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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商 夢溪石 4345 字 4個月前

怨氣,也得屁顛屁顛把人交出來,你沒看見?”

長明道:“雖為附庸,好歹山高皇帝遠,總不像在眼皮底下這麼不自在。”

許靜仙被他說到痛處,沉默片刻,不服輸地反駁:“宗主有召,自然得隨叫隨到,宗主本事通天,我亦是心服口服的。”

真要是心服口服,你又何必猶豫?

長明沒戳穿她,轉而問起此處的風土人情,許靜仙倒是很樂意回答的。

從前她也沒少送爐鼎給周可以,但對長明還是有些許不同,可能是因為長明的容貌對了胃口,又或者長明談吐不像一般被抓過來哭哭啼啼驚慌失措的人。

“這見血宗合共九峰十三溪,其中六峰有人駐守,中間擁簇的龍鼎峰,正是宗主所在,我則住在淩波峰,你若以後得了空,記得到淩波峰看我呀!”

“我去了宗主那裡,真還有能見到許仙子的一天嗎?”

許靜仙眨眨眼:“你要是表現好,得宗主看重,說不定他還會傳授奇術秘功,就算你現在毫無靈脈根基,宗主也能幫你一躍變成高手呢!你看七弦門那樣對你,不分青紅皂白把你關到地牢裡去,你想找他們算賬的話,我可是舉雙手雙腳讚成的!”

這女人看熱鬨不嫌事大,明明冷血無情卻又表現得非常熱情,不過既然能在周可以手下做事,這種性格也就不奇怪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達峰頂。

長明抬眼,上書龍鼎峰三字映入視線。

熟悉的字跡讓他想起一段往事。

當年他把周可以收入門庭時,對方甚至還不識字,這一手字,是周可以每日臨摹他的書信練出來的,也算得了七八分的神韻。

不過那個時候周可以還是個自卑陰沉的孩子,可不是許靜仙口中這個威風八麵,讓七弦門聞之色變不敢反抗的見血宗主。

真是天上一日世上千年,轉眼間,連最不可能出息的三徒弟都出息了啊。

門口的弟子走過來,先向許靜仙行禮,態度還是挺客氣的,尤其在前麵有名中年修士被他們趕出來又橫加嗬斥,令對方灰溜溜掩麵疾走的對比下,可以看出許靜仙在宗主麵前還是頗有顏麵的。

“許峰主安好,您這麼快就從七弦門回來了。”

許靜仙軟綿綿道:“可不呢,宗主這邊急著要人,我緊趕慢趕也得把人給送過來。”

對方打量長明:“他就是七弦門那個天才弟子劉細雨嗎?”

許靜仙道:“劉細雨死了,這是殺死劉細雨的疑凶。”

對方一臉不知道許靜仙在想什麼的古怪表情。

“許峰主這是,準備讓宗主來幫忙斷案?”

許靜仙:“哪能呀?劉細雨一死,七弦門就沒人了,那些個歪瓜裂棗我看不上,反倒是這個疑犯吧,雖然沒什麼修為靈力,但好歹皮囊不錯,就算當不了爐鼎人丹,也給宗主解解火不是?”

對方苦笑:“我的好姐姐,宗主閉關不暢,急需人丹,正在裡頭大發脾氣呢!剛殺了幾個人吸食精氣,猶嫌不夠,你送個沒靈力的普通人來算怎麼回事?我可管不了了,你自個兒進去給宗主解釋吧!”

許靜仙臉色微變,忽然一笑:“既然宗主正在發脾氣,我就先不進去拜見了,等他老人家消氣再說,這人,就勞煩你幫我送進去給宗主,姐姐我會記得你的好的,回頭在淩波峰等你來作客!”

說罷還朝弟子拋了個%e5%aa%9a眼,手中金鈴搖動,旁人都來不及阻止,她就已經逃之夭夭。

餘下長明和門口弟子,麵麵相覷。

弟子道:“得!該你倒黴,許峰主跑了,宗主肯定把氣都撒在你身上,跟我進去吧。”

他話雖說得敞亮,手下卻沒有半分容情,直接就牢牢抓住長明手臂,不讓他有任何逃跑的機會。

如果長明這時候大喊大叫,對方還會直接下禁言符。

但長明非但沒有喊叫,反倒還露出好奇感興趣的神情。

弟子心道,這又是個不知死活的,怕是根本不知道裡麵是怎麼個修羅世界。

“宗主脾氣不大好,你待會兒趨奉附和,身段柔軟,說不定還有活路。”

看在這人挺配合的份上,他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

長明道:“我對宗主仰慕已久,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他了。”

弟子明白了,這是個腦子有病的,難怪會被送來找死。

他已經開始在思考此人多久之後會被送出來,送出來時屍體會斷成幾節的問題了。

第8章 人見人怕的周宗主,表情正一寸寸龜裂。

何應元是月初剛剛被調到這裡常駐守衛的弟子。

他進見血宗時間不長,天分也不算突出,隻因做事踏實穩重話不多,被安排來為宗主守門。

這不是個好差事。

因為見血宗上下都知道,宗主脾氣不好,喜怒無常,在他身邊未必能撈到什麼好處,小命卻很有可能不保,所以何應元這個位置,是個高危的活計,雖然每個月能領到的俸祿遠比其它弟子多,可要是命都沒了,再多俸祿又有什麼用?

跟在宗主身邊的弟子,日久天長,耳濡目染,多半心硬如鐵,見死不救。

但何應元的良心還沒完全被狗吃了,或者說,還吃剩一半,他看見長明對自己的命運一無所知,忍不住動了那一絲絲的惻隱之心。

“宗主閉關失敗,你現在進去,恐怕會很慘。”

他委婉暗示的話根本不起作用。

因為對方聽見之後非但不害怕,反而更加躍躍欲試。

“說不定宗主見到我,就不發脾氣了。”

何應元:……

他覺得自己對牛彈琴,說了也白說,彆人一聽來這裡就哭爹喊娘,這個不僅腦子有病,還不怕死。

何應元不再囉嗦,他緊緊閉上嘴巴,伸手輕輕將門推開一些,示意對方往裡麵走。

長明還真就欣然抬步,走進了那扇門。

在何應元看來,對方就像步入地獄而不自知。

他忍不住豎起耳朵,弓起腰撅起屁股,隻差沒將腦袋貼在門上,仔細聆聽來自裡麵的動靜,心裡默默數著多久之後會傳來長明的慘叫聲。

幸而大家都知道宗主的脾氣,除了日常值守弟子,外麵也沒有什麼不知趣的人三不五時過來溜達,自然也就沒人看見何應元的不雅姿態。

何應元一麵忐忑一麵期待,還有點讓你不聽我勸的憤憤不平,自己也說不上具體怎麼描述的五味雜陳,在心裡攪來攪去,就等著那一聲慘叫響起,好讓自己懸在半空的心安然落地,驗證自己所言非虛。

可,等來等去,他怎麼也等不到慘叫。

彆說慘叫了,連呻[yín],痛苦,求饒,哀嚎,都沒有。

何應元等得腿酸,忍不住動了動,又換一條腿支撐大半重量,繼續撅著屁股偷聽。

未知過了多久,他那條腿也開始發酸了。

何應元暗暗歎了口氣,與身體的疲憊相反,好奇心已經爆棚,他恨不能推開門再往裡探一點點,窺見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此時!

轟!

兩扇門被往外擊飛出去,連帶何應元,被迎麵砸下的門帶著一起往外飛起。

那是他人生中最難忘的一段飛行經曆。

彆人都是禦劍,搖鈴,用傳送陣法。

唯獨他,禦門。

人與門重重落地,人在門下,何應元隻覺鼻子一酸,眼淚還沒流出來,鼻血就先出來了。

時間回到半個時辰以前。

長明剛剛進入那間屋子。

身後的門像怕他反悔,隨即關上。

屋子很大,更像一個議事廳。

四周空曠,沒有椅子,隻有掛在柱子之間的落地輕紗,無風自動。

地上散落幾個蒲團,有些上麵還沾了血跡,已經發黑,長明的視線從上麵滑開,落在正中的圓台上。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一人盤坐,背對著他,披頭散發,一條腿支起,手裡挎在膝上,抓著個酒甌。

甌裡的酒水正一滴滴順著瓶口滴落,對方卻恍若未覺,像是坐著睡著了。

在長明走出第五十一步時,聲音終於自前方響起。

“本座讓許靜仙去找人丹,她就找了個沒有修為的廢物過來?”

陰惻惻,冷冰冰,沒有半分感情,仿佛除他之外,眾生皆是螻蟻。

所謂人丹,與爐鼎有異曲同工之相似,隻是命運比爐鼎更慘,以人為丹,自然是在被吸儘氣血修為之後就完全失去價值,最終隻能成為一具快速死去的乾癟屍體。

周可以是長明的第三個徒弟。

當初長明求世間諸道而不得,先出道門,又入佛門,棄佛轉而修魔之後,就收了周可以這個徒弟。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的周可以,唯唯諾諾,自卑內向,天分雖然比一般人強,但跟另外兩個徒弟相較,簡直是天差地彆,唯一可堪造就的,就是執著專注,認定一道便會堅定不移走下去,絕不回頭。

自然,這也造成周可以後來乃至現在的偏執性子。

還未等長明對這個徒弟的人生之路研究出個子醜寅卯,背對著他的男人已經動了。

袍袖無風而揚,形影瞬間模糊,再到長明跟前,不及眨眼之間。

脖頸上多了一隻冰冷的手,像冰塊與肌膚相貼。

換作旁人,這個動作足以令他們瑟瑟發抖,跪地求饒。

但周可以看見被自己掐住的人非但沒顫唞恐懼大喊大叫,反而衝他露出一個自認為和藹可親的笑容。

“徒兒,多年不見,還好嗎?”

很多人聽見見血宗主周可以的名頭,還未等看到真人,就會遠遠避開,生怕這位殺人魔頭一個順心就把自己給滅了,這世上隻怕沒有幾個人,想跟周可以如此近距離產生互動。

這樣做過的人,十個裡有九個,不是死了就是殘了。

剩下的這一個——

如果許靜仙和門外的何應元在這裡,他們一定會對自己的眼睛產生懷疑。

因為人見人怕的見血宗周宗主,非但沒有將長明的脖子捏碎,居然還破天荒抽手後撤,表情甚至露出幾許裂紋,眼看就要全麵破碎崩潰。

他死死盯住長明,表情變幻,交替流露出先疑惑後震驚最後難以置信的神色。

周可以懷疑自己在做夢。

他那個早就死了幾十年的死鬼師父,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

是走火入魔的幻覺,還是敵人送來的誘餌?

他急需人丹來緩解血液中沸騰的燥熱,卻在看見長明那一刻,生生冷靜了下來,神智似乎也沒先前那麼狂躁急亂了。

“你是誰?”

周可以冷冷看來,大有下一刻就將手捅入他身體取出心脾的架勢。

“皮囊不錯,雖然沒有修為,但可以把骨頭打碎,在頭頂開洞,灌入水銀,將皮囊完整取出來,掛在門口,供來往欣賞……”

一邊說著,他慢慢笑起來,英俊卻陰沉,殊無半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