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長老也許打不過長明,但其他三人合力,就綽綽有餘了。
長明人在湖中央,一下就要麵對來自三方的壓力。
兩把長劍。
一把長槍。
從三人出手到他們掠至長明眼前,不過眨眼工夫。
劍與槍卻都已如離弦之箭,勢不可擋。
三個人,分作三個方向。
流星趕月,走雲連風。
三道光芒如同天上流星,霎時滑向同一個地方。
無論怎麼看,長明好像都躲不開這一擊。
下有湖水,除非從上麵跑。
但三人合圍,兵器形成三道氣幕,根本不容他有任何逃離的機會。
許靜仙知道長明會禦物化神之術,而且出神入化,神鬼莫測。
她以為這種情況下,對方肯定會以替身傀儡迷惑眾人,轉而出其不意突出重圍,再殺個回馬槍。
但長明居然沒有。
三道光距離他咫尺之遙時,他居然還一動不動,像是被嚇傻了。
皇帝不急太監急,許靜仙急得腦門都出汗了。
長明不動。
三把兵器居然也無法再前進半分。
咫尺之遙,就永遠是咫尺之遙。
劉長老等人微微變色,不約而同試圖往前刺入半分。
一股強烈的力道同樣反彈回來,三人不由自主後飛數十步,差點落入水中。
黑色長劍自對方手中脫出,飛快掠向劉長老麵門!
那是他人生中看見的最後一副景象。
劉長老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但彆人看見了。
尤其是其他兩名長老,看得清清楚楚,他是被一把黑色長劍殺死的。
那劍去勢極快,快到已經無法用肉眼分辨速度了,隻覺下一刻就已經出現在劉長老麵前。
劉長老的脖子裂開一道口子,整個人往後跌落在水中。
身體沉下去,血卻浮上來,很快染紅他周邊的湖水。
眾人驚呆了。
另外兩名長老也大為震動。
誰也沒想到威名赫赫,在天垂城呼風喚雨數年的劉長老,居然會就這麼死了。
也許是他多年來沉迷酒色,很多事情自有手下出麵應付,旁人摸不清他的底細,也就不會輕易動手,卻讓長明撿了個大便宜。
但眼前這一幕,委實令許多人震驚不已。
許靜仙發現關霞裳悄然離開。
這女人看見劉長老死了,靠山轟然倒塌,立馬就想溜了。
許靜仙冷笑一聲,趕上前將對方去路攔住。
紗綾一出,關霞裳下意識抬手,但她的劍早就被劉長老收走,空手接白刃,嬌哼中鮮血噴湧而出。
她踉蹌後退,倒在地上,沒有人接住她。
美色在天垂城,不過是唾手可得的玩意兒。
當你擁有了力量,也就擁有權力和想要的美色。
關霞裳是劉長老喜歡的玩物。
可,也僅僅是玩物。
場麵就這麼亂了。
長老五去其三,所有人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全都脫韁而出。
“把長老殺光,我們自己做主!去他娘的當牛做馬!”
也不知是誰先喊出一聲,所有人緊隨其後,全都殺向剩下兩名長老。
這裡又有誰天生是低人一等,他們在外頭都是有幾分本事和名頭的修士,否則誰又敢跑到九重淵裡來?
隻是天垂城限製靈力,大部分人技不如人,隻能忍氣吞聲,任由五長老驅遣盤剝,心中早就不滿已久。
如今長明的出現,當場被殺死的長老就像一根導火索,徹底點燃所有人潛藏內心的暴虐壓抑。
盧大驚失色。
他就算武功再高,也抵擋不住這麼多人合圍。
“寧涵,你倒是快想想辦法啊!”
盧長老衝同伴大喊。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甭管從前多麼忠心的手下,在巨大的利益誘惑麵前,隻有同為長老的寧涵靠得住。
但寧涵一言不發轉身就跑,餘下盧長老,陷入早就滿蓄仇恨的人海之中。
麵對一雙雙殺紅了的眼,他知道,自己今日是跑不掉了。
關霞裳躺在地上,許靜仙沒再去管她死活,目光落在湖麵上。
盧長老栽種的許多珍奇草木被一場打鬥損毀殆儘,唯獨那株疑似養真草的植物,搖曳生輝,淩然水麵。
許多人不知寶物近在眼前,大都將注意力放在長老身上,還有的早已聞風奔向五長老宅邸,期望從中搜刮出什麼珍奇。
許靜仙左右四顧,心頭一喜,再也忍不住,起身掠向湖中央。
陽光下,養真草顯得很低調。
但近看才發現,它的草葉上竟有絲絲縷縷的金線,宛若天繡。
這些金線似乎還構成一幅幅曼妙圖案,形似諸天星辰,一層層,旋渦版令人不由自主沉迷下去。
許靜仙的胳膊被人拽住,才回過神來。
她發現身體居然已經沉入水中,不知不覺,差點就淹死了。
意識恢複的瞬間,水從口鼻眼耳紛紛湧入,她被拽著浮出水麵,嗆咳不已。
“那東西……”
“的確是養真草。”長明道。“此物擅於迷惑神智,取養真草者,須得有過人心誌,你方才差點就著道了。”
然後許靜仙乾了件事。
她二話不說把整株養真草塞進嘴裡,然後鼓起臉頰死命咀嚼,企圖幾下咽下去。
長明:?!!
饒是他見過那麼多世麵,也被許靜仙的行為震撼到了,一時難以用語言形容。
“這東西是要煉化成丹的,你就這麼……”
吞下去了?!
許靜仙:“這麼吃下去會死人嗎?”
長明:“……暫時沒聽說。”
主要記載裡真能得到養真草的人幾乎也沒有。
這麼一株,生在九重淵裡,並非盧長老所種,而是萬神山靈氣蘊藉所成,千難萬難,機緣巧合。
隻不過眾人不識貨,盧長老愛伺弄草木,也隻將它當成珍奇一些的花草,畢竟這裡不能使用靈力,許多人也沒想到它竟是能令修為大進的寶物。
許靜仙理所當然道:“夜長夢多,到嘴裡才誰也奪不走,為了這株養真草,老娘差點連命都搭上了。還有你!”
她正想罵長明丟下自己消失,想起對方剛才以劍破力,誅殺劉長老的情形,忽地嫣然一笑,湊近前,親了長明一口。
長明下意識想避開,人在水中有阻力,反應慢了點,臉頰被紅唇堪堪擦過。
“明郎前來相救,想必對奴家情深義重,難以割舍,不如咱們以天為媒,以水為床,直接把好事辦了吧!”
她嘴裡胡扯八道,手還真就開始扯衣領了。
長明似笑非笑,毫無窘迫之態。
“你就沒發現自己現在熱得厲害嗎?”
許靜仙何止沒有發現?
她咽下養真草之後,從喉嚨到五臟六腑瞬間冰涼又隨即火辣辣的灼熱,像極了欲火焚身的時候,再怎麼竭力忍耐,也口乾舌燥臉色發紅。
許靜仙欲哭無淚。
“到底怎麼回事!”
“蠢物。”
長明任她在水裡冷靜,縱身躍上岸邊,望向遠處。
火燒雲正以濃烈的姿態,描繪夕陽最後一絲餘暉。
那些禿鷲就快出來了。
雲海那邊應該也差不多了。
正思及此,地麵開始搖晃。
這種搖晃很快加劇,逐漸演變到地麵裂開。
有些人猝不及防,掉入裂縫之中。
原本四處火光乍起的天垂城,越發多了些驚慌失措的呼喊。
這裡的天,要變了。?思?兔?網?
第43章 你奚落本座愛徒,本座總不能坐視不管吧?
長明想毀了天垂城,就像當日七星河被張暮摧毀那樣,徹底摧毀這個絕對封閉的,將人心深處所有欲望釋放出來的城池。
因為幕後之人既然處心積慮阻攔他們,甚至不惜追到過去,想要提前改變未來,達成目的。
天垂城的變故,一定能夠逼他們提前現身。
九重淵對他們如此重要,必然不止布了陳亭一個棋子。
雲未思雖然什麼也沒說,卻也默許了這個計劃。
但黑夜是屬於雲海的。
雲未思要做一件事,雲海隻會將這件事鬨得動靜更大。
於是在長明救出許靜仙,天垂城也因為五長老的死而發生動亂時,天垂城開始天崩地陷了。
許靜仙愀然變色,忍著渾身火燒似的緊緊拽著長明的胳膊。
她一下子想到了七星河。
“是不是這裡要沒了?”
長明嗯了一聲,看她坐立不安的難受模樣。
“你還能走嗎?”
“我、我……”
許靜仙欲哭無淚,她現在連舌頭都開始發麻打結了。
這哪裡是什麼集天地靈氣的仙草,分明是毒藥!
“我們要去哪兒,快、快走!”
哪裡還需要她催促,長明拽住她的胳膊躍向雲頂樓,兩人站在樓頂,看著地麵裂開,湖水倒灌,城中房屋紛紛倒塌,天空陰暗難言,唯有城中各處燃起的火光照亮視野。
當遠處最後一絲餘暉也徹底被黑雲吞噬時,黑暗的使者將成群結隊蜂擁而來,追尋它們眼中最美妙的血肉滋味。
“那些禿鷲……”
許靜仙也想到了,她催促長明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長明卻搖搖頭。
“再等等。”
“再等就來、來不及了!”
許靜仙身體好受了點,但臉部表情卻不受控製,歪口咧嘴,說話還流口水,跟行將就木的八十老太一樣,氣得她顫巍巍抬起袖子死命遮住。早知道養真草的藥性如此劇烈,她就——
閉著眼還是得生吞下去。
“許仙子。”
長明負手站在屋頂,看著遠處烏雲翻滾變幻,高深莫測,長發衣袍俱飛揚,頗有些乘風而去的出塵。
唯獨身邊跟著個以袖掩麵流口水,不大像仙女的女子。
他問出來的話,更是讓許靜仙全身的毛一下炸了。
“你確定你吃下的,就是真正的養真草嗎?”
許靜仙:?!!
她骨子裡壓抑的多疑瞬間被挑起來。
“為何這麼說?”
“如果是養真草,你怎會如此難受?說不定真的早就被那盧長老用了,你現在吃到的,不過是贗品。”
“不可能!”許靜仙下意識反駁,“盧建木若真用了那養真草,還怎會如此狼狽?還有,我看的那本古籍上,明明白白寫著,養真草的草葉上麵,確實有金線紋路,這是無法模仿的,世上不會再有與它相似的贗品了!”
長明訝異挑眉:“原來那古籍上記載養真草葉子有金線,之前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許靜仙語塞,她總不能明說自己之前不信對方,有所保留吧。
說了一會兒話,她發現身上難受的症狀正在逐漸消失,取而代之是丹田一股暖意升起,流遍四肢百骸。
“那養真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