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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痛的晃神時,還一臉驚慌的望著賀北妱,好在這日賀北妱沒有折磨她的心思,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徑自離開了。
見到賀北妱離開,秦霜婷才稍微放了心,昏昏沉沉的暈了過去,隻要賀北妱不再繼續折磨她,不將她換出去,再等幾日,她便也能解脫。
可秦霜婷到底沒能等到天子賜毒酒的那日,在第七天的深夜,她悄無聲息死在了牢房中。
仵作草草驗了屍,沒有他殺的痕跡,判定為是受不住刑死的。
但隻有極少數人心知肚明,是有人坐不住了,潛入牢房將她暗殺的。
在仵作驗屍前,就已經有人取下了那根刺穿她心脈的銀針。
第69章 遣散
東宮書房裡, 偌大的桌案上放著一根沾著血跡的銀針。
“殿下,來人是易容成送飯的獄卒將人一息之間暗殺, 且輕功極佳,等我們的人察覺時,他已經不見了蹤影。”
賀北城眼裡一片暗沉。
若說秦霜婷的證詞不能全信,那麼現在殺人滅口呢。
一個隻有幾天可活的死囚,為何要費儘心將人提前殺死,且就在他去過牢房之後。
顯然是有人心虛了。
害怕秦霜婷重刑之下說出一些不該說的。
蘇梓芸的畫像是一根導火線, 秦霜婷的證詞是一把熊熊燃燒著的火焰,而如今牢獄裡的殺人滅口,就徹底引燃了十年前那顆不可言說的驚天大雷。
謀反案,通敵案, 命喪斷頭台的三百多口人。
這樁慘烈的血案終於在十年後的今天浮出水麵, 且同時指向太子之師。
秦太傅, 秦安。
十年前,唐太傅一朝入獄, 太傅一位也因此空缺, 天子幾番相看, 最後旨意落到了名門之後, 仁善正義, 有文學大家風範的秦侍郎身上。
秦府一朝得勢,雖不複百年世家唐府當初的榮光, 但亦成為京城站在鼎峰的權貴之家。
而昔日風光無兩的唐府,隨著家主唐扶之謀反通敵案後,就此敗落。
嫡係一脈全部隕落,各地旁支也就儘斂鋒芒,謹慎低調, 至今幾乎已是銷聲匿跡。
太子閉上眼,掩去眼裡的驚濤駭浪,麵色平靜的似未起半點波瀾。
但臧山知道,太子心裡很不好受。
查了十年的真相,線索卻指向自己的恩師,這對於尊師重道的太子殿下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打擊。
臧山無聲歎了口氣。
秦太傅溫和仁善,以正直無私聞名,這些年來門下學子無數,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德高望重之人,竟是策劃十年前那場血案的幕後凶手。
秦霜婷所謂的謀反失敗栽贓給唐府,那隻是她以為的。
如此大事,豈是一昔之間能做到的,這顯然是早有預謀,且天底下哪有那麼巧合的事,不過一夜唐府就被查出通敵,兩罪並罰,加上天子胞弟之死,這一切一環扣一環,沒有給任何人緩衝的餘地,直接將天子逼的怒氣滔天,也將唐府的生路徹底堵死。
手段陰毒,也極其高明。
若這全部皆是秦太傅的謀劃,那這個人該有多可怕。
可怕到連親生的女兒都能下得了殺手。
“人呢?”
“回殿下,已將人送回,但秦府不認,牢頭便尋了處荒野埋了。”
太子淡淡嗯了聲。
“殿下,接下來該如何。”
就算他們已經有了方向,可沒有證據,一切都是枉然。
“按兵不動。”
賀北城淡淡道。
既然都已經心虛到殺人滅口,那麼必定會懷疑他們是否已經從秦霜婷口中知道了什麼。
所以眼下,謀反案的這條線他們不能動,否則隻會打草驚蛇。
“也讓妱妱不許妄動。”
臧山一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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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七月,天氣越發悶熱。
賀北妱最不耐熱,妱月殿的各個角落早早就放了冰塊,此時,她正懶懶的靠在榻上,任采蕙給她剝著冰鎮過的葡萄。
不過,味道沒有想象中的好。
“這葡萄是與送到東宮的一樣麼。”
采蕙笑道:“當然是一樣的。”
賀北妱神情懨懨:“是麼。”
“琉璃盞是一樣的麼。”
采蕙點頭:“是的,跟送去東宮的是同一批。”
賀北妱癟癟嘴,可她怎麼覺得這葡萄沒有東宮的甜呢,雖然,她並沒有嘗到皇嫂琉璃盞中的葡萄。
但她就是覺得味道不該是這樣。
“殿下,臧侍衛求見。”
采韻在此時突然進來稟報。
就在那一瞬間,公主懶洋洋的神態精神了許多,而後又緩緩黯淡。
采蕙采韻對視了一眼,神情皆有些複雜。
“問他何事?”
賀北妱示意采蕙繼續剝,漫不經心道。
采韻應聲退下,很快又進來:“稟殿下,臧侍衛說奉太子殿下之命,給殿下傳話。”
賀北妱眼裡的光徹底消散,過了好半晌才淡淡道:“讓他進來。”
“是。”
采蕙猶豫了片刻,還是在公主不虞的目光中退下。
“回來!”
采蕙腳步一頓,看了眼已立在屏風後的人,她咬咬牙,道:“殿下,奴婢突然想起膳房還熬著甜湯,奴婢去給殿下端來。”
說完不等公主回話,便腳步生風的溜了。
賀北妱:“……”
她是不是太慣著她們了!
公主氣呼呼的伸手去拿葡萄,卻發現琉璃盞已經空了。
憋在心裡的氣更大了。
“微臣見過三公……”
“進來!”
不等臧山說完,賀北妱便冷聲道。
臧山一愣,剛想說不合適,便又聽公主道:“你把采蕙嚇走了,過來給本宮剝葡萄!”
臧山:“……”
他何時,有這麼嚇人了。
“不進來就滾回去!”
公主的脾氣說來就來,讓侍衛無法招架。
最終,臧山還是握了握拳頭,目不斜視的走了進來。
賀北妱隻瞥了他一眼就不再說話,臧山眼神暗了暗,以他對公主的了解,知道她此時的心情確實不大好。
是因為秦太傅的事嗎。
臧山看了眼一旁的冰鎮葡萄,繃著唇上前半跪著撚出一顆。
侍衛的手指算不上白,但很修長,隱約可見掌心的一層厚繭,捏著柔軟剔透的葡萄頗有些手足無措。
顯然,侍衛是沒有做過這種事的。
他的手,隻會拿刀,不會剝葡萄。
公主難得見他這般無措,眼裡終於染了笑意,不過這笑意並沒有維持太久。
在臧山把剝好的葡萄放進琉璃盞後,公主心裡又覺得堵的慌。
雖然,他並沒有做錯什麼。
“尚書府的親事可定下了?”
臧山手指一僵,力道一個不穩,手裡的葡萄頓時捏的稀碎。
賀北妱皺眉:“你跟本宮的葡萄有仇?”
臧山忙要起身請罪,又被公主嗬斥:“不許起來,問你話答就是。”
侍衛抿了抿唇,將碎了的葡萄丟掉,才道:“沒有。”
賀北妱蹙眉:“嗯?”
親事沒有定下還是跟她的葡萄沒有仇。
“尚書府的親事微臣不敢高攀,已經做了結。”臧山垂眸道:“微臣跟三公主的葡萄……也沒仇。”
他低著頭,並沒有看到公主眼睛亮了亮。
接下來的好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直到琉璃盞都快裝滿了,公主才突然道。
“你是剝給琉璃盞吃的麼。”
臧山一愣,下意識抬起頭,對上公主不滿的眼神後又快速低頭。
“采蕙都是直接喂給本宮的,你為何要放在琉璃盞,難不成你想讓它自己跑到本宮嘴裡。”□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臧山:“……”
“怎麼,給本宮喂個葡萄,委屈你了?”
侍衛僵硬的半跪著,唇角動了好幾次,但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好一會兒,臧山才勉強開口:“臣不委屈。”
賀北妱挑眉,沒出聲。
侍衛起身端著琉璃盞,又半跪在公主麵前,小心翼翼的撚起剝好的葡萄遞到公主嘴邊。
他的動作看起來還算平靜,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幾乎用儘了所有的力氣去控製自己,生怕一個心神不穩,又捏碎了公主的葡萄。
賀北妱垂眸看著唇邊的葡萄,微微張嘴咬下。
嗯。很甜。
是她想象中的味道。
公主的麵色肉眼可見的愉悅,侍衛忍不住勾了勾唇,喂的愈發小心翼翼。
不多時,琉璃盞便空了。
賀北妱意猶未儘的瞥了眼,但卻沒再要求他繼續剝,隻道:“何事。”
臧山愣了愣,才想起公主所問為何。
“回三公主,殿下讓臣給三公主傳話,勿要輕舉妄動。”
賀北妱微微蹙眉,懶懶應了聲:“知道了。”
臧山點頭,望著手裡空空如也的琉璃盞,一時竟不知該要作何。
“還不走,是還想喂本宮?”
臧山繃著唇,壓下那個脫口而出的字,將琉璃盞放回原位才起身告退。
“臣告退。”
公主闔上眼,淡淡嗯了聲。
侍衛走的很快,好像是要掩飾什麼,連腳步都比平日慌亂,但公主並沒有看到。
“采蕙。”
采蕙見臧山離開,才端著早已取來的甜湯往殿內走去,還沒走近,便聽公主的聲音有些不對。
“殿下?”
采蕙急忙越過屏風,卻見公主捂著肚子臉色有些蒼白。
“殿下,您怎麼了。”
采蕙嚇得忙將甜湯放在一旁,朝公主小跑過去。
賀北妱緊蹙著眉,有氣無力道:“來葵水了。”
該死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采蕙一愣,瞥了眼一旁少了小半的葡萄,頓時就明白了。
“殿下怎如此胡鬨,來葵水還吃了這麼多冰鎮葡萄。”
原本這幾日她們都是有準備的,臨近幾日斷不會讓殿下食冰鎮之物,隻是近日殿下的日子一向不準時,才會出了如此紕漏。
賀北妱閉上眼,無聲歎了口氣。
她舍不得啊,他喂的她哪裡舍得不吃。
好在隻是腹痛,並沒有其他症狀,賀北妱沒讓采蕙去請禦醫,飲了熱湯,又用了湯婆子敷著,沒多久便慢慢緩解了。
這一切,臧山毫不知情,他回到東宮去找馳風等人操練了一個時辰,才勉強壓下心裡的貪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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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四下無聲。
宮中一處冷宮,戴著鬥篷的人將臉藏在瑋帽之下,似是見不得光。
另一個人一身寬袖長袍,雖未做掩飾,但亦是隱藏於黑夜中。
“她可已經說了什麼。”
聽聲音是個中年男人。
鬥篷人唇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很快又消失無蹤:“嗓子被毒啞了,手筋挑斷了,問不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