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並沒有閒著，她找鬼王城裡的那些壽命長的鬼差詢問了不少鬼族陰地之事，最後將目標定在萬骨碑林。

鬼王道：“通道會維持一刻鐘，你進去罷。”

“多謝鬼王陛下。”

顧玖朝鬼王拱手行了一禮，衣袂微揚，朝萬骨碑林的通道走過去，她的步履輕盈，陣陣陰風從山崗上吹來，似要將她掀下山。

來到萬骨築成的通道前，顧玖沒有絲毫停頓，步履堅定地走進去。

一刻鐘後，白骨築成的通道消失，荒山再次恢復原來的樣子，一塊又一塊骨碑林立其中。

鬼王凝望著荒山的方向，眼眸裡的鬼氣翻騰不休，半晌他轉身離開，消失在此地。

**

傳說，萬骨碑林是時空的另一頭。

誤入此地的生靈，會迷失在時空之中，永遠無法返回正常的世界。

顧玖坐在一根不知道是什麼生物留下的森白巨大的腿骨上，雙手托腮，看著前方。

她體內的靈氣已由能量轉換法轉換為陰氣，白的麵容添多了幾分屬於鬼族特有的蒼白，儼然就是一個陰氣森森的鬼族。

她的背後是一具巨獸的骨骸，高達百丈，襯得坐在腿骨上的她如同一點沾上的塵埃。

漆黑的夜空中，一輪彎月倒懸，一群沒有意識的殘魂在月光下四處飄蕩。

地上鋪著各種各樣的骨骸，在月光之下，滲著白森森的寒意。那些殘魂在白骨上飄蕩，彷彿在尋找自己生前的骨骸。

偶爾有殘魂本能地攻擊顧玖，還未靠近，就被一道無形的淩厲氣勁揮散。

顧玖在這裡坐了幾天。

她一邊感悟這片空間的特殊法則，一邊觀察這些殘留的殘魂。

萬骨碑林沒有其他生靈，這裡白骨遍地，遊蕩著無數殘魂碎片，有的殘魂還算完整，有的隻剩下一點點碎片的痕跡，虛弱得彷彿隨時可能會消失。

然而不管它們如何殘弱，因萬骨碑林空間的特殊法則，它們依然頑強地存在著。

這裡彷彿是殘魂的世界，允許殘魂在此休養生息。

彎月亙古不變地倒懸於黑暗的天空。

沐浴在月光之中，顧玖閉上眼睛，任自己沐浴在這片空間的法則包圍之中。

雖然蘭瑟說可以幫助她成神，但顧玖並不想搭理他，更不稀罕他給的承諾。

她倒是不懷疑蘭瑟會不守承諾，而是覺得如果要用陸疾的消息去換，那還是算了。何況她也不覺得自己會沒用到連成神的契機都找不到，若是找不到，那她還可以用最笨的辦法。

來鬼族陰地，便是她給自己的機會，同時也想避開蘭瑟的注意。

萬骨碑林是她為自己尋找的契機。

顧玖沉浸在法則的感悟之中。

時間一天天過去。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在這裡，時間彷彿失去了意義，沉浸於法則感悟之中，外界滄海桑田變幻，皆與這空間沒有乾係。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氣息在這片空間中乍現，顧玖猛地睜開眼睛。

她雙目灼灼地凝望著前方。

那彎月之下，彷彿有什麼強大的存在被喚醒，整個天地為之顫動。

顧玖下意識地看了下時間，發現自己進入萬骨碑林空間後，在此感悟法則，竟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五十年。

修行無歲月，寒盡不知年。

收斂起身上的氣息，她一躍而起，立於巨獸屍骸的頭顱最高處，朝前方眺望。

隻見前方的空間，那萬骨簇動、翻滾，各種各樣的骨頭嘩啦啦地往旁滑去，骨浪從中心處擴張，一陣又一陣地往旁湧起。

在骨浪翻滾的中心之地，一隻巨獸的骨骸彷彿從甦醒中站來。

顧玖目光微凝，認出這齣現的巨獸骨骸和自己腳下的巨獸骨骸一模一樣，彷彿是同一隻，或者是來自同族。

巨獸終於從萬骨中鑽出來，它站在骨山最高處，仰頭朝著天空中的彎月發出一陣長長的奇怪的嘯聲。

當巨獸朝這邊遙遙地望過來，顧玖看到站在巨獸頭顱上的一道白色的身影。那似乎是一道殘魂，卻擁有強大的力量。

巨獸邁著輕盈的步伐朝這邊邁過來，踩著無數的骨堆，周圍的殘魂紛紛退開，同時臣服般地趴下。

隨著那巨獸的接近，顧玖感覺到熟悉的氣息。

她的目光微凝，定定地看著站在巨獸頭顱上的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素白衣服的男人，烏黑的長髮飄然，連皮膚都是一種珍珠似的半透明色，漆黑的眉眼，蘊含無盡的宙宇虛空規則。

隨著兩隻巨獸靠近，那道身影輕輕一躍，來到她麵前。

男人神色冷酷，用一種陌生又困惑的眼神看著她。

“是你喚醒我？”

顧玖：“……應該沒有吧。”

“是嗎？”男人的雙目仍是緊緊地鎖著她，“我感覺到喚??醒我的人就在附近……”

這片空間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那些殘魂根本不算人。

顧玖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於是她很不要臉地承認，“是的，應該是我喚醒你。”

她也覺得可能是因為自己到來喚醒他，就像她來到血城，血族的始祖突然甦醒，認為是她喚醒他的。

雖然她什麼都沒有做。

她更相信，他是因為感覺到自己的到來甦醒的。

這個猜測讓她心情非常愉快，在男人抓著她的手，將她拉到懷裡時，她都沒有拒絕。

明明看起來就像個快要消逝的殘魂，但他的存在卻是真實的，顧玖甚至能感覺到他冰冷的肌膚，由陰氣所化的柔軟的衣袂，以及那頭烏黑秀麗的長髮。

他的麵容和陸疾很像。

顧玖打量他，暗忖終於有一個陸疾和本尊長得像的，就是現在這副半透明殘魂的樣子看起來很虛，彷彿隨時可能會飄散。

剛甦醒的殘魂確實很虛弱，但那股來自靈魂的強大氣息震懾著這片空間的所有生靈，那些殘魂不敢輕易靠近。

一人一殘魂坐在巨獸的頭顱上。

顧玖問他：“你是誰，你怎麼會在萬骨碑林裡？”

男人平淡地道：“我忘記了。”

“那你還記得什麼？”

“什麼都不記得。”

“那你記得我嗎？”

“……”

顧玖肯定了，這人確實什麼都不記得，不知道自己是被流放在萬骨碑林裡，還是被鎮壓在此，或者還有什麼苦衷。

顧玖改了個方式問：“你會消失嗎？”

“不會！”男人肯定地說，“過段日子，我會恢復的。”

他的一雙墨眸定定地凝望著她，眸心深處彷彿有千言萬語，又似在說，她不能因為這樣嫌棄他。

不管他變成什麼模樣，本質依然是陸疾。

顧玖失笑，朝他湊近，在男人的臉頰上輕輕地%e5%90%bb了一下。

那一瞬間，他的眸亮似星辰，烏黑的眸子倒映她的麵容和那無邊的蒼茫白骨。

男人並沒有說謊，隨著一天一天過去，他的身形開始變得凝實，從一道彷彿快要消散的殘魂變成一個凝實的魂魄。

當他的身體凝實得將近鬼體後，顧玖能感覺到萬骨碑林空間傳來的震動。

似在為他共鳴，又似在嘆息。

這讓她越加確定陸疾分裂在鬼族的一部份的強大，對鬼族有莫大的意義。

如今除了人族、妖族外，她已經遇到變成其他四族意識體的陸疾，每一族的身份都不一樣，卻又與這個世界息息相關。

隨著男人的出現，萬骨碑林空間裡的法則也發生變化。

顧玖發現自己無法再感悟此地的法則，隱約有些明悟什麼，於是也不再強求。

不過是一次感悟，已過去五十年，於她的收穫卻是巨大的，她已經隱隱約約觸摸到成神的契機。

319. 神降21

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你叫什麼名字？”

“我不記得了。”

“那我給你取一個名字，好不好？”

男人沒有回答，隻是用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看著她，看似冰冷的眼眸，眸心處蘊著如星辰般的光芒。

那辰星般的光一點一點地在眸心深處閃現。

“阿疾。”顧玖撫著他冰冷的麵容，微笑道，“以後我叫你阿疾，可好？”

男人緩緩地點頭，神色漠然，似乎對這名字並無意見。

不過顧玖多了解他啊，哪裡沒察覺到他平靜下的愉悅，總的來說，就是悶騷。

兩人坐在巨獸骨骸上。

蒼白的月色下，隻有累累白骨，那些殘魂不知躲到哪裡，在男人的魂體越來越清晰時，白骨碑林也發生巨大的變化。

不僅法則消逝，那些殘魂亦受到某種力量的牽引，慢慢地回歸天地之間。

殘魂是執念所化，本就不是正常的魂魄，回歸天地之間才是它們的宿命。

顧玖彷彿看到時間和空間的變化，滄海桑田不過倏爾。

時間和空間亦是法則的一部份。

不，那些法則不是消逝，而是回歸他的體內，他便是法則的化身。

神靈是法則的化身。

…………

顧玖突然深深地吸了口氣，她似乎有些明白諸天萬界的神靈為什麼會隕落，為什麼最後又會誕生最後一位毀滅之神。

“阿玖？”

男人疑惑地看她，伸手輕輕地碰了下她的臉頰，感覺到指尖似乎有些溼潤。

顧玖朝他笑了笑，一雙清澈的眸子水汪汪的，彷彿沁著一汪春水，一個不留意就會漫出水光。

男人撚了撚手指殘留的濕意，覺得那並不是他的錯覺，滿心的不解，心頭湧起一股焦躁。

“阿玖！”他的手輕輕地攬著她的腰，甚至不敢用力，唯有聲音提高了一些。

“我沒事。”顧玖仍是朝他笑，“我剛才隻是突然明白一些事。”

他遲疑地問：“……什麼事？我能知道嗎？”

顧玖拉住他冰冷的手，柔聲說：“以後我會告訴你的。”

男人愣愣地嗯一聲，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她握著自己的那隻手上，明明她也是鬼體，不知為何，總覺得她從靈魂中透著暖意，暖洋洋的，溫暖了他冰寒入骨的魂魄。

他貪戀這樣的暖意和溫柔。

他想，她一定曾經出現過在自己的記憶裡，就算他失去記憶，本能也會讓他靠近她，甚至因為她的到來甦醒。

萬骨碑林的變化是悄無聲息的。

隻有在時間流逝中觀察，才能察覺到些許端倪。

顧玖是個極有耐心的觀察者，特別是意識到萬骨碑林是埋葬他的墓地時，她對這個地方的觀察越發仔細。

隻要和他有關的事物，她都極為上心。

當萬骨碑林中的殘魂消散在天地間時，地上的白骨開始消失。

就像是被歲月風乾了一樣，它們慢慢地退去色澤，一點一點地裂開，化成漫天塵埃，消散在天地間。

累累骨山，最後變成一片起伏的白沙。唯有那彎懸月，亙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