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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商 夢溪石 4358 字 4個月前

危矣。

幕後之人是鐵了心想以隻手攪動天下大亂了。

謝春溪與越澄波正分頭在宮內各處搜羅審問,希望再從可疑人物上找到一絲線索。

但恐怕希望渺茫。

太後垂淚不已,將大部分希望都放在長明身上。

在她看來,這位能夠憑肉眼就辨認出妖魔的真人,本事一定比其他人也大上幾分。

“明日,照月使者就要入宮覲見,皇帝如今這樣……還是我出麵接見他們吧,對外就說皇帝病了,這幾日要歇息。”

枯荷道:“事情拖了這麼久,宮中消息很難徹底封鎖,此刻惠王想必已經得知風聲,若他將消息透露給照月,照月使者就會無論如何都想親自察看一眼陛下的情形,還請太後節製悲傷,早做打算。”

太後一凜,很快擦乾眼淚。

“禪師所言極是,多謝提醒,不知二位有何建議?”

長明道:“我有一門法術,可以傀儡替身取代皇帝,不過這傀儡隻能維持一日,不能近水不能近火,若是離遠一些,蒙過他們並不困難。”

太後聽得長明所言,連連點頭:“如此甚好,那就拜托真人了!真人實在助我良多,今日若不是你,恐怕就要被那妖魔得逞了,直至現在我還不知真人尊姓大名,不知真人能否告知,我必讓人在宮中為您供奉長生牌位!”

長明道:“九方長明,無門無派,散修而已。”

太後從未聽過這個名字,卻不得不裝出久仰大名的表情。

“原來是九方真人!”

旁邊枯荷先是微怔,感覺這個名字無比熟悉。

下一刻,他如遭雷擊,渾身僵住。

九方長明?!

第58章 實力是最容易得到尊敬的。

幾乎沒有一個修士沒聽過九方長明的名字。

那曾經是懸於每人頭頂的一盞明燈或一把利劍,或激勵,或威脅。

相較彆人而言,九方長明與慶雲禪院還有不淺的淵源,雖然枯荷入門時,這位行事張狂無忌的大宗師早已叛出佛門,但關於他的傳說從來就未曾少過,以至於後來還有人指著枯荷打水那口井說,九方長明曾在這口井旁邊悟出威力巨大的佛門法咒。

時隔多年,沒想到竟還有人提起這四個字。

枯荷疑心此人是個冒牌貨,畢竟總有些人想要模仿威名赫赫的前輩,這種人他也見過不少了。

但他盯著長明再三端詳,卻一時看不出個所以然。

枯荷的異常也引起太後注意,她奇道:“禪師,可是有何問題?”

“沒有,是貧僧失神了,太後見諒。”枯荷雙手合十,將目光收回。

長明沒有理會枯荷的看法,他既重回人間,往後這樣的事情隻會屢見不鮮。

“我有一事想問,還請太後如實作答。”

太後定了定神。

“真人請講。”

“那八寶琅嬛塔,可當真是皇帝夢見神仙所建?”

“非也。再過兩月便是我的生辰,皇帝孝順,說想建一座塔來供奉五穀寶物,祈求我長命百歲,也祈願我國五穀豐登,國運昌隆。”

“這麼說,民間傳說神仙托夢是假的了?”

“讓真人見笑了,的確是以訛傳訛,想必是民間百姓喜歡玄奇故事,故而添油加醋的。”

“那麼皇帝去過那座塔嗎?”

“沒有,那座塔自落成之後,皇帝與我隻是遠遠眺望,未曾入塔,皇帝原是打算十二月初二,也就是我生辰那日,請慶雲禪院的高僧大德入寺開光做法,我與皇帝親臨祭拜,祈求風調雨順,此後每逢初一十五,再開放允許百姓入內供奉鮮果。”

“也就是說,現在塔裡沒有人?”

“沒有。”太後頓了頓,“應該沒有。”

她又望向枯荷,似乎想從他那裡得到確認。

枯荷道:“的確沒有,除了運送器物入塔那日,有禪院僧人隨行之外,如今塔裡是無人的,外麵倒是有人駐守,道友是懷疑塔有問題?”

長明:“洛都八麵來風,此塔正好建在風口彙聚之處,若說四平八穩,天地相連,這琅嬛塔正好就處於連接天地的中心,如冠冕明珠,耀眼奪目,卻也吸陰聚陽。”

太後緊張起來:“那會怎樣?”

枯荷接上長明的話:“神仙喜歡這樣的地方,邪物也會喜歡。”

太後臉色微變。

“這塔的選址,當日是寒夜定的,禪師與謝掌教都看過,說沒什麼問題。”

枯荷歎了口氣:“是貧僧的疏忽,從選址上看,塔本身的確沒問題,我隻是沒想到寒夜有問題。”

長明道:“我不知東海派何時也擅長陰陽堪輿之術了?”

枯荷:“寒夜雖為東海派長老,但他的堪輿風水卻是家傳,他姑姑便是萬象宮弟子。”

兜兜轉轉,果然都連上了。

長明不再多言,隻對太後道:“我想去那塔裡看看。”

太後抱著希望:“皇帝生魂會是在那裡嗎?”

自然誰也無法擔保這個問題。

枯荷也道:“我隨道友同去吧,宮中就有勞越道友和謝道友繼續搜尋了。”

太後忙道:“還有一事,照往年規矩,此次幽國與照月國使者入宮,必定隨身帶著修士,想與我方切磋比試,去年是我方贏了,但今年幽國必定不死心,想挽回顏麵,聽說這次他們宗師就帶了兩位,還請二位儘量天亮前回來,你們不在,我心裡實在不安!”

經過方才種種,太後對長明的信任已經超過其他三人,枯荷也知道她說的是二位,實際上看的都是長明,便也沒有出聲擅作主張。

長明道:“琅嬛塔如果真有問題,我們能不能安然離開還是未知,無法承諾何時出來。”

太後麵色一白:“竟有如此凶險嗎?”

枯荷覺得長明言過其實,但是他生性厚道,沒有當著太後的麵拆台,就附和道:“目前不知塔內情形如何,無法給太後保證,宮中有謝、越二位宗師在,應該是無甚問題的。”

說罷,他從袖中摸出一枚銅令。

“若有急事,太後可派人至禪院,尋我師弟聽雨。”

這算是多一重保障。

太後略鬆口氣:“多謝禪師,多謝真人,祝二位順利,希望洛國平安,天下和順。”

皇城離琅嬛塔不遠,以兩人的道法,片刻可至。

入塔前,枯荷頻頻看向長明,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忍不住問:“慶雲禪院昔年曾出過一位佛子,雖半途入佛門,卻資質過人,被尊為五百年來不世出的天才,後來卻又因故離開佛門,此人姓九方名長明,敢問道友……”

長明懶得聽他囉囉嗦嗦一大堆,直接打斷。

“是我。”

枯荷:……

長明看他一眼:“你跟孫不苦同出一門,算起來我也算你師伯吧,你怎麼跟他半點不一樣?若有他那種笑麵圓滑的功夫,現在慶雲禪院院首就是你的了。”

枯荷連連苦笑:“不敢當!前輩言重了,我怎敢與不苦師兄相比!”

長明嗯了一聲:“就你這樣,難怪會被扔到洛都來吃灰。”

枯荷本想多試探幾句,沒想到反是被一句接一句噎得說不出話來,索性就閉嘴了。

琅嬛塔外的確有修士駐守,不過這些駐守者修為都不會高到哪兒去,他們不認識長明,但看見枯荷,都紛紛行禮。

聽說枯荷來意,他們很快將塔門打開。

但長明沒有急著進去。

他抬頭望去,塔尖在這樣的視角下形似高聳入雲,每一層窗口都亮著微光,仿佛有人在裡頭連夜抄經。

如果夜裡有人沒睡,披衣起身,遙遙望塔,如心靈得到慰藉,一點暖意洋洋而生。-_-!思-_-!兔-_-!網-_-!

但這些都是表象。

在修真之人眼裡,塔尖頭頂雲層翻湧,腥紅若隱若現,正是不祥的征兆。

琅嬛是傳說中天帝藏書之處,但這座塔非但沒有帶來吉祥,反而從建好之後,帝國就開始頻頻出現問題。

細微的裂縫也許不起眼,但當裂縫連接在一起,就會形成更大的縫隙,最終四分五裂,分崩離析。

皇帝出事,正是其中一條顯眼的縫隙。

連枯荷都看出不對勁了。

一入塔,出乎意料的平靜。

沒有撲麵而來的魔氣,也沒有想象中的敵人。

枯荷的目光從入目的神像移到左右四方,抬頭看穹頂,低頭看地板。

一切如常,並無異樣。

“這神像,刻的是虛天藏?”長明問。

“確是佛門虛天藏佛尊。”枯荷低頭朝神像行禮。

虛天藏是創立佛門之人,傳說也是佛子降世,圓寂之後被尊為佛門祖師,慶雲禪院也有佛尊立像。

不過由於在塔內,與禪院立像不同,這尊神像是坐像,佛尊盤腿而坐,一手持珠,一手掌心向上,托著虛空。

關於這神像,其實還有一段爭議。

原本洛國就不同於幽國尊佛,是佛道儒皆尊,取海納百川兼容並蓄之意,所以琅嬛塔建立之初,關於塔內立的神像,是佛是道,兩家一直爭論不休,枯荷跟謝春溪差點翻臉,後來儒門也加進來,非要掛儒門幾位先哲的畫像在塔內,皇帝被吵得沒法子,最後找了個折中的法子,八層的寶塔中,一層塑佛門神像,三層掛儒門先賢畫像,最高一層的塔頂則供奉道家法寶,如此一來,三家兼容,大家都無話可說。

雖然後來佛門表示不滿,憑什麼道門和儒門的東西能在自己頭頂,儒門也不痛快,覺得自己被夾在中間,但這些都是細枝末節,枯荷不想說出來徒惹長明笑話。

卻聽長明問:“神像手上是準備托舉什麼?”

枯荷定神一看,笑道:“沒有,這就是本來的手勢。”

手托虛空的神像比比皆是,長明也沒再糾結,二人轉而察看一層各處,琺琅牆磚在燭光下熠熠生輝,仿佛琉璃世界,地麵還貼著蓮花金磚,朵朵綻開,令人心醉神迷,恍惚間已摸到西方極樂的門檻。

伴隨著視覺上的饕餮盛宴,樂聲隱隱從樓上傳來,琵琶箜篌編鐘,璁瓏悅耳,曼妙動聽。

但塔內原先除了他們,分明是沒人的,又怎會憑空生出樂舞?

枯荷心頭微凜,一下清醒過來,不由看向長明。

後者卻已拾階而上,朝二樓走上去。

“前輩!”

枯荷下意識伸手,慢了半步,隻抓到對方袍角。

長明的身影已消失在樓梯拐角。

枯荷無法,隻好握緊手中禪杖跟上去。

二樓是另一個世界。

絕美妖嬈的舞者翩翩起舞,男女皆有,衣帶飄飛,紗綾半透。

長明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中間,一名舞姬不著寸縷貼著他的身體,豐%e4%b9%b3順著他的輪廓一點點往下挪,紅唇貼近,吐氣如蘭。

枯荷幾乎麵紅耳赤不忍再看下去。

“何方妖孽,竟敢作祟!眾生無相,妖魔儘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