昧。

走到中段時,忽然看見左邊的凳子上躺著個人。

司瀅心顫肉跳,差點嚇出冷汗來,誰知定睛一瞧,竟是謝菩薩。

他雙手枕在腦後,單腿支著,淨白的汗衫被掰出一角,連鎖骨都隱隱露了半線。

明顯是吃醉了酒,冠服不再端嚴,眼皮子像搽了胭脂,平常冰清玉潔的一個人,醉得近乎%e8%83%b8懷大敞。

可惜這會兒的司瀅並沒有心思欣賞他的玉頸,這灘醉相,更激不起她的虎狼之心。

四代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