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跟著啊?”
藥娘子是個專心看病的人,一板一眼,對時雨的心思並未察覺。她拉著葉行的手看葉行是否身體好一些,口上隨意道:“阿竹病了,沒出來。”
時雨臉色微白。
他追問:“什麼病?她身體不是被我治好了麼?”
他催問不住,藥娘子詫異道:“風寒而已,養兩天就好了。你前日來的時候,她不就在生病麼?你不知道?”
時雨一愣,鬆了口氣。
他又發愁——她身體怎麼還是這樣。
兩人出了藥鋪,時雨還在出神,葉行已經非常懂事地問:“我們還要去前天的地方找阿竹姐對不對?師父你快點兒吧,我今天都還沒練武呢。”
時雨心不在焉:“練武有什麼重要的。隨便練練就好了。”
葉行:“也有道理。”
葉行在生病前,就是習武天才。而時雨本來練武就很隨心,他自己又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師父,這種師父教授弟子,兩人能夠和平相處,多虧葉行悟性好。
時雨長腿一抬:“我們去找央央給你抓藥。”
葉行低頭看看藥娘子已經給了的藥,無言片刻。但是這兩日因為戚女郎的緣故,師父和他親近了很多,他很喜歡這種氛圍。小少年便眼珠一轉,出主意讓師父更喜歡他一些:“要不要給阿竹姐買點兒禮物啊?”
兩人去村子裡找戚映竹,戚映竹在自己的房舍中披衣寫字。她用帕子掩唇咳嗽間,聽到外麵男童虛弱的聲音:“阿竹姐,你在麼?我和我師父來找你看病啦。”
戚映竹一怔,放下筆,走出屋舍。她青衫素裙,發絲斜挽,病容鬱鬱,立在竹屋前,清透柔美,讓時雨盯著她片刻後,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
戚映竹卻看到時雨手裡提著的雞、葉行頭發上的雞毛,她愣半天後,忍俊不禁:“你們掏雞窩了?”
葉行格外會說話:“我師父說我們要謝謝你,花錢買沒有心意,我們就自己去抓了雞。因為藥娘子說你生病了,我師父就來給你做飯了。”
戚映竹妙目望向時雨——某人難道不是因為摳門麼?
時雨道:“雞湯對風寒有好處。”
戚映竹遲疑:“小行不能喝雞湯吧?”
時雨飛快道:“他吃乾糧。”
戚映竹吃驚:“怎能吃乾糧……算了,你們兩個先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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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來了後就鑽入了灶房,讓戚映竹都沒空與他說話。戚映竹拉著葉行的手,問起他如何如何後,一大一小二人麵麵相覷半天,戚映竹不好意思地問:“你餓不餓?”
葉行:“你們大人都這麼委婉的麼?”
戚映竹:“什麼?”
葉行歎口氣,他趴在桌子上,無聊道:“我餓了,你做飯給我吃吧。我快餓暈了,你快點兒啊!”
戚映竹臉刷地一紅,這才懂了這小孩兒的機靈。她想解釋自己是真的關心他,沒有彆的原因。但是解釋了,又未免欲蓋彌彰……戚映竹隻好出門,往灶房去了。
灶房中熱鍋滾水,汩汩作響。時雨正在灶房中悶悶不樂地坐著,他靠著桌子,長腿斜搭在案台上,雙腿修長筆直,絲毫不像他說的那樣——正在殺雞。
他耳朵一動,聽到外頭那虛浮又緩慢的腳步聲,登時起身,瞬間改變了自己的動作。
戚映竹推門進來時,便看到青年蹲在地上按著那隻雞,霍霍拔雞毛。他乾活乾得積極又熱情,抬頭看她一眼。那一眼其實沒什麼內容,戚映竹卻覺得不好意思。
她乾乾解釋一句:“我給小行做點兒吃的。”
時雨眼睛裡帶笑,如同星辰耀耀。他誠心無比地豎起沾了雞血的大拇指,毫不吝嗇對她的誇獎:“你真善良。”
戚映竹:……也不必這麼硬誇吧。
她心中覺得古怪又好笑,且和長大後的時雨待在一個空間的感覺太微妙。她站在原地半天,踟躕半天,說服自己其實也沒什麼。她走向灶房另一邊挽起袖子忙碌,慢騰騰地找調料時,旁邊伸來一隻手,遞給她。
戚映竹抬頭。
時雨笑眯眯:“我正好看到了。”
戚映竹吃驚:“……時雨,你怎麼對我家灶房的布置,比我還清楚?”
時雨一愣,不好說自己把這裡都翻了個遍,怕有刺客或者江湖人什麼的。他掩飾般地擺手,彎眸笑:“運氣好而已。”
戚映竹:“你彆動。”
時雨呆住,當即一動不動,連揮動的手都停在原地。立在他麵前的戚映竹踮起腳,拿帕子去擦他的臉頰一側。女郎的香氣入懷,她要踮腳才能夠得上他,她仰著臉專注地給他擦:“臉上沾血了。”
時雨目光閃爍,呼吸屏住。
她的帕子在他臉上揉過,她的麵容也在他眼前放大。她擦完他的臉,站回去的時候身體不穩地跌了下,本也沒什麼,一隻手按在她腰間,溫度灼灼。
戚映竹身子登時僵住。
時雨低頭:“你要摔了。”
他輕輕地摟了一下,便懂事地將手縮了回去。他笑容誠摯,表情懇切,戚映竹如何看,也不像是他方才是故意的……但是,戚映竹立在他高大的身量麵前,再次感受到了那種她方才進來就感覺到的古怪氣氛。
似乎會發生些什麼。
又似乎在躲閃些什麼。
當她和時雨麵對麵站著、目光對上的時候,二人的躲閃,都有些欲蓋彌彰。
戚映竹低頭道了謝,轉過肩繼續去摘菜了。時雨卻不殺雞了,他站在她旁邊,端詳她半天,說:“你晚上沒事兒吧?”
戚映竹心頭一跳,她抬眼望他一眼:“你……有事尋我麼?”
時雨無所謂道:“本來想找你出去逛街的,小行長個兒了,要給他買新衣服,但是我不會挑。你是女郎,你會吧?”
戚映竹低著頭,半晌輕輕地“嗯”一聲。
時雨心中高興,但是他低頭看她蒼白麵容半天,又想起來:“啊,你生病了,最好不要出門。你現在還經常生病麼?”
戚映竹聲輕若蚊:“都是一些小病,沒什麼大事。我的風寒,已經快好了……我可以出門的。”
時雨微愣,他很快反應過來:“那我們一起出門吧。”
他補充:“我記得小行的個子,他今晚還要練武,就不用跟了。”
戚映竹偏臉看他,疑惑:“練武這麼辛苦麼?”
時雨麵不改色:“是啊。他身體這麼差,不好好學武怎麼行。這也是為了他好。”
戚映竹半懂不懂地點了頭,想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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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葉行知道師父要拋下他跟戚女郎出去逛街時,他委屈地看時雨一眼:“好吧,我回去練武。”
戚映竹不放心:“讓小行住在這裡吧。夜裡回去‘秦月夜’,一個小孩子是不是不安全?”
時雨回答:“習武之人,豈能這點兒路都走不了?”
葉行露了笑,感激戚映竹為自己說話。他走前問時雨:“師父,你晚上回來麼?”
時雨莫名其妙:“回啊。”
他感覺到戚映竹望了他一眼,時雨扭過臉去看,戚映竹卻在看外麵的天色。戚映竹喃喃自語:“天陰了,夜裡會不會下雨?”
時雨一愣,看眼灰暗的天色。他目光一暗,以為戚映竹暗示他什麼,他道:“還是可以逛街的。逛街時應該下不了雨,之後下也沒關係,我會武功,回去也很方便。”
戚映竹便不說話了。
第71章 紗幕離,發唐梳;點……
紗幕離, 發唐梳;點花鈿,耀珠翠;係長裙,圍披帛。
夜火重重, 華燈已亮。
戚映竹踟躕許久後仍決定盛裝。她初初走在時雨身邊,盼他為她驚豔。他目光輕輕錯開, 戚映竹以為他並沒有發現時, 眼角餘光看到他唇角微翹, 似在偷笑。Θ思Θ兔Θ網Θ文Θ檔Θ共Θ享Θ與Θ在Θ線Θ閱Θ讀Θ
戚映竹臉皮薄,暗想自己是否太刻意時, 聽到時雨笑嘻嘻地說話:“我像個侍衛, 跟在女郎身邊。”
戚映竹回答:“你昔日不是不願做我侍衛麼?”
時雨側過臉看她,他將她打量片刻,道:“我當然不願。我不是你的衛士, 我是你的……”
戚映竹心口疾跳,麵容緋紅。
他慢悠悠地說:“朋友。”
戚映竹抬目, 略微嗔他一眼,心中有點兒惱。時雨帶著笑看她,也不知是故意還是試探。戚映竹疑心他試探, 但是……時雨有這種能力麼?
戚映竹不知如何開口, 她側過身走到一旁攤販前, 裝模作樣地低頭挑選麵具。時雨倚著竹竿靠在一旁,托腮端詳她。他的目光又無謂,又專注, 戚映竹猜不出他的心思。
時雨:“你喜歡?我買給你。”
他要掏腰包, 戚映竹側身一躲,搖頭道:“我買給你。”
她語氣帶點兒悵然:“我如今自己會賺錢了。”
她轉身將手中的青銅獠牙麵具往他身上一扣。她抵不上他個子,麵具便隻扣到了青年的下半張臉。戚映竹噗嗤一聲, 促狹地笑起來。時雨有點兒怔地看她,而戚映竹借這個機會,有些貪婪地仔細看他如今的麵孔——
她心裡眷戀時雨。
她總想多看時雨一會兒。
她看到他,就想靠近他。
……可她總是尋不到那個機會。
時雨俯身貼來,戚映竹向後退一步,他抓住她的手。他聲音低沉,與少年的清亮不同,但她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理所當然的撒嬌:“你給我戴。”
戚映竹便紅著臉,仰頭為他戴好麵具。她手指擦過他的臉,碰過他帶著溫度的肌膚。隔著一張青銅麵具,二人氣息挨得很近。燈火照在他眼中,流離之光,重重欲燃。
像吞噬,卻不急不緩;
像邀請,卻似是而非。
戚映竹目光躲閃,抓著她手腕的時雨上前一步,又向後退了一步。
二人都沉默下去。
良久,時雨悶聲:“我想給你買東西。”
戚映竹側過臉,想著方才那片刻的曖.昧。戚映竹低聲:“這般已經很好了。來日方長。”
時雨跟上她的腳步。
他慢騰騰地負手跟在她身後,放肆地盯著她的纖纖細腰,又目光上移,看著她墜在腰後的烏發、時而露出的細白脖頸。時雨忽而抬手,一道指氣無聲散出,將暗中窺探的一個江湖人打發掉。
那人倒並非為他而來,隻是多看了戚映竹兩息。但時雨怕任何江湖人來打擾他們,怕今夜的“客人”未免太多。他想讓戚映竹繼續過安穩的日子,便要為她擋開身旁的所有可能的危險。
時雨不動聲色的,在戚映竹身後多次出手。
他武功今非昔比,他也學會很多東西。
時雨忽然追上兩步,將一盒胭脂塞到戚映竹懷裡。戚映竹吃驚地停下腳步看她,時雨說:“我看旁邊那個女郎買的。”
戚映竹抓著被他塞來的胭脂,半晌道:“你在討好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