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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樣子,立刻拉著顧謹亦走到了水邊,順著他的意思挑了一支孔雀藍的船,支付了星幣。

因為怕顧謹亦站不穩,他是抱著顧謹亦上去的,顧謹亦也乖,聽話地抱著他的脖子。

任誰看了,都會以為他們是一對趁夜出逃的愛侶。

他們漫不邊際地坐著船遊蕩。

現在的水麵很冷清,不再像白天一樣擠滿了船隻,岸上的小路也很少見遊人。

顧謹亦很乖巧地趴在扶手上,眼神飄忽地看著水上的景色,他偶爾會跟謝淮舟咕噥,說某個地方他來過,又說哪家酒館的酒很難喝,還兌水,是騙子。

謝淮舟也安靜地聽著,近乎縱容地看著他。

在經過一處石橋的時候,顧謹亦突然伸出手,指著岸邊的一個教堂跟謝淮舟說:“這個教堂一千二百年前,羅塞爾星的女總督遇見自己愛人的地方。所以這個教堂被當成愛情的象征,所有來教堂的情侶都會永不分離。”

謝淮舟抬眼望去,這座教堂很小,通體純白,雖然很漂亮,但是跟其他教堂似乎也沒什麼不同。

人類就是這樣,一廂情願地為沒有情感的事物附上浪漫色彩。

但他很快聽見旁邊的顧謹亦又幽幽補充。

“這傳說是假的,蘭德學院的情侶幾乎都會來這裡,最後還不是十有八九在畢業分了手。”

謝淮舟啞然失笑。

還真是不讓人意外的結局。

他低聲問顧謹亦:“那你有來過這裡嗎?”

他並沒有吃醋的意思,卻還是嫉妒。

顧謹亦這麼出色,在蘭德學院也好,在街頭巷角也好,多的是人前赴後繼地愛慕他,想騙他去這個教堂白頭偕老。

顧謹亦花了幾秒才理解了謝淮舟的意思。

他趴在扶手上,呆呆地望著那個教堂。

夜色下的教堂沒了白天的熱鬨,但因為是情人朝拜的聖地,這個教堂門口總是常年鮮花不敗,一對又一對的情侶在這裡許下願望,自以為會永不變心。

“不,我沒有來過。”

他在一瞬間忘記了謝淮舟的存在,望著教堂自言自語,“我二十歲的時候,曾經想帶一個人來這裡,想跟他走進教堂,獻一束花。我知道這些事情是沒有意義的,是白癡情侶才會做的事情。但我還是想跟他都做一遍。”

顧謹亦凝望著那座純白的小教堂,月光清楚地照出他臉上的淚痕。

他低聲說:“我曾經很愛他,想跟他白頭到老。可他卻不要我了。”

他在一瞬間又變回了二十歲的模樣,年輕,臉上殘留著青澀與稚氣,天真又無畏地愛一個人。

謝淮舟的心臟突然狂跳了起來,死死盯著顧謹亦流淚的側臉。

夜色太安靜了,他甚至能聽見他心口雜亂的聲音。

他知道顧謹亦喝醉了,說的話也許都當不得真。

可他卻還是忍不住,聲音乾澀地問:“如果那個人現在又出現在你麵前,你還願意帶他來嗎?”

顧謹亦還是望著那座教堂。

在這瞬間,他又分不清在他身邊的人是誰了。

怎麼會有人連聲音都這麼像傅沉呢?

可月光太亮了,讓他無法沉湎於往事。

他痛苦地搖了搖頭:“我不要了。他騙了我,還跟我分手了,我找了他很久很久,但他都不理我。”

顧謹亦的聲音中有種讓人心碎的難過。

謝淮舟被這聲音定格在了原地,變成了一尊沉默的雕塑。

他聽見顧謹亦在短暫的停頓後,又聲音模糊地說了一句。

“我不再想跟他結婚了,也不想白頭到老了。”

顧謹亦淚眼朦朧地對謝淮舟笑了一下,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把謝淮舟又當成了傅沉。

他對“傅沉”說道:“你知道嗎?我後來跟彆人結婚了,我有了一個很可愛的孩子,我很,我很幸福。”

在沒有你的日子裡,我過得也挺好的。

沒有跟心愛的人結婚也沒那麼可怕。

我沒有枯萎,沒有心碎,還是好好地活在世上。

他努力地笑起來,如果不是整張臉被淚水布滿了,這個笑容會更有說服力。

“我已經不愛你了。”他肯定地說道。

這句話明明很輕,卻如雷霆砸在平靜的水麵上。

砸得謝淮舟一瞬間清醒過來。

時光像一條明晃晃的河流,橫亙在了他和顧謹亦之間,嘲笑著他的自不量力。

他早就變成了一個陌生人,沒有了讓顧謹亦不再哭泣的資格。

他伸出手,輕輕擦掉了顧謹亦的眼淚。

那眼淚是溫熱的,卻很快變得冰涼。

他有很多話想跟顧謹亦說,但錯過了對的時機,他就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說:“他沒有不要你。但他確實是個混蛋,忘了他吧。”

他問顧謹亦:“我代替他重新愛你,好嗎?”

顧謹亦沒有回答他好不好。

因為在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顧謹亦就因為哭得太累了,趴在他懷裡睡著了。

他很輕,靠在謝淮舟身上像沒有分量。

水聲潺潺,天地寂寂。

謝淮舟又望了岸邊的教堂一眼,一千二百年間,也不知道這座教堂見證過多少愛與離彆。

.

顧謹亦被熟悉的海風味信息素包圍著,又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他回到了療養院,在附近的森林裡撿到了一個滿頭是血,昏迷不醒的人,一看就很危險。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這個人帶回來,可能因為他那時候剛檢查出基因病,又不得不從指揮係退學,生活變成一片茫茫的灰,膽子反而變得更大了。

他把這個人帶回了他療養的小彆墅,給他做了簡單的包紮,喂他珍貴的修複藥水,並且把他藏了起來。

在這個人沉睡的時候,他發現這人的身上有張燒了一半的身份卡,上麵寫著“傅沉”二字。

他握著這個燒毀的卡片,不著邊際地想,如果傅沉是個壞人要怎麼對付他,是拿鐵鍋砸他還是拿昏迷噴霧噴他,想得頗為認真,躍躍欲試。

但醒來後的傅沉沒有變成一個壞人。

他變成一個冷淡又強勢的混蛋,氣得他吱哇亂叫,然後又把他摟在懷裡親%e5%90%bb。

傅沉不許他喝酒,不許他熬夜,不許他不吃早飯,卻也會抱著他去看鎮子上的玻璃展會,給他買漂亮的玻璃盒子,裝著他僅有的一點寶貝。

他跟傅沉做.愛,在每一個星辰降臨的夜晚。

他喜歡傅沉的眼睛,那雙黑色的眼睛裡滿是他的倒影,看著他像看什麼獨一無二的寶貝。

於是他淪陷在了這片愛意裡,誤以為自己也是很幸運的。

雖然患上了基因病,雖然失去感知力,從指揮係退學。

但神明卻賜給他這樣好的一個愛人,願意在這片蠻荒之地,傾儘所有愛他。

如果不是傅沉後來一言不發地扔下了他,他也許會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倒黴蛋。

.

顧謹亦這個夢做得很長,但他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把昨夜的經曆跟這個夢都忘了個一乾二淨。

他醒來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坐在窗邊的謝淮舟,還穿著昨天的衣服,一張略顯疲憊的臉,沉默地看著他,像是徹夜沒睡。

他嚇了一跳,宿醉後的頭又很痛,嘶了一聲,問謝淮舟:“你怎麼坐在那兒?”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看周圍,卻想不起從“潮汐”餐館後出來的記憶了,隻記得托德老板祝他結婚幸福。

他奇怪地問謝淮舟:“我們昨天是怎麼回來的,我是喝多了酒嗎?”

謝淮舟神色微沉,反問他:“你不記得昨天發生什麼了嗎?”

顧謹亦一臉懵懂,費力地回想,卻隻是一片空白。

他為難地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我是耍酒瘋了嗎?”

謝淮舟輕眨了眨眼,眼下一片淡青色。

他徹夜沒睡守著顧謹亦,此刻見到顧謹亦的反應,他卻說不上是高興還是絕望。

他長久地看著顧謹亦,看得他都不安了。│思│兔│網│

過了一會兒,他才半真半假地跟顧謹亦解釋,“沒耍酒瘋,我們出來後又坐了觀光船,半夜才回來。”

顧謹亦放心了,翻身下床去洗漱。

在他洗漱的時候,謝淮舟拉開了窗簾,望著外麵燦爛明%e5%aa%9a的陽光,撥打了秘書的光腦。

“幫我安排個地方。”

掛掉通話,謝淮舟在窗前站了許久,慢慢喝完了一杯熱紅茶。

紅茶是溫熱熨帖的,卻撫不平他內心無處安放的焦躁。

第16章 曲溪

謝淮舟今天約了柳家談生意,顧謹亦下午也要去找大學朋友敘舊。

兩個人都要出門,謝淮舟就送了顧謹亦一程。

坐在車上,謝淮舟跟顧謹亦解釋他跟柳家的來往,柳家的人打算在一顆小星球上建一個超大型模擬遊樂場,裡麵所有的觀賞機甲都由謝家提供。如果這個試點順利,那以後還要延伸到其他星球。

顧謹亦對生意一竅不通,對柳家卻有點印象。

柳家是羅塞爾星上最大的家族,往回倒數幾千年,柳家就是統治這個星球的總督。

而在他上學的時候,柳家現在的家主正在蘭德學院讀三年級,算是他學長。

跟謝淮舟這種沉穩冷硬風格的不一樣,柳衡山有雙輕佻風流的桃花眼,笑起來春風和煦,四年裡換過的情人能組一支拉拉隊,但奇妙的是,每個人分手後都不說他壞話,反而對他舊情難忘。

顧謹亦之所以對這人有點印象,就是因為他曾經收到柳衡山的邀請函,請他一起去參加舞會。

顧謹亦的神色一時有點微妙。

而這時謝淮舟恰好問他:“柳衡山當初念的也是蘭德,你跟他認識嗎?”

顧謹亦有點尷尬,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謝淮舟挑了下眉,聯想到柳衡山的花心,冷不丁問:“他追過你?”

顧謹亦趕緊搖頭。

“也沒有,就是邀請過我去舞會,但我沒答應。”

其實後來柳衡山還給他送過花,他也沒收。

但他直覺這件事還是不說為妙。

謝淮舟沒再說話,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

顧謹亦以為這一頁翻過去了,卻不想謝淮舟過了一會兒又問。

“在學校的時候,多少人追過你?”

他問得很輕,顧謹亦差點以為是自己錯覺。

直到對上謝淮舟專注看他的眼神,他才察覺對方是認真的。

顧謹亦:“………”

他有種回到了學校課堂,麵對著全校最嚴厲老師的錯覺。

但他真的很難回答這個問題,因為跟他表示過好感的人實在太多了,直到他跟楚覓雲結婚後,都有人在畢業季涕淚橫流地告白。

他含糊道:“記,記不太清了。”

謝淮舟卻輕點了下頭,自動幫他翻譯:“追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