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1 / 1)

表兄不善 瑞曲有銀票 4378 字 6個月前

的烏黑,比之前更顯逼仄的走道。入了夏,氣味也越加腐臭,陣陣腥味令人幾欲犯穢。

進到一間囚室,按著在馬車上聽來的囑咐,司瀅學著兵部那位石姓官員的嗓兒,扮出也被查拘死牢,好一陣嗚呼哭歎。

鎖鏈驚響,隔壁囚室傳出駭然的問:“石勝?石大人?是你麼石大人?”

司瀅聽出幾分熟悉腔調。倒也巧,隔壁就是先前喊冤,再被水牢嚇退的那個。

隻她不能搭茬,隻把幾句喪氣話顛來倒去地念,像是落敗之犬頹萎半瘋,已聽不見他人之聲。

自說自話間,聽到隔壁死囚已由驚駭轉向質問,說到激動處,拳頭咚咚敲打牆壁。

聽他意思,大抵是這位石大人先前答應在秋決前救他出去,後又捎話說有人從中作梗,救他不得,但會保他家小。

可眼下,連這石大人都被關進來,自然引得對方連串嘶罵。

在牢裡待久的人連黑天白夜都分不清,神思多少有些癡癲,隔壁那位先還用的是拳頭,到後來,就聽得是在拿腦袋撞牆了。

或是心神使然,司瀅感覺自己都聞到了血腥味。

動靜大了,有當班的獄卒配合著叫罵,這回卻連水牢的威脅都不頂用,一聲聲血泣般的號咷響徹牢道,聽得人牙關打顫。

趁亂,司瀅裹起披風,被帶離死牢。

這晚直到回府,謝枝山都沒有出現過。然而司瀅也不曾留意這些,她抱著膝頭,發了一夜的噩夢。

次日下午,丁淳的馬送來了。

一身雪練似的白,兩隻眼剔亮,睫長如蓋。

看它這樣高大,司瀅先還不敢靠近,後來壯著膽子摸一把,馬兒甩了甩尾巴,噅噅地叫一聲,不帶什麼攻擊性。

騎術得去林場學,謝府再大也不可能建內馬場,便隻能是先養在馬廄。

馬夫笑著說:“表姑娘多給它喂幾回馬料,慢慢就親近了,到時候牽出來試騎一回,幾時您不怵那份高了,就能騎著走走。”

從馬廄才回蕉月苑,有人來傳話,說是老夫人有喚。

司瀅顧不上彆的,腳尖一轉就去了。

謝府闊大,景致上既有北方園林的規整,亦可見江南園林的秀麗。

一路花石疏密有度,曲橋接挑廊,走過那廊,司瀅碰見了謝枝山。

他穿鮫青道衫,外罩一件白色的刻絲褡護,清逸如琅玕,隻是眼下青影沉沉,想來也沒怎麼休息好。

看方向,也是往正院去。

“表兄。”司瀅欠身行禮。

謝枝山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抬腳繼續往前走。

他人高馬大,長腿一邁便離出老遠,司瀅提著裙跟在後頭,兩條腿蹉得飛快。

正值日暮,夕陽還沒有完全潛到雲後,牆頭屋脊還有蒼茫的金光,熱意未驅。

跨堤過池,謝枝山倏地停住,轉身看司瀅:“好好的,你喘氣聲怎麼這麼大?”

作者有話說:

翻譯一下謝善人這句話:好好的,騎什麼馬,馬p&奇&&@#我&@#

月底了朋友們,有沒有營養液,澆澆我這個虛榮的人

第十五章 出事(添字)

--------

哪個喘了?

司瀅錯愕地怔了下,一旁的織兒替她說話:“郎君走得太快了,我們姑娘跟不上。您瞧,她都出汗了!”

謝枝山目光劃過去,果然見到司瀅額前冒出一層細密薄汗。

精致的長眉擰了擰,他複又邁開腿,步伐到底慢了下來。

等到正院,發現袁逐玉也在。

她先是興致衝衝喊了聲表兄,再看司瀅,立馬拿手絹蓋住半張臉:“怎麼一股子馬尿味兒?”

“五姑娘。”司瀅與她打了聲招呼,嫌惡話當沒聽見。

袁逐玉眉尾往下一蹙:“聽說有馬啦?會騎麼你?”酸言酸語,掩不住的鬱結。

司瀅搖了搖頭,好脾氣地說沒騎過。

要濫找岔子,袁逐玉有的是機會,可轉眼一看謝枝山,顧及儀貌,便還是收斂了些。

“大表兄下值了麼?”袁逐玉過去問候,順勢換了坐向。

謝枝山唔了一聲,右肘撐在扶手上,屈起的食指揉著額角,露出白淨的腕節。

“怎麼累成這樣,表兄最近沒睡好麼,還是太忙了沒怎麼休息?”袁逐玉心切地關懷著,她吐字偏快,聲腔又相對尖細,整個花廳都是她的聲音。

確實聒耳,謝枝山換左肘撐著,捏了捏鼻梁。

袁逐玉心裡裝著事,她瞟一眼司瀅,羞聲道:“大表兄,我也想要馬……”

“馬廄裡養著的,你去挑便是。”謝枝山聲音泠泠,半個眼神都沒給過來。

袁逐玉再是遲鈍,也發現這位大表兄此刻興致不高,沒什麼耐心兜搭自己。

被冷待,她自覺有些掃臉,好在覷得司瀅像個木疙瘩,似乎並沒留意到她的窘態,這才若無其事地抿了抿頭,向謝枝山道謝。

道完謝,老太太也出來了。

袁逐玉嘴甜,率先喊了聲舅母,殷勤地要上去扶。謝母掃她一眼:“我還沒老到走不動道。”

“瞧舅母這話說的,我是太久沒見您了,記掛得很,這才上來扶您。”袁逐玉露齒笑著,熱乎話接得很是順溜。

馬屁應該是拍對了地方,謝母任她攙著,又提起早前的事:“上回辛苦你,聽說,還跟那伎子動手了?”

提起徐貞雙,袁逐玉鼓起腮幫:“她出言不遜,又死不肯走,我便上去同她理論,哪知她是個潑的,近身就推了我一把……”

“哦,那她應該再不敢來了。”謝母坐上主位,故意看了看謝枝山。

“母親。”謝枝山起身行禮,司瀅也跟著喊聲老夫人,點了點膝。

袁逐玉還沉浸在剛才的話頭裡,聲音得意地拔高:“還敢來,看我不臊了她的脾!”

這話是在謝母旁邊說的,謝家母子好像聽覺都異常敏[gǎn],隻見老太太掏了掏耳朵,鎖起眉頭看自己外甥女:“你嘴裡裝哨子了?叫這麼大聲作什麼,我又沒聾。”

把個袁逐玉說紅了臉,謝母又拐了目光去看兒子:“聽說你最近忙得缺食少眠?”

“勞母親記掛,剛回任上,公務確實繁雜些,但並未缺食少眠。”謝枝山這樣答道。

“就騙你娘吧,我再不出院子,你早晚飯吃多少我還是有數的。”謝母簡直像皇帝視朝,每個人要掃兩眼。

不知怎地,她又分了個餘光給司瀅,怪腔怪調:“人家馬都騎上了,你連餐飯都吃不飽。春秋正茂的男人不惦記生孩子,整天介忙活公事,公事再重要,自個兒的事就能一撇八百裡了?”

話裡存著奇怪的攀比,結尾又來一句:“當心將來年紀大了,想生也生不出。”

雖齆聲齆氣,卻控製在能讓謝枝山聽到的聲音大小,而謝枝山都聽著了,在場旁的人自然也沒聾。

謝枝山兩手壓在膝頭,無奈地喚了聲母親。

頭回見他受屈,司瀅一偏眼,跟織兒交換了個目光,默默地憋笑。

謝母見好就收,很快提起正事。

把府裡小輩都叫上,是她為自己壽辰筵選了個班子,今天特地喊來唱夜戲,順便試試去年新修的台子傳聲夠不夠好。

人上了年紀都愛熱鬨,是以她再不待見司瀅,看戲卻也喜歡人多,能湊一個是一個。

一行人移去看樓,青石柱托起的戲台之上,燈火已經挑出來了。

未幾絲竹聲起,伶人們粉墨登場。

歇山頂,品字台,層層出挑的藻井極為攏音,曲風再自八字牆擴泄出來,繞梁不絕。\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挑的是越劇,唱腔細膩,自有一段溫婉與風流,大晚上聽來亦不覺吵耳。

釵頭鳳,一出百聽不厭的骨子老戲,唱到興處,謝母幽幽出聲:“這陸母著實顢頇,緊要是兒子身邊有人,早日為門庭開枝散葉才對!隻知道仕進仕進,仕進以後,倘使兒子一心撲在公事上,整日裡忙到覺都沒得睡就好了?哪天出點什麼事,小心家裡斷根!”

一通意有所指後,老太太轉身問兒子:“為娘說得對是不對,你如何看?”

謝枝山淡聲:“單論私德,其身為男子卻毫無主見,更莫提擔當二字。怯懦自私,令人不齒。”

怪不得有個詞叫母子連心,連指東道西都能心領神會!謝母被回了個倒噎氣,白兒子一眼。

這時袁逐玉插一嘴:“可這唐婉,好似不能生育?”

這話不得要領,謝母餘怒未平,隻裝沒聽見。

謝枝山對戲文沒多大興趣,對母親的暗示更不入耳。他乏得緊,伸手去取濃茶,手腕忽被敲了兩下。

不很重,一根手指的力度。

扭過頭,見司瀅捧著個囊袋,悄聲說:“表兄吃這個吧,濃茶喝多了,當心晚上睡不著。”

囊麵繡著綠枝與熟柿,袋口子敞開,露著一角油紙,裡頭應該是她自己帶的零嘴。

女孩兒家的零嘴,謝枝山平常是碰都不會碰的,但看她笑得這樣殷切,滿滿鼓動之意,竟真就伸手拈了一片。

薄薄一片,看起來應當是桃脯。謝枝山含進嘴裡,立時酸得打了個激靈,倒真是精神起來了。

“管用嗎?”司瀅問。

見她歪起脖子期待不已,謝枝山強忍那股直抵胃壁的酸意,麵無表情咽了下去:“尚可。”

“啊?我吃著可酸了。”司瀅大感疑惑,便也拈了一片。

她沒敢學謝枝山那麼虎,遞到嘴邊抿一小口,登時連眼也閉起來,結結實實抖了一回。

見她皺臉又縮肩,謝枝山目光向下,停留在她腰腹,想她上一世懷了孩兒無酸不喜,見天抱著個蜜餞罐子不肯脫手,這時候倒怕得不行。

“表兄天賦異稟,想來比我要耐酸得多。”司瀅訕訕地笑了笑。

到底是未經人事的姑娘,將天賦異稟四個字用得很是無邪。

見她把那零食袋收了起來,謝枝山把頭回正,一麵想著上輩子的事,一麵戀戀地搜刮著嘴裡的酸味,最後對她的行為作出評價:吝嗇。

戲唱罷,已過戌時。

戲台與看台都令人滿意,夜戲也且更有一番風味,深得謝母的心。隻是大抵人也乏了,賞過伶人後不耐跟小輩再囉嗦,擺擺手就回了。

男女居處並不在同個方向,走了沒多遠,便該分道了。

“表兄早些安置。”二女並肩,齊齊向謝枝山行禮。

謝枝山頷首應過,待二人起身時,不著痕跡地睇了眼司瀅。

那一眼,睇得司瀅肝兒顫。

興許夜色太暗,使人萌生錯覺,她捏著張帕子,竟從中咂摸出些欲說還休的意味來。

當夜梳洗過後躺去榻上,待到子時窗屜子一響,司瀅這才知道,原來是又要去裝神扮鬼了。

這夜的裝神扮鬼,謝枝山仍舊不曾出麵。

死牢尖冷,囚室暗臭,像上次那樣,司瀅按著時川的囑咐說了些話,很快激起隔壁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