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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走不管她,也不是做不出來。”另一位醫生歎口氣,接著道。

沒有人接她的話,辦公室裡空調開得猛,每一絲涼風都好像化作一聲歎息,從窗口飄出去。

周末的時候舒檀值班,剛跟前一個夜班的同事交接完班回到辦公室,坐下沒多久,邢明源忽然跑回來了。

“乾嘛,你老婆終於忍不了你了,把你趕出來加班啦?”舒檀開玩笑地看他一眼,打開電腦準備乾活。

誰知邢明源卻沒什麼說笑的心思,他板著臉,腦門上鋪著一層密密的汗珠,“......回來收個病人,敏茹師姐查出了肺癌。”

舒檀聞言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誰?你說誰?誰查出了肺癌?”

“藍敏茹,在實驗室帶過我們的敏茹師姐。”邢明源抬起頭,望著她,一字一頓地重複。

舒檀的眉頭重重一跳,心直直往下墜,“......什麼時候的事?哪個型的,小細胞還是非小細胞?”

邢明源張了張口,“......我、我忘了問。”

“師兄你怎麼能這樣啊?!”舒檀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聲音裡都冒出哭腔來。

第四十二章 (捉蟲)你應該成為獨一無……

舒檀跟邢明源其實不是工作後才認識的, 他們在學校時就認識。

容醫大的學生很多在大二大三的時候就進實驗室,為的是積累經驗和人脈關係,以後考研也好找工作也好, 能夠消息來源多一些。

舒檀也一樣的,她大二就進了史今教授的工作室,當時負責管理工作室日常的, 是大師姐藍敏茹,和師兄邢明源。

藍敏茹當時已經讀到博二,邢明源還在研二, 他們配合默契,將整個實驗室管理得井井有條。

舒檀還記得第一天去實驗室就見到藍敏茹, 她梳著一根麻花辮, 戴著一副無框眼鏡, 生得很白很高挑,笑起來有一個甜甜的酒窩, 雖然已經快到冬天了,她還穿著花裙子, 笑眯眯的叫她:“你是新來的小師妹對不對?我是你師姐藍敏茹,藍色的藍,敏銳的敏, 竹茹的茹,可不是香菇的菇哦。”

當時舒檀的心裡就想,哇, 這個師姐好美。

藍敏茹的專業能力很好,社交能力也很強,那時有美國的合作夥伴來實驗室參觀,是她全程陪同介紹的。

她對待師弟師妹們也很溫柔耐心, 舒檀剛去的時候很多東西都不懂,是她手把手教會的。

舒檀還記得那時候自己主要工作是幫師兄師姐們記錄實驗數據,她總是第一個跟自己說謝謝,過節的時候她還會發個小紅包,說:“辛苦小師妹啦,拿去喝奶茶!”

那時候邢明源跟藍敏茹的關係很好很好,看得出來是那種有著合適距離的朋友,但不管什麼決定,邢明源一定是第一個表達擁護的。

舒檀曾有過很不合時宜的疑惑,偷偷問師姐是不是和邢師兄在一起,結果藍敏茹拉出藏在衣領裡的項鏈,晃著一枚戒指吊墜大笑著告訴她:“可是我已經結婚了呀。”

她說她的丈夫是個常年遠航的軍人,和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們彼此相愛,受到了雙方家人的一致認同和祝福,所以在她二十歲的時候就已經領了證。

至於邢明源是不是喜歡她,她沒有正麵回應,舒檀也識趣地沒有再問。

後來邢師兄有了女朋友,是他的同班同學,舒檀也認得那位師姐,長相清秀,專業成績也很好,而且他們看著彼此的時候,眼睛裡都有點點的光芒。

舒檀在本科向研究生轉段之前先要完成實習,輪科安排中就有呼吸內科,當時藍敏茹已經博士畢業,在科室負責科研工作,結了婚,生了孩子。

邢師兄跟她成了同事,那一年剛買了房,準備結婚。

舒檀順理成章的被教秘分派給藍敏茹,意外發現這位師姐的另一麵,對於工作極端負責。

在她手下,舒檀絕對不能遲到早退,她也並不認為實習生就理所當然的可以比住院醫做得差,所以會在早會時讓舒檀讀交班記錄,應對主任的提問,也會讓舒檀獨自去收管新來的病人,讓她下醫囑,讓她管床,讓她在教學查房時彙報病史、現場體格檢查,在有她在場的情況下獨立給患者做%e8%83%b8穿,甚至讓她在全科室醫生麵前主持病例討論。

遇到問題,舒檀回答不上來,她也不生氣,隻溫溫柔柔的跟她說:“你回去查一查相關文獻,明天我再來提問你。”

在她手下的一個月,舒檀真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無比辛苦,整個人瘦好大一圈,但也迅速成長起來,開始有了可以獨當一麵的沉穩。

後來輪到彆的科室,其他老師誇她:“舒檀看起來不像實習的,做事老練得像住院醫。”

又問她輪過哪些科室,得知藍敏茹帶過她,就總會一臉恍然大悟又理所應當的樣子,“難怪,她帶過的學生個個都這樣。”

舒檀選研究生導師,是她幫著牽線搭橋介紹了史今教授,直言道:“你有天分,我當然想要你做我師妹。”

後來舒檀順利念完研究生,又繼續攻讀博士,成了實驗室的大師姐,藍敏茹又離開臨床,轉到教學崗位。

人生中第一篇有署名的論文,第一作者是藍敏茹,舒檀一直將她當做自己的榜樣和目標,要做到像她一樣,專業能力很好很好,可以上臨床也可以搞科研,可以看病人也可以帶學生,才不枉她們相交一場。

藍敏茹就像一顆星星,她不由自主地想模仿,可是有一天,藍敏茹告訴她:“你是你,我是我,你不必成為我,你應該成為獨一無二的舒檀。”

所以舒檀永遠不可能溫溫柔柔,也不喜歡穿裙子綁麻花辮,很多東西她都不會,她還有點孩子氣,但她知道,她是獨一無二的。

她也從沒想過,有一天這位堪稱人生導師的星星竟然有可能墜落。

辦公室裡,藍敏茹剛簽完幾張溝通單,有常規的知情同意,還有一張穿刺活檢的單子,陪同她過來的是她母親。

“你怎麼不告訴我呀?”她包著眼淚,抓著藍敏茹的手,委屈得隻想哭,“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學得不好,所以才不找我?”

藍媽媽不太放心女兒,覺得她隱瞞了自己真實的病情,拉著邢明源各種詢問。

藍敏茹看一眼他們,再回頭看著舒檀,笑眯眯地道:“我要是說是,你是不是要哭出來啦?”

舒檀噘噘嘴,大有馬上哭給你看的意思,藍敏茹忙又安撫道:“當然不是,主要是還沒最終確診,加上我問老邢的時候他剛好有空床嘛,反正就在這個科,誰管不是一樣管。”

話是這樣講沒錯,但舒檀自己心裡也明白,自己擅長的病種不在這上頭,所以師姐不會想到要找她。

“彆擔心,我沒事的,不吸煙的女性患者大多數都是腺癌,這個類型的可用的治療方法多一點,放化療、手術,還有靶向藥。”藍敏茹摸摸她的頭,繼續道,“所以你不用擔心我,等病理出來就知道了。”

儘管如此,舒檀還是很擔心,“萬一要是......”

“不會的,我運氣一直都那麼好。”藍敏茹笑著搖搖頭,又說,“你好好上班,每天有空過來跟我說說話就行啦。”

舒檀連忙點頭應好。

藍敏茹沒有在辦公室坐多久,很快就回病房休息去了,舒檀親自送她回病房,是靠後的一間單人病房,很安靜,不會像住多人間那樣被隔壁吵得睡不著。

回來之後舒檀一直悶悶不樂,白天病人照收,一應工作做得井井有條,隻是不怎麼說話,平時她總愛說愛笑,現在安靜下來,小林他們就有些不敢說話,連走路都下意識的放輕腳步。

邢明源知道她心裡難受,見她悶悶不樂,想安慰又不知從哪裡說起好,於是隻能歎歎氣,給幾個年輕人點個下午茶安撫一下,讓他們多包涵包涵。

藍敏茹住院的事在呼吸科內掀起軒然大波,引來所有人同情唏噓,舒檀的心情越發沉重。

厲寧述白天回百草堂去看診,下午吃了飯才回來,見老黑有點想出去,雖然已經有點晚了,但他還是決定帶著它們下樓。⊙思⊙兔⊙在⊙線⊙閱⊙讀⊙

意外在樓下的樹邊看到蹲在地上發呆的舒檀,也不知道怎麼了。

“舒醫生。”他走到她身邊,笑問道,“看螞蟻搬家麼?”

舒檀聞聲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哭花了的臉來看著他,將他看得一愣。

“......哭了?為什麼哭?誰欺負你了?”厲寧述沒見過她哭,一時間被震住,有些慌了手腳,忙蹲下來,想拍拍她的背,手伸到一半又覺得不太合適,頓了頓,又縮回去。

然後就這樣看著舒檀,不知道該不該起來。

“我......”舒檀望著他,撇撇嘴,哽咽了一下,“我師姐、生病了......我難過......”

厲寧述一愣,“生病了?很嚴重麼?”

“......說是肺癌。”她眨眨眼睛,聲音哽咽著繼續說,“今天邢哥突然回辦公室,說要收個病人,我才知道......師姐也沒有告訴我......”

“我就是很難過,我幫不上她。”她說到這裡,抬起手背擦了一下臉。

借著路燈光能看到她手背上一片水光,厲寧述歎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於是隻好沉默。

但舒檀已經在絮絮叨叨著說開了,“你可能不認得我師姐,我師姐以前......”

說起的全都是藍敏茹對她的好,越講越覺得難受,但又停不下來。

他覺得自己的%e8%83%b8腔裡像是有什麼在堵著,讓她覺得難受,又無力擺脫,勢必要說發泄出來才能舒服。

遇到厲寧述,對著一個她還算是信得過的人傾訴,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可厲寧述越聽越覺得哪裡不對勁,她說的這個人,他好像也認識......

“舒醫生,你說的這位師姐,是不是......”他頓了頓,麵上出現一抹猶豫的神色,“叫藍敏茹?”

舒檀還沒說完的話頓時停下來,啊了聲,有些吃驚地看著他,“......你也認識我師姐麼?”

“嗯,她還在醫院的時候見過,還有回去上課的時候也見過。”厲寧述解釋道,“有過項目上的合作,她是個對工作特彆負責的人。”

那大概是一個關於慢性支氣管炎的中西醫合作實驗項目,厲寧述記得,當時這個實驗持續了差不多一年,搜集了不少病曆資料。

不過那時舒檀還沒有還沒有畢業,所以並不知道。

聽說他也認識藍敏茹,舒檀立即像找到了盟友,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對啊對啊,我師姐很好的。”

說著又要哭,“......可是怎麼好人就這麼倒黴呐?”

厲寧述看著她通紅的眼睛,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張了張口,半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