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江離想做到卻功敗垂成的事情,也將會實現。
春遲不在乎萬蓮佛地,不在乎生靈塗炭,甚至不在乎自身修為生死,他隻想徹底解開自己多年來孜孜追求的疑惑,除了江離,沒有人能幫他。
忽然間,他的身形頓住!
匆忙神色凝固在臉上,甚至還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
他緩緩低頭。
一隻手穿透了自己的身體,直接擒住他的心臟,準確無誤。
紅色的心在這隻手掌裡跳動,猶帶著熱氣。
血從身體噴濺出來,春遲甚至抓不住禪杖,後者從鬆開的手裡直直掉落。
這隻手從他身體裡抽出,整個過程不過眨眼工夫,春遲口角吐血,身軀像剛才的禪杖一般,轉眼被蓮花池中的黑浪吞沒,沉浮兩下,不見蹤影。
長明擊碎十六金剛冤魂所生的黑蓮浪潮,從結界束縛中走出,便看見雲未思手裡捏著那顆心,低頭緩緩%e8%88%94舐,似在品嘗什麼美味。
唇齒染血,眼角生紅,片刻之後,察覺對方注視,雲未思抬起頭,衝著他展顏一笑。
這一笑,直接笑得長明頭皮發麻,身軀微震。
眼前之人,哪裡還是雲未思,分明是個魔氣滔天的妖孽!
他張了張口,甚至不知道要說什麼。
因為雲未思很顯然,已經聽不進他的任何話了。
對方將那顆心捏在手裡,像把玩心愛之物,舉步向他走來。
長明並指捏訣,縱有萬千波瀾,終隱於平淡之下。
“劍來。”
第95章 周可以的神魂,給我。
章節不記得自己已經狂奔多久了。
他明明是按照賀惜雲他們的吩咐,安安分分待在一個小院子裡,以備不時之需的接應,長明他們則通過陣法前往萬蓮佛地。臨走之前,許靜仙還將一個雙腿殘疾的瘸子寄在他這裡,那瘸子也不與他說話,整天什麼事都不乾,一心守著個破舊的小煉丹爐,關在雜物房裡,也不知道在鼓搗些什麼。
章節窮極無聊,不得不靜下心來思索自己過去所學,鎮日打坐靜修,倒也有些收獲。
但他從未想過,變故並非始於長明和鬼王那邊,而是來自幽都。
一夕之間,風雲突變,妖魔肆虐,神鬼悲鳴。
孤魂野鬼傾巢而出,在幽都上空呼嘯盤旋,形成龐大黑焰,又獰笑分散各處,肆意殺戮,為所欲為,惡鬼直接抓住活人吞噬生機,妖魔則趁機灌注魔氣,或附身其上,以人皮招搖過市,再狩獵下一個受害者。
滿城內外,哭聲不絕於耳,章節恍惚有種錯覺,他從人間來到煉獄。
小院子起初有陣法結界護持,還算安全,後來那些惡鬼不知怎的撕裂結界突破進來,修士的氣息讓他們嗅到美味,前仆後繼湧入,想要將兩人撕成碎片。
瘸子方歲寒在見血宗時受了傷,戰鬥力減半,基本等同尋常人,隻剩下章節一人在單打獨鬥。
他修為放在平日也還夠用,但麵對以一敵百,以寡敵眾,尤其當黑焰般的惡鬼還源源不斷湧來時,章節就有些後繼無力了,他不得不拖著瘸子步步後退。
費儘力氣逃出那座宅子,兩人又倉皇奔向城外,可惜還未出城就被更多的惡鬼圍住,前後夾擊,想跑也跑不了。
唯一的生機,就是拚死抵抗,殺出一條血路。
他無數次抱怨瘸子沒用,謾罵絮叨不休,瘸子也讓他扔下自己,但章節最終還是沒把人丟下,他說服自己,這是因為生怕許靜仙等人回來看見瘸子死了,要找他算賬,他可不想得罪那幾個人。
“我跑不動了!”方歲寒道。
他腳傷未愈,前些日子甚至無法行走,最近才好了些,許靜仙帶著他原是看在那幾顆救命丹藥的份上,想從方歲寒身上再多榨點好處,估計也沒想到堂堂見血宗觀海峰峰主,居然會沉迷煉丹到荒廢修為,難怪見血宗驚變那天,他竟會差點喪命。
“我背不了你!跑不動也得跑!”章節揮劍斬去一個惡鬼,回頭見狀有些崩潰。
“死就死吧,碗大一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方歲寒破罐子破摔,他臉色煞白,半癱在地上,出氣多入氣少,眼看用不著惡鬼撲上來,他也快不行了。
遠遠的,靈力的劇烈波動傳到他們這裡來,地麵跟著微微震顫,似乎有人在鬥法。
有鬥法就說明有敵我之分,說不定還是可以投靠的盟友!
章節眼睛一亮,求生欲陡升,回頭再看方歲寒一副死樣子,咬咬牙。
“我背你,快上來!”
等方歲寒磨磨蹭蹭上了他的背,兩人一路斬妖除魔,半是奔逃半是亡命地跑到皇城前麵廣場空地,便見遮天蔽日的黑焰籠罩在皇城上空,暗沉沉的隱有血光,幾欲壓塌摧折皇城一般。
黑雲之下,許靜仙、何青墨、鬼王等人都在那裡,還有零星生麵孔的散修,以及一些僥幸逃生,又聞訊趕來避難的尋常百姓,萬千惡靈凶魂環繞著他們,急於撕開一個裂口。
章節和方歲寒看傻眼了。
他們覺得自己不是趕過來得救的,而是過來自投羅網的。
身後黑焰來勢洶洶,又與前麵惡鬼合流,兩股一並,將兩人當成餐前甜點,張口欲噬!
“紫氣東來,劍意誅邪!”
章節大喝一聲,劍光驟然大盛,擋在兩人身前,岌岌可危,麵前維持。
這是本門高階劍術,他還未能修煉,平日裡背是背得多了,也不敢嘗試,此刻性命遭遇威脅,實在顧不上那麼多,想也不想就用出來,沒想到還真成功了。
還沒等他高興片刻,那劍光忽明忽暗,似在黑焰與主人命令之間搖擺,過了一會兒,居然掉轉劍身朝他們疾射而來!
章節麵色大變,拽起方歲寒就往許靜仙他們的方向奔去。
“救命啊!!!”
令狐幽雖然是鬼王,但這個稱號,隻是因為他是鬼修之最,能馭鬼於千裡,尋常鬼魂見了他都要俯首稱臣,號令群鬼的前提是他的力量遠遠淩駕於這些凶靈之上。
眼下黑焰勢大,咄咄逼人,大有將他們所有人都吞噬於此,徹底將幽都變為鬼域的架勢,在此等威壓之下,令狐幽已經很難發揮出鬼王的優勢,甚至就連從前收服的鬼靈,也隱隱有噬主跡象,換而言之,過去馭鬼所能達到的巨大力量,此刻已經剩下不到十之一二,甚至開始出現劣勢。
鬼王手中的斂鬼幡獵獵翻動,裡麵的惡鬼與外麵遙相呼應,蠢蠢欲動,呼的一下從幡中躥出,卻不是撲向令狐幽對麵,而是朝令狐幽咬來!
他揮袖斬去,氣勁之下,惡鬼哀嚎粉碎,卻又有更多的撲上前來,它們忽然發現令狐幽這樣的鬼修,正是對惡鬼來說最肥美的獵物,連活人生機都有所不及。
令狐幽一下成為眾矢之的。
邊上不斷有百姓和修士下意識離他遠些,以免被波及,令狐幽麵色蒼白冷峻,似乎對此毫無意識,他身處一波波洶湧撲來的黑焰惡靈之中,手起手落,將殺戮當成一種習慣。
許多年以來,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從未奢求過光明,也本來就不需要光明。
一條路,一個人走,就已足夠。
袍袖被零星黑焰咬住不放,得寸進尺,竟是想卷上他的衣裳,進而%e8%88%94上衣裳下的身軀!
下一刻,黑焰被劍光斬去,一人狠狠撞上他的後背,將令狐幽撞得往前。
“彆分神,你殺前麵,我後麵!”
何青墨的聲音傳來,氣急敗壞,帶著嘶啞的血氣。
整整一晚上的廝殺,早已耗儘他的氣力,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全憑一股氣力在支撐。
但令狐幽沒想到,何青墨竟會在這個時候過來救自己。
“你……”
“你什麼你,你死了我們也活不了多久,專心點!”
說話間,何青墨又揮劍斬下幾隻惡鬼。
令狐幽成鬼修之後,早已許久沒體會過溫度是個什麼樣的感受,他摸什麼都是冰冷的,就連吃人間的食物,哪怕再熱氣騰騰,到他嘴裡,也是冰冷一片。
唯獨此刻,他竟能感覺後背隱隱有些發燙。@思@兔@網@
是久違的,令人懷念的溫度。
……
雲未思忽然想起一件事。
先前聖覺被他殺死,臨死前落下萬丈懸崖,被冰刺穿心而死,麵色卻毫無恐慌,甚至向他投來意味深長的眼神。
雲未思還曾琢磨過,對方那個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
但現在他已經明白答案了。
聖覺拚著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給他種下一道禁製。
這道禁製,平日裡毫無所覺,也不會對修為有什麼影響,但當他魔心觸動,禁製就會加深魔心,引誘他徹底成魔。
也許從他進入九重淵,與妖魔日夜纏鬥,被魔氣入體開始,這個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這正是敵人想看見的結果,一步棋走到今日,終於開始發揮他應有的作用。
但此刻雲未思已經無所謂了。
入魔也好,修道也罷,如果不能隨心所欲,又有何益?
他的內心無波無瀾,將掌中那顆尚且在跳動的心捏碎,然後朝九方長明伸出手。
“周可以的神魂,給我。”
第96章 你要殺我?
長明看著他,他也望著長明。
四目相對,長明在對方眼中看見瘋狂與偏激。
唯獨沒有舊日冷靜。
“你還記得我叫什麼嗎?”他問雲未思。
手指微微一動,血肉碎末從指縫流淌而下,黏膩腥膻,雲未思卻毫不在意。
“你以為我失憶了嗎?”雲未思微微一笑,“我現在很清醒,師尊。”
“我記得我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包括如何被仇家追殺,一路逃到玉皇觀,求你收徒,風雨裡跪了很久。這些我都記得。”
記憶甚至比以往更為清晰,他甚至記得當時自己跪著的那塊青石板上的紋路,記得雨水衝刷過後的樹葉落在他麵前,而他的心情就像那片葉子,無根無源,不知今日如何,明日又會怎樣,家國離他已經遠去,唯有眼前的玉皇觀無限放大,是他僅存的依靠。
如果當時觀主不肯收留,他隻能血灑當場,成為過去現在千萬個亡魂的其中一個,即使在他自己看來驚心動魄的經曆,放大到整個天下,卻又是如此微不足道。
“我還記得,有一年冬至夜,我去廚下親手包了餃子,端去給你,你說玉皇觀冬至素來是喝羊肉湯的,不過還是將那盤餃子吃了,一邊吃,一邊嫌棄我包得不好,有些還破皮了,肉餡掉出來,染了滿碗湯。”
他望著長明,一雙眼睛不掩殺戮,卻也無比清醒。
%e8%83%b8腔裡的心還在熾烈跳動,所有記憶他都不曾遺忘,隻是不想再隱忍自己。
像現在,血沫碎肉停留在指尖的滑膩令他感到享受,雲未思已經對清心寡欲和靜心修道沒有任何興趣,唯一的執念被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