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永遠沉睡。”
而後在沉睡中悄無聲息的死去。
賀北妱停住腳步,身子肉眼可見的一顫。
“殿下。”
陸渟忙抬手虛扶,臧山見此剛要伸出的手一滯,很快便默默的收回。
直到路山抱著唐嬌嬌進了城,賀北妱才像是緩過了神, 麵無表情的慢慢的朝城門而去。
臧山擔憂的看著公主黯淡的背影,心口一陣刺痛。
饒是公主未發一言,他亦能感知到她心裡濃濃的悲傷與難過。
可他卻連安慰她的資格都沒有。
年輕的縣令模樣俊俏,身形挺拔,與公主幾近並肩,一雙背影看著很是般配。
亦很礙眼。
臧山不願再看,折身上馬送糧食入城。
—
夜色漸深,月光照進縣衙的後院,給立在院中的公主添了許多愁緒。
“安魂用至十三年,便會陷入沉睡,七年無解,第二十年就會在沉睡中死去。”
“世上可解安魂之法唯二,其一,乃功力高深之人用秘法吸走安魂。其二,乃極北之地,隻長於雪山之巔的冰蓮,服用後可將安魂藥效儘數融化。”
“而這兩法有等於無,吸走安魂之人不僅需內力極其深厚,還得滿足一個條件,此人與嬌嬌的血液不能相抗,且就算血液極其適合也還是有失敗的可能,若有幸成功,此人將安魂引自體內後便會立刻沉睡,三年內未解其藥效就會死去。”
“雪山之巔的冰蓮隻存在於書本之上,在世之人幾乎無人見過,據聞百年才生一株,再用百年長成,而誰也無法保證冰蓮是否當真存於世,就算是真的,也不能確定冰蓮成長的兩百年之期剛好就在這幾年之內。”
“所以,若是有人可用內力引走安魂,那也隻不過是以命換命。”
路山的話不斷在賀北妱腦海循壞。
不知是否存世的冰蓮和很難成功的以命換命,幾乎都是無解之法。
難道,她這一次還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阿嬌再次離開他們麼。
臧山在轉角處盯著公主的背影,眼裡滿是心疼。
在她難過的時候,他連光明正大陪在她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隻能在躲在這不見天日的角落,默默的看著。
“殿下。”
臧山眼神一沉,側目看向朝公主走去的陸渟。
賀北妱側首,淡淡應了聲。
“都安頓好了?”
陸渟點頭:“天色太晚,不適合立刻派發,已將所有糧食放至縣衙外,待天一亮便發放下去。”
憂慮多日後,心裡的大石終於落下,陸渟的聲音都輕快了不少。
瘟疫已有解法,糧食亦足矣,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嗯,有勞陸大人。”
陸渟頷首:“此乃微臣分內之事。”
賀北妱淡淡一笑:“若不是陸大人一封血書送至京城,此地怕早已生靈塗炭,橫死無數,陸大人不畏強權,鞠躬儘瘁,保得一方安寧,乃南慶為官者典範,待回京之後,本宮必向父皇如實稟報,對陸大人論功行賞。”
陸渟忙躬身行了半禮:“微臣愧不敢當。”
“陸大人不必謙虛,此次白玉縣能安穩度過此劫,陸大人居功至偉,該當獎賞。”
話到這裡,若再推拒反倒不好,陸渟恭敬致謝後便沒在此事上多言。
二人無話,小院裡便沉寂了下來。
靜立半晌後,陸渟才又開了口。
“殿下何時回京。”
賀北妱道:“應當就這幾日。”
陸渟垂首應了聲,而後又道:“待一切有序,微臣便去拜見太子殿下,不知可否與殿下同行。”
公主微微側目看向陸渟。
年輕的縣令未曾經曆兒女之情,自以為的含蓄在公主看來,已是明目張膽。
感受到公主意味不明的視線,心虛的連耳尖都泛了紅。
不知過了多久,公主才輕聲道:“可。”
陸渟心中一喜,又是一禮:“多謝殿下。”
賀北妱轉過身,麵對著陸渟。
一陣幽香侵入鼻尖,柔軟的錦袖在陸渟眼前慢慢滑落,露出纖細潔白的玉手,在月光下美的驚心動魄。
但,無暇的過了頭。
那本該有著朱紅色守宮砂的位置一片雪白。
陸渟微微一怔後,快速低下頭,不敢再看。
然心裡卻已是如雷在擊,慌亂無措。
南慶女子的守宮砂皆在左手,而公主抬起的正是左臂。
嫡公主大婚乃南慶大事,該普天同慶,以三公主受寵的程度,就是大赦天下亦不為過,是以若三公主大婚定是全國皆知,所以他很確定三公主殿下並未大婚。
未招駙馬守宮砂卻已消失,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要麼,是幸了貼身侍衛,要麼,是已與旁人...
以公主之尊,幸了貼身侍衛的可能性更大,但曆朝以來極少有公主在大婚前幸貼身侍衛,這是對未來駙馬爺的輕視。
所以不論是何緣由,公主都不會在大婚前碰貼身侍衛。
除非,公主的這位貼身侍衛,得公主全心愛慕。
陸渟沒有見過公主的貼身侍衛,不知那人是何模樣,為何會如此幸運。
“陸大人喜歡梧桐。”
賀北妱捏著自陸渟肩上取下的樹葉,輕淡道。
手臂落下,錦袖將半截玉臂遮掩,公主神色平靜,仿若剛剛隻是一個意外。
陸渟抬眸瞥了眼公主手上的落葉,忙道。
“微臣來此之時,已有梧桐。”
恰得他心,便存留至今。
“本宮有一事好奇。”
陸渟恭敬頷首:“微臣知無不言。”
“你被困白玉縣,那封血書又是如何到了京城府衙。”
賀北妱轉身背對陸渟,手指一鬆,梧桐葉緩緩落入地上。
“本宮聽聞,是一支箭帶著血書直接飛入的府尹寢房。”
公主說是好奇,語氣卻隨意至極。
陸渟聞言微微一頓,沉默了好半晌,才道:“微臣曾結識一位江湖好友,血書是托他送至京城。”
他說的風輕雲淡,像是當真有這樣一位江湖好友一般。
起碼前兩個字是真的。
不過,如果那位不想要他的命,他們或許倒還真能稱得上好友二字。
賀北妱淡淡嗯了聲,沒有深究。
京城至白玉縣,馬車尚需半月,一身傷痕,身無分文還被人追殺的陸渟又是如何安穩回的白玉縣。
這裡頭必然有著不為人知的緣由。
公主不問,自然是因為這不是她該關心的。
她亦並不想知曉。
“如此,當好生謝過陸大人那位朋友。”
陸渟麵色平靜道:“微臣遵命。”
就算這是一樁交易,他也確實該謝他,用他一人換了一縣百姓之命,值得。
“夜已深,陸大人早些歇息。”
“是。”
陸渟剛要抬起的手頓住,遲疑片刻後行了全禮。
這是無聲的致歉,為剛剛的失禮,亦會自己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梧桐葉在他的左肩,他們相對而立,公主卻伸了左臂。
他不愚蠢,自然明白公主這是故意而為。
他自以為隱晦的心思,早已被公主看穿,讓他窺見那潔白無暇,是公主給他留的餘地。
陸渟折身離開前,不舍的望了眼公主的背影。
初見是絕望中的驚豔,再見是意外之喜。粥棚前的怦然心動,此情此景的不舍與不甘。
到最後都隻剩下一句無聲的祝安好。
眼前之人是他情竇初開的心動歡喜,亦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白月之光。
陸渟離開許久,賀北妱才回了屋。
夜色下,她從始至終都未瞧見轉角處那個紫色的身影。◇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彼時,月光剛好落在院中,臧山的眼力又極好。
所以瞧見公主細白手臂的不止陸渟一人。
雖然早已知曉公主那夜留了雲眠,但親眼看見,心中的妒火仍舊不可控製的燃燒,灼過每一寸肌膚,痛的鑽心。
這一夜的風,似乎格外涼。
有人無眠,有人靜靜的沉睡。
次日,天露魚白,昨夜的一切仿若從未發生,皆被藏在那個帶著秋風的夜裡。
瘟疫已配出治愈的藥方,糧食也儘數發放。
時隔數月,壓在白玉縣頂上的霧霾終於散去,死局得以重生,這個似乎命運多舛的小縣再次迎來了曙光。
猶如從陰暗的地獄踏入光明的人間。
空與功成身退,在一個月夜裡銷聲匿跡。
來時雲淡風輕,如救世神明,走時悄無聲息,不染半點塵俗。
白玉縣沉浸在一片重生的喜悅中,縣衙的幾人卻優思重重。
唐嬌嬌自馬背落下後,睡到了第二日黃昏。
這讓眾人心裡猶如壓了一塊巨石般,喘不過來氣。
而路山之後的診斷更是讓人如鯁在喉。
安魂十三年後會陷入昏睡,如今已快十一年。
而因唐嬌嬌的身體幾次受創,昏睡的時間已經提前。
最多,隻剩一年。
且這一年中,每日昏睡的時間都會逐漸增長。
唐嬌嬌醒來後的幾日,每日日落後昏睡,次日午後方醒。
沉睡的時間已經過半。
就在眾人沉重的心情下,太子收到了京城的求救信號。
信號是卓烽傳出來的,這是攻打北周時,他們用來傳遞情報的特殊方式,隻有太子,卓烽,江澈能懂。
太子收到信號後便急召眾人回長風寨,準備回京。
第104章 唐嬌嬌一行人回到……
唐嬌嬌一行人回到長風寨時, 銀川杏青已經收拾好行囊,因白玉縣諸事已步入正軌, 陸渟便也隨行前來恭送太子。
對這位年輕的功臣,太子很有耐心,不吝讚賞。
除了眼神幾乎都落在唐嬌嬌身上外。
陸渟是個識趣的,並沒有耽擱太子太多時間,君臣幾番寒暄後便恭敬的告了退,其餘人也都極有眼力勁兒的各自找了理由離開。
久彆勝新婚, 時隔月餘再見,小夫妻自有千言萬語要溫存。
“嬌嬌,過來。”
待所有人退下,賀北城朝唐嬌嬌伸手, 濃濃的情意自眼裡傾瀉而出, 灼的唐嬌嬌心底滾燙。
她上前將手放在太子的手心, 半蹲著將下巴擱在他的腿上,軟軟喚了聲。
“夫君。”
自兩人叢林重逢後, 這還是第一次分開如此久, 所有的思念與擔憂在這一刻, 都化為萬千情意與默契。
“傷口可還疼?”
唐嬌嬌搖頭:“都好了。”
新陽一戰結束後, 唐嬌嬌等人留在白玉縣善後養傷, 而臧山則在第二日就回了長風寨,那場一萬餘人的車輪戰已如實向太子稟報。
好在幾人雖耗損過度, 卻都並未受什麼重傷,最多也就是幾處皮外傷,在白玉縣養了些時日已經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