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當成人丹送去給宗主還安然無恙的人從未有過,長明是例外之中的例外,從二人方才的情形來看,必定是過往有些淵源,指不定是這人讓宗主因愛生恨,才會憤而劍走偏鋒,以人丹練功……
不知不覺,許靜仙已經腦補了一段愛而不得相愛相殺的恩怨情仇。
“我不太明白,明郎既與宗主如此相熟,方才為何又打了個你死我活?”許靜仙半真半假試探道。
“有時牽絆越深的人,見麵才越是不得安寧。”長明也半真半假地回答。
許靜仙:“這麼說,你們果然是舊識故交。”
長明:“他在河邊長大,少時家裡貧寒,經常自己去河裡抓魚吃,到後來家境改善,卻是徹底厭了魚肉,甚至聞見魚腥味就想吐,想必到如今也沒有改變。”
他若說彆的,許靜仙或許還不知道,但她為了討好周可以,曾特意打聽過對方愛好,周可以討厭吃魚這一點,並非什麼秘密,可誰也不曉得為什麼。
許靜仙終於確信此人與宗主果然是舊識,並且懷疑兩人很可能有一腿。
“既然宗主有令,靜仙自然要遵從,不過天色也不早了,我先讓人帶郎君去歇息,明日再啟程前往九重淵,如何?”
長明自無異議。
“那就有勞仙子了。”
這一覺,長明睡得無比安穩。
比在七弦門後山還要安穩。
不是因為見到久彆重逢的三徒弟,而是他知道周可以和許靜仙一定會輾轉難眠。
周可以是因為乍然見到他,還未在震驚中回過神來。
白天與他交手之後,以周可以多疑的性子,夜裡必定在琢磨自己死鬼師父到底是不是真的修為猛增,還是虛張聲勢,琢磨死鬼師父又在哪裡得了奇遇,是不是已臻地仙水準。
越是虛虛實實,周可以就越不敢輕舉妄動,最終隻會折磨自己的頭發。
而許靜仙則必定會對長明口中的養真草動心,四處詢問其是否存在,弄不好一整夜都不休息了,就忙著在各種典籍真經中尋找真相。
既然彆人都睡得不好,那長明就睡得更好了。
長達五個時辰的睡眠讓他隔日起床時神清氣爽。
與之相反的卻是許靜仙倦意濃重的麵容。
修士不可能因為一夜無眠就疲憊成這樣,許靜仙如此精神不濟,必定是連夜用她那個金鈴四處去找與養真草有關的佐證。
以至於她看見長明神采奕奕,臉色就更黑了一點。
“明郎好似很開心,是昨夜做了什麼好夢嗎?”
“許仙子何出此言?”
“我見你紅光滿麵,印堂祥雲圍繞,應該是遇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能不能說出來與我分享一二?”許靜仙一字一句,從牙縫裡擠出。
“我開心是因為仙子看起來如釋重負,一定找到了某個問題的答案,所以我為你高興。”長明真誠道。
許靜仙氣極反笑,恨不得從他身上咬下一口肉來。
自她當上一峰之主,外人見了她都是又恨又怕,當麵稱仙子,背地叫妖女,隻有她讓彆人吃癟的份,從未有人能牽著她團團轉。
這個長明真是能人所不能。
“我的確在一本古籍上找到養真草的傳說。”
長明挑眉:“恭喜仙子。”
許靜仙又想咬人了,“對養真草,你還知道什麼?”
長明:“此物不沾土石不沾露水,不在枝蔓之上,不在岩壁之中,見者稱其不沾因果不入輪回,九重淵也難覓蹤跡,唯有月圓之夜現身片刻。這些事情,你找到的那本古籍上,一定沒有寫。”
許靜仙狐疑:“那你怎會如此清楚?你去過九重淵?”
長明:“我腦子受過傷,也許去過,但記不得路了,養真草應該是親眼所見,否則也不會留下深刻印象,如今你修為已至瓶頸,沒有機緣再難寸進,養真草就是你最大的機會。”
許靜仙嬌哼:“我不會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機會去送命的,宗主既然讓我送你到九重淵,我便送你到入口,親眼看著你進去,就可回來複命了,你休要蠱惑我!”
長明笑了一下:“那我們何時啟程?”
許靜仙:“現在!”
第2卷 黃泉儘處九重淵
第13章 衣袂飄揚,若隱若現,仿佛神仙。
雨霖鈴雖然是難得的法寶,可以代替傳送法陣隨身佩帶,但與法陣一樣都有個缺陷,那便是隻能傳送到去過的地方,許靜仙從未踏足萬神山地界,更不必提九重淵了,雨霖鈴至遠將他們送到離萬神山不遠處的石林,餘下的路就得靠兩人自己走。
自數十年前那場大戰之後,原本就罕有人煙的地方更是人·獣絕跡,甭說村莊城鎮了,便是飛鳥也看不見一隻。
地上滿是崎嶇不平的石礫,長明拄著竹杖走路尚且硌腳,許靜仙乾脆就用紗綾纏住周圍枯樹巨石,飛一段,停一段,或坐在石上歇息,等長明追上去。
饒是如此,她也抱怨連連,叫苦連天。
“這地兒怎麼這麼熱?地下是不是有火,踩一步都覺得腳底快燒起來了!”
“這路全是石頭,讓我怎麼走,繡花鞋都快磨爛了,早知道真該叫上一頂轎子的!”
“你能不能走快點兒呀,我這額頭冒汗呢,你怎麼還慢吞吞的!”
“渴死了,附近可有水源?”
長明被念得耳朵起繭,無奈抬頭。
“姑奶奶,你是修士,不是普通大戶人家的閨女兒,那些石子磨不壞你的鞋子,口渴也隻是你的幻覺,你這修為,三天三夜不喝水也不會死的。”
許靜仙噘嘴:“那怎麼辦嘛?我討厭這鬼地方,還有多久才到,我想回去了!”
長明停步眺望。
“大概還有幾十裡吧,太陽落山前能走到就不錯了。”
“太陽落山?!”許靜仙瞬間提高調子,“你不看看這太陽,又毒又辣,還在中天掛著呢,何時才能落山!我不管,你都能跟宗主打成平手了,怎麼連個禦物飛行都不會,你走快點,不然我要揍你了!”
長明氣定神閒:“我昨日與你們周宗主鬥法受傷,你也瞧見了,如今還能走,已經不錯了,你若將我打傷正好,我也不必走了,我們就地休息幾日吧。”
許靜仙拿他沒法子,咬咬牙,飛身落地,將人提起,紗綾從腰間飛出,落在一塊稍顯圓滑平整的巨石上,找到下一處落腳點,再帶人飛過去。
長明指點江山:“現在為何不直接禦物而飛,以你如今的修為,一口氣直接飛到石林邊緣不是難事。”
許靜仙:“你再說,我就將你丟下去了!”
長明果然閉嘴了。
許靜仙自然可以一口氣飛過去,但她想要節省力氣,也怕這地方詭譎難測,會突然間冒出什麼意外,如此飛飛停停,終於來到石林邊緣,但迎麵而來卻是一股清冷霧氣,彌天漫地,令人摸不清前路。
生怕這霧氣有毒,許靜仙顧不上繡花鞋會不會磨壞了,帶著長明落地行走,又落後長明半步,意思很明顯,讓對方走在前麵探路。
長明不以為意,抬步先行,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半炷香,幾乎同時停下腳步。
霧氣雖然濃鬱,但周身一步左右的路還是能看見的。
而距離他們腳尖半步左右,難走的石塊砂礫沒有了,取而代之是陡然落下的懸崖,霧氣遮掩了視線,也讓人忽略恐懼,仿佛這一腳下去就能騰雲駕霧,羽化登仙。
“怎麼走?”
許靜仙根本沒來過這裡,她最靠近九重淵的一次,就是雨霖鈴送他們抵達的石林,當時她便覺得此處灼熱難耐,一刻都待不下去,如今霧氣蒙蒙加上地表滾燙,額頭冒汗,更加重了心中的焦灼感。#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跳下去,應該就是九重淵了。”
“應該?”許靜仙狐疑,“你到底有沒有來過?”
長明:“我跟你說過,記不大清楚了,但除了跳下去,你也沒彆的路走了。”
許靜仙不敢貿然跳下去。
誰也不知道濃霧之後是什麼,是荊棘遍布的毒液,還是隱藏暗處的妖魔,又或者饑餓交加正等著他們自投羅網的血盆大口,九重淵的一切過於神秘,連許靜仙心裡都沒底。
可就在她猶豫不決之際,身旁長明說了聲“我先走一步”,居然就真的縱身一躍,直接消失在霧茫茫的前方。
許靜仙直接傻眼了。
那她跟,還是不跟?
養真草畢竟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淩波峰峰主可是實打實的利益。她努力了許久才爬上這個位置,這一跳很可能就什麼都沒了。
誰都知道九重淵是個九死一生有去無回的地方,左右她回去之後隨便給宗主編個故事,想必宗主也不可能追究責任,畢竟是他讓自己把人送過來的。
長明沒有掉進萬丈深淵,摔得粉身碎骨,在躍入濃霧的那一刻,他的身體就像被棉花托住,減緩下落的衝勢,整個人也變得輕飄飄,如同雲端漫步,踩入天地初開的未知混沌。
伸手五指摸不到石壁,四方宇宙洪荒仿佛隻剩下他一人,漫無邊際目的遊走漂浮,長明甚至感覺眼皮沉重倦意襲來,濃霧帶著香甜彌漫五感,令人昏昏欲睡。
但他知道不能睡,這一睡才真是有來無回。
長明摸出一根細針,刺入手背%e7%a9%b4道,刺痛讓他身體激靈,直接清醒過來。
與此同時,一隻白鶴從袖中飛出,將他載於背上,俯身急速往前衝掠而去。
濃霧會迷惑神智,沒有心智的紙片傀儡就不受影響。
長明閉上眼,任由白鶴載著自己飛出霧海,等他再睜眼時,已經身處蔚藍海岸,遠處晚霞潑過天際,帶起絢麗色澤,如畫如詩。
沒來過這裡的人,恐怕怎麼都想不到,他們眼中危機四伏的九重淵,竟是這樣美好寧靜。
回身望去,迷霧依舊濃鬱,一條半腐巨鯨擱淺在海灘上,那些白霧竟是從它鼻孔中噴出,氤氳成一個幻象世界,鯨魚周身各處,枯骨零散,其中不乏一些法寶兵器,可見許多人抱著冒險的心思過來,還未來得及見識到真正的九重淵,就出師未捷,殞命於此了。
長明在白鶴腦袋上輕輕彈了一下。
“許仙子口是心非,想必舍不得我,去接她吧。”
白鶴展翅飛出,很快沒入濃霧之中。
長明盤膝坐下,閉目養神。
很快,白鶴載著許靜仙回來了。
許靜仙必然也發覺那些濃霧有問題,落下之後屏住呼吸,卻因迷失方向隻能在裡麵兜兜轉轉,如果沒有長明這隻白鶴,長此以往她的下場必然也會跟那些白骨一樣。
“許仙子,又見麵了,彆來無恙?”長明調侃道。
許靜仙發覺自己的行為已經被對方摸得透透的,長明必然是料到她一定會跟在後麵跳下來,才能及時派出白鶴,但她臉皮很厚,聞言臉都沒紅一下。
“大恩不言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