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發上的女生整個人抱著膝蓋蜷縮在一角,那最後一句話的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楚:
“媽媽,對不起。”
——
周末的時候,廉晟難得回家吃飯。
西江軍區較多,他服役的軍區是主戰略性,坐落於西江的城西地區,是西江最大的軍區;而他從小到大所住的家屬院是位於城北地區的老軍區。
厲琴喊廉晟回家,無疑就是補一下他們家錯過的中秋節,正好廉仲華休假從城南回來,難得湊齊了三個人。
飯後散步到一半,一個電話,厲琴就被叫回了醫院,徒剩父子二人在那麵麵相覷。
廉仲華隻穿了件白T和運動中褲,是院內中年乾部時常有的運動穿搭。但在廉晟看來,卻是鮮少的一部分記憶。
許是軍營長大的孩子,即便是父親,因職業特殊,基本都是軍裝不離身。更彆說後來廉仲華升遷東部戰區司令,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了城南,就更沒有見麵的機會了。
像是現在這般並肩散步估計也是近幾年一隻手都數得過來的次數。
在軍區大院散步的常態就是時常會碰到熟人,可能是你的戰友,但大部分都是你的領導。
碰到師啟明的時候,後者先是和廉仲華好友寒暄了一波,而後才含笑望向他,
“老廉,你們家兒子真的越來越帥了!比你年輕時可帥多了!”
廉仲華睨了身邊人一眼,沒好氣道:“帥有什麼用,還不是照樣連個女朋友也沒有!”
廉晟:......
師啟明眉眼一彎,話卻是幫著廉晟,
“男兒誌在四方嘛,兒女情長放放也沒關係,你看小晟年紀輕輕已經是少校了。再看看我們家那丫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廉仲華:“你說妍妍?”
師啟明:“是啊,不轉業也不找男朋友,都不知道以後要怎麼樣。”
廉仲華:“她既然喜歡部隊你就讓她待著唄,到時候找個軍官不也挺好的。”
思及此,師啟明的目光落在廉晟身上。穿著白T黑褲的男人身形修長,僅僅是站在那裡乾淨沉穩的模樣,都會讓人生出一股好感來。
他唇角微揚,笑容多了點意味深長,“我看你們家這個就挺好的,要不乾脆撮合撮合?”
方才聽著廉仲華挺捉急的樣子,雖是半玩笑的一句話,師啟明以為他應當也是讚同的。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除了廉晟和師妍認識之外,雙方家長都互相了解也是很好的理由。
沒想到廉仲華非常明確地拒絕了,“那可不行,我答應了黎謙要讓廉晟和他女兒認識認識的。”
師啟明有點詫異,果斷抓住關鍵詞,“黎謙?”
廉仲華:“嗯,之前開會一起碰到的時候還提了一次。”
師啟明倒是和黎謙不怎麼熟,畢竟後者算是偏文的精英,而他們大院裡的大部分還是從事武裝力量。
但至少是大號人物,他不免好奇地問,
“黎謙女兒也是部隊裡的?”
一般來說,從黎謙的軍銜和官職,很難不聯想到廉仲華的心思有一部分是為了有利於廉晟日後的官路。即便知曉廉晟如今的成就和他爸沒有半點關係,但並不妨礙他會往這個方麵想。
倘若黎謙的女兒也是軍官,那麼可以說廉仲華打了是兩全其美的好算盤。
誰想,廉仲華隻是愉悅地笑了一下,仿佛再說自己的孩子一般驕傲,
“不是,人女兒學藝術的,長得可標致了,我看著不錯。”
師啟明也跟著勾唇,“在大院裡沒怎麼見過啊。”
對麵的人從容不迫地解釋,“黎謙老婆不是大學教授嘛,所以小姑娘從小跟媽媽住教師公寓,前段時間才搬到城西軍區那的家屬院。”
“城西軍區?”
師啟明挑眉,目光當即落在了一旁的廉晟身上,一副看破不說破的表情,
“小晟不就在城西軍區?”
“對啊!所以你說這天時地利的,現在就差了個人和了,是吧!”
從始至終,廉晟都沒怎麼說話。聽著廉仲華和師啟明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他漫不經心地望著周圍的景色。
有一段時間沒回來,大院基本沒怎麼變。遠處有一處的燈光異常明亮,是軍區的籃球場。隻是站在這裡,他仿佛能依稀記得年少時他們幾個人在籃球場上“廝殺”的場景,能聽到籃球落地,鞋底與場地因奔跑產生的摩攃聲。
一朝一夕,這麼多年就過去了。
“想什麼呢?”
等到他回神,身邊隻剩下廉仲華一個人,師啟明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他徐徐垂下眼瞼,“師叔呢?”
廉仲華:“剛剛一個電話過來給隊裡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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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他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話鋒一轉,
“黎謙認識嗎?”
聞言,廉晟投去一記極其平淡但略顯無語的眼神。
這個問題對於他一個自軍營長大,甚至自軍校畢業後工作已有六七年的人來說,就好比問小朋友你知道光頭強是誰是一個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還是耐著性子不緊不慢地回答:
“黎謙,大校軍銜,現任國防部新聞局局長,新聞部發言人。”
似是很滿意他的回答,廉仲華雙手背在身後,走出一副閒庭信步的作態,狀似不經意地問他,
“下周和你黎叔叔的女兒見個麵?”
廉晟不答反問,“爸,你和黎大校很熟嗎?”
廉仲華:“我倆以前是一個大院裡長大的,你說熟不熟?”
廉晟斂眸:“以前從來沒聽你說過。”
男人笑著道:“這不是各自成家之後因為工作原因見得越來越少了,但還一直聯係著,就是你們兩個孩子幾乎沒怎麼見過。”
說到最後,廉晟還品出了一絲惋惜。
果不其然,他又繼續道:“你周末和人家小姑娘見個麵吧,認識認識也挺好的。照片我上次看過了,笑起來特彆漂亮。”
盯著腳下鋪平整齊的水泥路,廉晟眼瞼微垂,格外的沉默。
耳邊有涼風拂過,吹得道路兩旁茂密的樹葉沙沙作響,莫名就襯得二人之間的氣氛更加的安靜。
沒得到答複,廉仲華睨了他一眼,見男人沒什麼表情的樣子,他有些無奈地歎了一聲,收起方才輕鬆的語氣,頗為認真地喚了他一聲:
“廉晟。”
廉晟抬眸看他,顯然是聽出他語氣的變化,安靜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廉仲華:“我知道你工作忙,可能更多心思都撲在任務上。男兒誌在四方,有守衛國家的決心和覺悟,這是好事。”
他頓了頓,語重心長道:“但你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幸福了?嘗儘人間百味的人生才更加生動。”
這大概是廉仲華極少次數和廉晟講道理,雖然隻是短短的一句話卻能夠勝過旁人的千言萬語。
人一輩子碰到真愛的幾率很小很小,大都是相敬如賓的過完一生。他從未奢求,又或者說是從來沒有想過尋求真正喜歡的人。
與其是轟轟烈烈地為愛瘋狂,他更傾向於細水長流雙方合適的生活。
廉晟知曉父母的用心良苦,知曉孤身一人隻是逞一時自由。在他眼裡,他並不反感這些,生活需要按部就班地進行,結婚生子也是既定的生命軌跡。
既然如此,順其自然便是最好的選擇。
他沉默片刻,就在廉仲華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突然聽得他問:
“她叫什麼名字?”
廉仲華愣了一下:“誰?”
然而緩了幾秒鐘,他才恍然反應過來廉晟是同意了見麵的事情。
驚訝和喜悅湧上%e8%83%b8腔,他難得會心一笑,同他一道望著前方空曠寬敞的道路,低沉的嗓音含著淺淺的笑意,答:
“黎冉——”
廉晟步伐一頓,神色有片刻的怔愣。
秋風送爽,卷著身邊人的聲音不動聲色地落入他的耳中:
“冉冉升起的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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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葉扁舟 我看到你了
Chapter07
“相親?”
鄭和臨手中的籃球落在了地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響最後滾到一旁。
他愣在了原地,小小的眼睛透露著巨大的疑惑和震驚,連周末大清早被廉晟駕到籃球場上的震驚都無法比擬。
他遲鈍了幾秒鐘,然而說出這番話的人卻極其淡然地“嗯”了一聲,而後徑直往休息場地走去。
鄭和臨趕忙追上去,“不是,怎麼這麼突然?”
廉晟拎起擱在一旁的水,漫不經心道:
“你之前不是還讓我著急點麼?”
之前?
哦,合著是在說中秋節出任務回來那次。
鄭和臨扯了扯嘴角,“上次我就挖苦一下你,而且你以前不是從來都不提這方麵的事嗎?阿姨給你介紹的?”
廉晟正仰頭喝水,汗水沿著下頜一路滑過修長的脖頸,最終沒入籃球服的衣領之下。
他抿了抿唇,三兩下把瓶蓋抿上,“不是,我爸介紹的,是他朋友的女兒。”
“...叔叔替你物色的,這怕不是也是個官。”鄭和臨抱著雙臂,有些好笑地看著身邊的人。
先不說他和原翊姑且雖然娶的都是大院裡長大的姑娘,但沒有一個是和軍人沾邊的。一個首席芭蕾舞者,一個高中老師,個性也都是溫婉如玉的。
現在一聽是廉仲華介紹的,就那級彆的軍銜,就算是他朋友,估摸著也逃不出是軍營的。
思及此,鄭和臨還是沒忍住問了句:
“怎麼這次沒拒絕?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拒絕的?”
話落,站在籃球場一側的男人默默地將視線從地麵上移開,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簾,抬眸看向遠處的天空。
日出自東邊露出邊角,一日最乾淨的晨光在此刻稀疏地照亮大地。
遠處,視線所及之處,鮮紅的五星紅旗正在迎風飄揚,和逐漸升起的太陽並駕齊驅。
這是他們眼裡最美的景象。
廉晟無聲勾唇,眼眸裡倒映晨光的同時流露出一抹溫柔的神色。
“沒為什麼。”
鄭和臨:......
我信你有鬼!
——
九月的天氣還殘留著夏日的悶熱,午後的陽光一如既往的毒辣,自落地窗悄無聲息地蔓延,照亮寬敞的辦公室。
榮燕剛剛結束一個會議,步伐穩妥地踩著高跟鞋,乾脆利落地一把推開玻璃門。本該是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此刻的會客沙發上卻坐著一個女生。
她的步伐一頓,在看清楚來者時,毫不客氣地勾唇挖苦了一番正渾身愜意喝著茶的女人,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黎冉不緊不慢地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衝她笑得十分明朗,
“我來慰問慰問我們拚命三娘燕總。”
說著,她把原本放在一側的袋子給拎了起來,還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