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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淮舟看著他,臉上一絲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不明顯的痛楚。

不熟悉謝淮舟的人,也許都看不出他是在難過。

謝柯被嚇住了:“你不是吧……你跟顧謹亦怎麼了?”

謝淮舟麵前的光屏已經變成了一片純黑色,上麵倒影出他的臉。

是張令人心生不安的臉,明明骨相清俊,卻看不出一絲的溫和。

他對謝柯道:“你記不記得,我在帝國畢業的那一年,曾經因為飛行器失事,失蹤了半年。”

謝柯茫然:“記得啊。”

“我那半年,就是跟顧謹亦在一起。”

他簡短地把自己跟顧謹亦之間的事情,說給了謝柯聽。

他從前不說,是因為怕謝柯在顧謹亦麵前露了餡。

但是現在顧謹亦就要離開他了。

說不說,都留不住他了。

謝柯一開始還能勉強淡定地聽著,但到後麵已經震驚得說出話來了。

他一直不知道他哥失蹤的時候發生了什麼,畢竟他是謝家人而非商家人,也不好摻和。

他也十分乖覺地從不打聽。

現在乍然接收這麼多信息,謝柯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像幫誰都不對。

他結結巴巴地問:“那你,那你……難道就,讓他走啊?”

他問得很小聲,其實他還是挺想站顧謹亦那邊的,畢竟顧謹亦人挺好的,對他也不錯,又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

謝淮舟冷冷地反問,“那我該怎麼辦,把他關起來嗎?”

他問這話的時候,臉上一絲笑意也無,眼睛像一團化不開的濃墨。

這看上去根本不像個玩笑。

謝柯打了個哆嗦,立刻不敢說了。

因為他哥真的能乾出這種事。

他可不敢再添亂了,彆真把人顧謹亦給害了。

但他也不敢走,坐立不安地坐在扶手椅內。

謝淮舟沒再理他,視線也從他身上移開了,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明明一個字也沒說,窗外也是陽光明%e5%aa%9a,辦公室裡的氣壓卻陰沉得如山雨欲來。

謝淮舟摩挲著手腕上的那個黑色手環,這樣窄細的一道鐲身,他一隻手就能弄碎,脆弱得不堪一擊。

但就是這道脆弱的手環,鎖住了他心頭的所有蠢蠢欲動的陰暗念頭。

顧謹亦當年愛他的時候,總是一廂情願地把他想成好人,哪怕他如此來路不明。

大概陷入愛情的人總是不清醒,會帶著獻祭一般的心態,把愛人的每個瞬間都美化。

他也知道顧謹亦就喜歡溫柔體貼的紳士,和他一樣沒有攻擊性,沒有壞心,能一起住在偏遠星上過悠閒的日子。

可惜,他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

是因為顧謹亦愛他,他才披著人皮,裝成溫馴的模樣,去討顧謹亦一點慈悲。

顧謹亦的愛讓他變好,卻也會讓他變得更壞。

他忍了四年,早就到極限了,楚覓雲的去世確實跟他無關。

但即使楚覓雲沒有意外身亡,他也是準備好了要讓顧謹亦回到自己身邊的。

那場麵,應該比現在還要難看千百倍。

謝淮舟想了想,把拇指貼在手環的徽章上,微微粗礫的表麵,讓他清晰地感知到上麵的圖案。

他聽見謝柯猶豫又微弱地說:“要不我去給你勸勸……唉,哥你彆對他太,太那什麼。”

他像看傻子一樣看了謝柯一眼,很懷疑他的畢業證書是不是假的。

事到如今,他又舍得對顧謹亦做什麼呢。

顧謹亦不愛他,他才會發瘋。

可現在顧謹亦分明是愛他的。

這就足夠讓一個怪物甘心回到牢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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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謹亦的所有事情都處理得很順利,他在工作室跟同事們見了最後一麵,得體地跟所有人告彆。

顏裡安不知道怎麼得到消息,也特地趕了過來,有些無措地問他為什麼,是不是因為他?

顏裡安跟他保證:“我不會再在這裡工作了,你不用……”

但顧謹亦搖了搖頭。

“跟你沒有關係,我要去哪兒,要做什麼,都隻跟我自己的決定有關。”

他稍微用了點力氣,把顏裡安的手從自己手腕上拿了下去。

他不是沒看見顏裡安眼中的痛苦,但給不了的希望,就不要給了。

而在出了工作室後,他直接去了omega信息素治療中心,拿他一星期前來抽取的信息素提取液。

謝淮舟之前對謝家的所有人三申五令,不允許任何醫療人員,給他做信息素提取。

但他也隻能去管住謝家的私人醫生和醫院,管不了他。

顧謹亦在休息室等了一會兒,護士就把他的提取液送了過來。

很小的一管提取液,卻耗費了他大量鮮血。

他把這個小小的玻璃瓶攥在手裡,不知道謝淮舟的這個病到底是在折磨誰。

在他抽血的時候,那個年輕的男護士大概是看他太瘦了,旁敲側擊地表示alpha不一定需要這麼多提取液。

“更何況,信息素缺失症很難根除的。”這個護士的眼神有點同情,因為“信息素缺失症”的患者,大多是失去了命定伴侶的alpha,眼前這個omega,也許是愛上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戀人。

顧謹亦不知道這個年輕男孩已經腦補到哪兒去了。

他神色很平靜,一直等到抽取了足夠量,才低聲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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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謹亦帶著這一管提取液回了家,在第二天,將這管提取液和當年謝淮舟送給他的“禮物”,都擺在了謝淮舟的麵前。

謝淮舟送給他的財產實在豐厚,包括一顆小行星的歸屬權,大筆現金,珠寶,不動產。

足以讓他幾輩子都富有無憂了。

可是這麼多年,這裡麵的東西一件也沒少過。

他僅有兩次想過要動用,一次是楚覓雲生意出現危機,他轉了一部分的星幣出來,但是後來楚覓雲又給他補上了。

而第二次,就是他在楚覓雲去世後,走投無路的時候,想過放棄楚家,帶著楚小年遠走。

但不管他如何落魄,在他被家族當作禮物交易給彆人的時候,他寧願接受楚覓雲的搭救,也最終沒有動過這筆財富。

如今這巨額的財富,各種繁瑣的文件證明,都還好好地鎖在星際銀行的地下保險庫中。

他坐在謝淮舟的對麵,天清氣朗,桌上的花瓶裡還有嬌豔欲滴的玫瑰,像每一個普通溫馨的早晨。

他把保險庫密令,信息素提取液和那份結婚的合約,一起還給了謝淮舟。

他最後取下的,是手上的結婚戒指。

他輕輕地放在了桌上,發出細微的“嗒”的一聲,像落下一個句號。

第42章 離彆

謝淮舟看見那枚戒指的時候,下意識摸了摸手上的手環。

這枚戒指是他母親的嫁妝之一,本來是他外公給他媽媽當結婚賀禮的,但他媽媽一輩子都沒把這枚戒指交給謝允成,而是在他十八歲的時候給了他。

商酈靠在窗邊喝咖啡,馬上就要趕去公司處理事情,神情卻鬆弛和煦,對他說:“我不圖你遇上怎樣的完美伴侶,挑個知心知意的就好,讓你心甘情願把戒指送出去。”

他還記得他把這枚戒指給顧謹亦戴上的時候,明明早已心如擂鼓,麵上卻不動聲色,說著連自己也覺得可笑的謊話,哄著顧謹亦不許摘下來。

但謊話總有被拆穿的一天。

所以這枚戒指也被它的主人拋棄了。

謝淮舟抬眼去看顧謹亦,顧謹亦今天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他坐在陽光中,有種玉雕般的剔透溫潤。╩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顧謹亦身上總有包容又溫柔的氣質,讓人恍惚以為不管做什麼都可以被他原諒。

但下一秒,謝淮舟就聽見他說。

“你當年給我的禮物,我一樣沒動過,現在終於可以還你了。這管信息素提取液,應該能用好幾次,但如果你以後還需要,我還可以走特殊渠道寄給你。”

“至於你跟我的那份結婚合約,就算了吧,我不想要了,”顧謹亦停頓了幾秒,眼簾微垂,“你幫我保護了楚小年,我自願提供信息素,兩清了。”

“我不想要了。”

這五個字讓謝淮舟身體裡像有什麼在一瞬間碎裂開來。

他很清楚,顧謹亦不想要的也許並不是那份合約,而是他謝淮舟。

這幾天他跟顧謹亦分居,還住在一個屋簷下,隻隔著一間客廳,卻像隔了一片橫跨不了的海域。

他成夜地無法入睡,一閉上眼,就會夢見顧謹亦當著他的麵走了。

如今,噩夢成真了。

謝淮舟低聲問:“你要走了嗎?”

“嗯。”

“那你還會回來嗎?”

顧謹亦的手指摩挲著空空如也的左手無名指,戴習慣了結婚戒指,如今乍然失去,竟還有些不習慣。

“我不知道,也許很快回來,也許永遠都不回來。”

“這次換我走,你留下。”

他抬頭看謝淮舟,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很輕很淡,眉頭卻輕輕蹙著,眼中也分明沒有笑意。

他並不是要懲罰謝淮舟,也不是有多想看謝淮舟痛苦。

他隻是想去沒有謝淮舟的地方,讓自己過一過從容平靜的生活,而不是為一個人日日煎熬。

他對謝淮舟說:“你丟下了我一次,這次輪到我了。咱們也算公平。”

他說得雲淡風輕,但謝淮舟心裡清楚,這怎麼算公平,他的離開直接把顧謹亦向死亡的邊緣推進了一步,而顧謹亦卻還給他留下信息素缺失症的解藥。

他麵前這個人,永遠給彆人留下後路,永遠溫柔慈悲,也永遠學不會心狠。

他很清楚,他就是被顧謹亦身上無可救藥的溫柔所吸引,想成為對顧謹亦最特彆的人,占據他所有的憐憫和溫存。

但他也清楚,他已經失去了挽留和哀求的資格。

他無論再做什麼,也改變不了自己的結局。

顧謹亦又坐了一會兒,才站起身,說道:“我得走了,楚小年還在等我。”

謝淮舟抬頭看他,問:“我能去送你嗎?”

“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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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淮舟隻能把顧謹亦送到門口,待會兒會有管家送顧謹亦去港口,乘坐飛船離開。

他們兩個人都很沉默,反而是什麼也不知道的楚小年眼淚汪汪,還依依不舍地跟謝淮舟道彆。

他問謝淮舟:“謝叔叔,你會去看我和爸爸嗎?”

謝淮舟看了一眼顧謹亦。

顧謹亦卻避開了他的視線。

他摸了摸楚小年的腦袋,他最初對這個孩子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他不喜歡楚覓雲,卻還不至於牽連到一個孩子身上。

但他天生不是一個喜歡孩子的人,他是知道顧謹亦愛著這個孩子,傾儘全部地在照料著楚小年,他才會也緩慢地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