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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說道:“好啊。”

書妄言:“??”

他震驚地看著周斯音,喃喃道,我麵子也太大了吧……

那必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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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霜雨把徒弟分成了兩批,一批按照他的交代,守在長樂戲園,掌管舞台事務,順便也替他管一下紀霏霏和紀雷宗,這倆平日可住校,放假管一管就得了。另一批,就隨他一起去滬上打雜。

露露和雹子年紀著實小,本來說擱徒弟家或是徐新月家,但倆小孩不肯和紀霜雨分開太久,非要跟著,隻得帶上一起出差了。

紀霜雨他們要去滬上的消息也是啟程前幾日,才宣告出來,得通知觀眾這些日子金雀不會在京城,以及《絕色》暫時停演——雖然春雷劇社不演了,但其他劇社倒已經有排演差不多的了,所以劇目的影響實在持續了很長時間。

京城的男女老幼一乾觀眾,雖然十分不舍金雀離京,但他們更興奮,紀霜雨要率著兩個班底去滬上演出了。

從來天下布景學滬上,可此番,萬一,也許,說不定,滬上也會學起京派布景呢?!光是想想,就讓人心動啊!

——京派這倆字已經是傳得很廣了,從前說京派,指的隻是京城演員,京城觀眾等等,畢竟他們的布景也就是老一套守舊。

如今在京城說京派,多說京派布景,所指有二。一者是舊劇舞台上新崛起的寫意風,二者是白話劇舞台上突破巔峰的新寫實風。

這二者,皆以紀霜雨為主導,因此混在一塊兒說也無不可。

甚至好像因為他們要走這一遭,原來意見不同,甚至攻擊過紀霜雨的戲界人士,也都統一看法了,自豪地表示:這次輪到滬上班社,重新認識一下我們京派舞台了!

紀霜雨他們離開的那天,甚至還有戲迷自發到門口來送行,祝他們票房大賣,馬到成功。

要不是金雀婉拒了,戲迷們估計還要設宴餞行。

此時的鶯歌舞台內。

癱坐在馬紮上蔣四海雙手顫唞,一臉茫然。

都這麼久了,他還是無法接受,看著《絕色》口碑爆了,看著《絕色》票房排長隊,被奉為寫實風又一突破之作……

他一直覺得自己運氣不好,想了很多理由,比如寫意剛剛發明出來,比如大家越來越有民族自信,比如京城人就是守舊。也一直憋著一口氣,要把場子找回來,畢竟寫實風已在華夏叱詫風雲多年了。

現在,《絕色》的上演把他的邏輯支點都打破了。

因為,紀霜雨在寫實風上的造詣,也堪稱出神入化了!

他以前到底是做什麼的?真的隻是在街麵打雜嗎?若是一開始,他就打造這樣的風格,長樂戲園也能起死回生,並且,壓根沒有他蔣四海或任何一個滬上布景師吃飯的地方!

“他為什麼要這樣?”蔣四海對一直以來堅信的吃飯技術產生了懷疑,“難道說,我們的方向……真的錯了嗎?”

他甚至產生了,想去對麵看看紀霜雨排的戲的衝動,新劇他偷看過,這次他說的是舊劇。從前他都隻聽旁人轉述而已,現在卻有些想去看。

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美,能令紀霜雨視如此寫實布景為常物。

街道外的嘈雜聲,不用偷看也知道,是對麵的票房又在排長隊了吧。

這聲音無限擴大,蔣四海想起自己發過誓,不超過紀霜雨的票房就不回去,現在這個希望似乎瞬間渺茫了。

蔣四海痛苦地捂住臉:“……我真的吃不下京城菜了,我想回家!!”

此時雜役從外頭進來,神色閃躲。

蔣四海心裡一跳,叫住他:“外麵是喧鬨什麼?對麵買票的打架出事了?”

雜役:“……”

雜役嘴巴動幾下,不敢說。

蔣四海怒目:“你快說!”

雜役這才小聲道:“對麵在說,下月紀霜雨要攜演員赴滬上演出……人皆拍手,大呼是京派布景將風行滬上的征兆……”

蔣四海:“…………”

蔣四海淌下兩行清淚,這叫什麼事,我回不去滬上,他卻離京去打我老家了!

……

現在火車買票是沒有預售的,隻能發車前去車站買,買完還不能退票的。

春雷劇社還能購買團體票,紀霜雨現在月薪也高了,買了和周斯音、書妄言一樣的頭等車廂,就這裡的椅子都是鵝絨鋪的,還帶洗手間,離著車頭最遠,最安靜。

進了車廂後,書妄言就熱情招呼道:“沒坐過火車吧,來,坐窗邊。”

紀霜雨:“我倆小孩呢,吹什麼風呀。”

說著就往周斯音旁邊一坐,順便把睡著的露露和雹子給擱床上了。

書妄言一臉不知該說什麼,這……這頭一次坐火車的,不都喜歡坐窗邊麼,他是一片好心呀。

周斯音心道果然,他早料到了,這位看似第一次坐火車,實際上可不一定……

書妄言也沒鬱悶多久,周斯音給了他紙筆,讓他在車上寫一章出來,車廂內一時便隻有書妄言唰唰寫字與不時啜泣的聲音。

這過了倆小時,露露和雹子都醒了,紀霜雨一看,就彆打擾書妄言趕稿,他也坐累了,站起來伸個懶腰:“我帶他們散散步,順便去餐車找其他人打牌。”

書妄言痛苦地抬起頭來:“其實我也會打牌。”

周斯音理了理手裡的報紙,頭也不抬:“寫完這章再打牌,我陪你打。”

書妄言:“……”

誰要跟你打牌,就沒贏過……

他用鋼筆蹭了蹭自己的臉,繼續埋頭寫稿。

紀霜雨一手抱一個娃,溜去餐車和小夥伴們一起打牌,讓徒弟幫自己領著娃。他帶來的三個徒弟分彆是六兩、陳衷想,還有個叫羅仙甫。

好家夥,他們有的白頭發都有了,還比露露、雹子還小一輩,恭恭敬敬抱著倆還沒一米高的叔叔阿姨。

餐車內很快有乘客發覺自己竟和名角相遇,不知多熱情,逐一同他們握手。

大家聊得興起,到最後,金雀還即興來了一段,車廂內的氣氛立時到了縞潮,她聲音清亮高亢,一直傳到了三等座的車廂。

現在火車票價太貴了,許多工資收入很不錯的人,也隻坐得起三等座——畢竟真正沒錢的話,是連火車也坐不起的。

三等座沒有餐車、臥鋪,也沒有座號,全靠自己搶座位,環境和高等車廂沒得比。

但聽到這清亮優美的嗓音,原本喧鬨的車廂竟是漸漸安靜下來,連小孩兒的哭鬨聲也漸漸隨著環境清淨而停了。

車上多是京城人,京城戲迷最能欣賞唱功的,便是看不到金雀容顏,單聽聲兒也美了,有人小聲說:“聽說今日金仙去滬上,這怕不就是金仙在唱。”

還有的人大著膽子,從車窗探出去半身,大聲叫好,“祝仙子名揚外埠!”

金雀也聽到了,不禁露出笑容,竟也探出身子唱,聲音便傳得更清晰了,似乎整座火車都被這美妙的聲音縈繞了。

紀霜雨扶住了探身的金雀,所見的每張臉上都是欣賞的表情,將這當作旅途中最美妙的奇遇。

作為一個穿越者,他還是頭一次親身看到這樣的場景,因為一曲唱段,整個車廂都沉醉了,所有人都能夠欣賞金雀宛轉的唱腔,不會嫌這節奏太慢。

……

紀霜雨一直待到晚上,金雀他們都去臥鋪睡覺了,頭等座、二等座附帶的臥鋪是要另外花錢的,紀霜雨把女孩送到了車廂,自己也回去。

露露和雹子都已經在他臂彎中睡著了,小孩子覺本來就多,他隻覺得自己帶娃下來,倆胳膊是越來越有力了。

紀霜雨進去時,燈已黑了,周斯音怕是已經睡著,他便沒開寢燈,把小孩先放好,然後摸黑輕手輕腳脫換睡衣。

紀霜雨換好睡衣,坐下來換睡褲,怕是挨著周斯音了,他翻了個身,呼吸稍微一頓,便迅速伸手把寢燈打開了。

不愧是你啊。

紀霜雨本來要出聲,忽而想起周斯音那荒謬的推斷,便俯身下去,對著還有些迷糊的周斯音,裝模作樣地冷笑一聲,抬起兩隻手:“是本無常來索命啦。”

周斯音:“!!”∮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離得這樣近,紀霜雨都能看到他瞳孔劇烈縮了一下。

那一頭睡得有些淩亂的頭發,茫茫然而後緊張的神情,叫人更失卻平日的氣勢,紀霜雨越發覺得好笑了。

接著他看到周斯音的目光聚焦,停留在了自己身上,似乎還沒回神一般,直勾勾的。近在咫尺的目光讓紀霜雨手指又是一麻,生出莫名的心思。

雖然周斯音猜得亂七八糟,但無可否認,世上唯獨他,分辨出了“紀霜雨”的異樣……

隻是時代所限,與自身世界觀,給出一個叫人哭笑不得的結論。

周斯音看到他穿著厚厚的法蘭絨睡衣,褲子換到中途,半遮半掩下露出一截腿,筆直修長,同他麵上肌膚一般,光潔如玉,在寢燈淡淡的光芒下,仿佛籠著煙雲。

而他,而他近在咫尺的臉,更是清新如雪,扮鬼地抬起兩隻手,袖子裡露出垂下來的指尖,兩點琉璃般的眼睛映著瑩亮的光,耀眼得令周斯音心跳更加速,比往常任何一次還厲害,血液沸騰一般——

車輪轆轆轉動,微微的顛簸讓這個夜晚顯得極不平靜。

露露哼唧一聲,在被子裡翻動了下`身體。

紀霜雨回神,迅速起身,笑了笑小聲道:“這是睡懵還是嚇懵啦?”

周斯音卻是怔怔拉一下被子,兩條腿微微屈起來,遮住自己的異樣。

……怎會如此。

周斯音倏然動念,那些心跳難道並非被驚嚇得來?

這念頭才一閃而過,他心底頃刻激起了更大的波瀾。

第三十章

列車抵達滬上, 站台上人頭攢動,眾人彙集後一同出站。

紀霜雨探頭找來接他們的人,按說應該有三撥人。昆侖書局在滬上的分局應來接周斯音和書妄言, 於見青的師兄會來接春雷劇社,再有就是邀約金雀的老板, 即徐新月的同族親戚。

大家都盯著出站口人群中的牌子, 找關鍵名字。

“哎,是那個吧?歡迎紀霜雨老師來滬。”大徒弟六兩眼尖, 指著一處說道。

足有十來人, 有男有女, 手裡張著接人的牌子。

紀霜雨:“應該是哦,怎麼派那麼多人接應,怕我們道具帶得多嗎?”一些比較便攜的道具、行頭, 自然都是要帶上的。

六兩把露露阿姨交給陳衷想抱著,自己走到那群人麵前接頭,因為裡頭好像都是青年人, 便問道:“咳咳,你們是魏老師的學生嗎?”

魏老師就是於見青那位師兄魏可聲了, 也在高校做教師, 主理學生劇社。

這幾人對視一眼,倒是一臉疑惑:

“我們有姓魏的老師嗎?”

“沒有吧。”

“學校是有, 但不教我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