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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關難過。”

他說完這句話,還忍不了認真看了江肅一眼,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他身為止水劍派掌門,承師尊止水劍真傳,卻始終不得心如止水,這麼多年,劍術再難有精進,而偏偏師弟從未堪破他的心意,他在原地不動,師弟卻已走得越發遠了。

江肅卻嚇得一抖。

情關?

等等,木一川說林風南看了他的畫像一眼,從此愛慕難舍——

江肅:“……”

前輩得有五十了吧,老樹逢春嗎?!

……

片刻之後,江肅返回屋內。

他神色凝重,想要求證木一川的身份,便主動同木一川道:“我問你幾個問題。”

木一川立即回答:“江前輩請說。”

江肅又說:“有些事情,介於你的身份,你或許不好回答……你隻需答我‘是’或者‘不是’便好。”

木一川一怔,心中隻覺此言不妙。

他心知二人身份殊途,可他不曾想……江肅已經知道了。

他隻能點頭,答:“是。”

江肅問他:“你父親可是用劍?”

木一川答:“是。”

江肅又問:“你父親並不姓木?”

木一川猶豫:“是……”

江肅:“你爹是不是曾經與梅幽宮的——”

他話說至此處,見木一川神色已變,雙眉微蹙,眸中神色沉鬱,江肅便覺得,自己已不用問下去了。

是他!是他!就是他!

這不就是林風南的私生子嗎!

“既然你已知道了。”木一川蹙眉低語,似是為自己欺騙了江肅而有萬分內疚,“正邪殊途,我該從此處離開。”

江肅卻按住了他的手,直言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木一川心有錯愕,似是極為不解:“可我是……”

“父母之輩的過錯,與你又有何乾係。”江肅道,“在我眼中,你隻是一名身受重傷的人,而這天底下的受傷之人,並沒有什麼不同,你不必多想,好好養傷便是。”

木一川幾番張唇欲語,卻始終難發一言。

他在教中長大,二十歲以前,每日裡隻是習武練劍,從未離教踏足江湖,對江湖的了解,隻有父親口中的寥寥數語,而那時父親與他說,正道中人,慣會油嘴滑舌,若非如此,那溫青庭也不能花言巧語騙得先任教主謝無孤身入靈犀山,一同葬身「不勝天」中。

而待他劍法大成踏足江湖之後,他離教也隻是為了替父親肅清江湖仇敵,他是父親手中最鋒利的那柄劍,他從不需有任何思考,殺人之前,當然也不會去同那些人說話,看看他們是不是父親口中所言的奸猾惡徒。

直至今日,他方覺得……這江湖,好像與他所想的有些不同。

正道之中,竟還有江肅這樣的人。

……

過了半晌,木一川喃喃低語,道:“多謝前輩。”

江肅實在憋不住了。

“你多大啊。”江肅挑眉,“叫什麼前輩。”

木一川怔怔回答:“二十三。”

江肅便厚著臉皮說:“我比你年歲小,以後不許叫前輩了。”

他那武林盟的請柬往床頭一放,忽地又想起了一件事。

就那天在落雪崖下他與木一川對的幾招來說,江肅覺得這木一川武功極高,江湖前五十肯定是穩的,小夥子年紀輕,又沒啥江湖經驗,十有八九還未成婚。

他登時來了興趣,往前一湊,問:“少俠可有意中人了?”

木一川:“我……”

江肅:“若是有了,我替你去說媒,若是沒有,我助你在武林大會上相相親,尋一位賢內助,你看如何!”

木一川:“啊?”

“就這麼說定了。”江肅心滿意足,“好好養傷,半月之後武林大會,我帶你一同去。”

木一川總算聽懂了江肅這句話的意思,武林大會是什麼可怕的地方,他可去不得,若真有人認出他的身份,隻怕要拖累江肅,他恨不得立即拒絕,匆匆便道:“我不能去——”

江肅打斷他的話:“因為你爹?”

木一川答:“我的身份……隻怕不大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江肅聽他如此說,便更是忍不住心中對林風南的氣惱,他乾脆拉住木一川的手,說,“我護著你,我看有誰不許你去。”

木一川:“……”

江肅覺得自己不過是說了正常人都會說的話,他不明白木一川為什麼要用這種驚愕動容的神色看他,他不由便想,難道林風南對他已苛待到了如此地步,外人稍有袒護親近,木一川便要感動成這副模樣。

江肅心中同情再起,他輕輕拍了拍木一川的手,一時竟難有更多言語,二人對視片刻,江肅猛地便想起了木一川的劍,落雪崖下時,江肅將木一川的劍打落寒潭,隻怕是撿不回來了,而林風南如此苛待他,等到木一川傷愈歸家,林風南見木一川的劍不見了,豈不又要責怪他?

江肅心生內疚,按著木一川的手,半晌開口,道:“可惜我不會遊泳。”

木一川不明白他的意思。

江肅:“你的劍,應當是撿不回來了。”

木一川回神搖頭,道:“這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家裡還有……”

江肅已高聲道:“我送你!”

木一川:“……”

江肅正咬緊牙關,握緊了木一川的手,艱難開口,道:“待你能下地行走,我帶你去我的藏劍閣,你隨便挑一把。”

木一川的手被捏得生疼,他很想將手抽回來,可他看著江肅那副表情,他一時不敢有動作,隻能任由江肅捏著他的手,認真懇切地說:“前輩……咳,江少俠不必割愛,我家裡還有備用劍的。”

江肅:“……”

孩子這麼可憐,還這麼懂事,不就是一把劍嗎!

他這些年來收藏頗豐,自個折騰了一整個藏劍閣,送彆人一兩把劍,應當……大概……或許也是不要緊的。

木一川的劍畢竟是他弄丟的,他把人家的老婆打飛了,賠……賠一個也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

“沒關係,我弄丟了你的劍,理應賠你。”江肅含淚認真說道,“老婆多……不,劍多,你隨便挑。”

第6章 石頭x2

止水劍派在靈犀山側,距武林盟隻有幾日路程,武林盟主盛鶴臣將武林大會定在正月二十,他們倒還可以在門中過完元宵再動身。

往年武林大會多在二三月召開,趕到正月裡倒是頭一遭,江肅知道盛鶴臣是為了商議靈犀山山崩震出密室「不勝天」一事,他也知道書中的商議結果,因而他並不著急,他而今比較擔憂的,還是送劍這件事。

他嘴上雖已經答應了木一川,心中卻著實舍不得,他這幾日恨不得整日泡在藏劍閣中,一柄一柄地去看他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劍,每一柄劍都有與眾不同之處,他甚至可以為劍搭出一套不同的招式手段,每一柄劍……他都舍不得。

到元宵當日,外頭張燈結彩,江肅心中卻隻如死灰。▼思▼兔▼在▼線▼閱▼讀▼

木一川前幾日就已可以下地行走了,年輕人從小練武身體底子好,恢複得就是很快。到今日江肅約了木一川來他的藏劍閣挑劍,他等在藏劍閣外,垮著一張臉,麵前弟子來來去去,一時之間,實在沒有什麼人敢同他說話。

他等了好一會兒,木一川終於來了。

今日木一川換了張問雪為他備的新衣,傷處雖還未愈,右手也仍是行動不便,可從外來看,倒未見有異。

他隔著一段距離便已抬手同江肅打招呼,心情看起來好得很——也是,江肅想,他今日要帶走自己一個寵愛多年的老婆,他當然會很開心。

可江肅不高興。

他垂頭喪氣領著木一川進了藏劍閣,等著木一川從中選劍,而木一川看著麵前江肅多年珍藏,如是看見了什麼絕世盛景一般,他不由睜大雙眼,滿麵驚歎,左右張望片刻,從劍架上小心翼翼取下一柄劍,回首看向江肅,道:“這是玉虹劍。”

江肅沒想到他一眼便能認出自己的珍藏,稍有驚詫,還是點頭,道:“是。”

木一川反問:“你會用軟劍?”

江肅笑答:“但凡沾個劍字,就沒有我沒試過的。”

木一川將玉虹劍放了回去,又抬手撫上一旁另一柄劍,此劍比起玉虹劍,劍身巨大,近有人高,他還未來得詢問,江肅已回答,道:“正是鑄劍山莊的巨斬。”

他已經看出來了。

木一川同他一般,也是懂劍喜劍的人。

他這一屋珍藏,若是全擺出來,想必木一川也能識得十之七八,他到書中十年了,還是第一次遇見能與他脾性喜好如此相同的人,而若是這麼個人,要贈劍與他,江肅忽而便也不覺那麼心疼了。

可木一川帶著那欣喜之色,在藏劍閣內轉了一圈,卻再不曾取下任何一柄劍,也不曾主動挑選,隻是說:“為了搜集這些名劍,江少俠想必費了不少功夫。”

“還好。”江肅說,“有我師兄與幾位好友幫忙,倒也還算順利。”

木一川神色反是更有豔羨,喃喃道:“是,像江少俠這樣的人,走到哪裡都是會有許多朋友的。”

他不同。

他沒有朋友,他也不該有什麼朋友。

他看著那些劍,哪怕心中有萬分喜歡豔羨,卻也隻能將話全都吞回去,道:“我家中已有許多劍了,這些都是江少俠的心愛之物——”

江肅卻看透了。

“又是你爹?”江肅挑眉,將木一川先前說過的話複述於他,“要成就至高劍術,必須杜絕外物?”

木一川:“……”

江肅見他不回答,左右一看,那日他見木一川劍法迅捷狠戾,但凡動手之時,招招皆是殺意,那是極淩厲的劍法,他想,應當有一柄與之相配的劍。

他踏進內室,室中高台並排放著兩柄劍,他將其中一柄取下,轉而遞到木一川手中,問:“知道這是什麼劍嗎?”

那劍鞘沉沉漆黑,如有戾氣繞體,令人移不開目光,木一川怔然看了片刻,卻似驚覺,終於睜大雙眼,訝然道:“無名劍。”

這是先任魔教教主謝無的劍。

當年謝無受止水劍派掌門溫青庭之邀,解劍於靈犀山外,孤身一人赴約,卻被溫青庭以命相換,同歸於儘困死在了「不勝天」中,謝無的劍便留在了止水劍派,倒不想……原來是在江肅手上。

“你劍勢淩厲,這劍配你。”江肅抑不住開始劍術指導說教,道,“不過……你劍術棄守主攻,若遇到了高手,會吃虧的。”

木一川如是看見什麼稀世珍寶一般,將手摩挲於無名劍上,若論江湖名器排行,這劍或許並不能排得太過靠前,可這畢竟是謝無用過的劍,木一川撫著劍,想著從這劍上,他總能沾染一些先任教主的劍氣。

父親總說他天賦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