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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什麼?雖然金旭一直嘴上說著休假不想查案,卻是本能地投入其中,不亞於先前任何一次的積極性,是直到現在才忽然表現出了真正的沒興趣。

尚揚問他道:“怎麼了?累了?”

金旭說:“沒有。”

“現在就隻有你和我,”尚揚道,“有什麼不能說的?”

金旭安靜了數秒,道:“怕你批評我。”

尚揚忽然明白了,說:“是不是你不想去養老院?……不想和吳鳳蘭有接觸?”

到養老院去確認情況的提議,是他提出來的,金旭沒有表達異議,他們倆實際上都還在休假,不被職務和職責所限的情況下,金旭不大可能在任何事上反對尚揚,縱然尚揚的決定他並不喜歡。

尚揚道:“那你等下要是不想見吳鳳蘭,就彆進去,我自己去看看,問她幾句話,其實她現在這記性,很可能問了也白問。”

“見不見她倒也不重要,沒所謂。一想到她是誰的媽,我就……”金旭道,“嫌疑人會不會找到她,會不會對她造成人身威脅,我就一點都不想管。”

尚揚:“……”

金旭道:“沒想到吧?我人品就這樣,心%e8%83%b8狹窄,記仇,以前在你麵前表現得不在乎,好像早忘了,也都是裝出來的。”

尚揚啼笑皆非道:“你怎麼還沒忘了你這愛情騙子的人設?”

“不想裝了,讓你看看真正的我。”金旭道,“實話告訴你,你不要批評我。去年拋屍案,一發現劉衛東被卷進去,我就開始幸災樂禍,當時還不知道他已經死了,以為他是躲在哪兒不敢出來,當時我腦補了好幾出我怎麼親手抓他、送他去坐牢的大戲,結果他就那麼無厘頭地死了,害我‘空歡喜’一場。”

尚揚:“……”

金旭道:“你知道我青春期的事,我知道你早知道了,雖然我們沒聊過。”

“那都過去了,不想說就不要勉強。”尚揚道。

“不勉強,願意跟你說。是過去了,但我和那段經曆沒辦法和解,這輩子也和解不了,”金旭道,“劉衛東是已經死了,假如他被殺的當時我就在現場,我可能也不會救他。”

尚揚覺得這種假設沒有意義,但不想反駁金旭,道:“也許吧。我有時候也會想,如果壞人遇到危險,我可能就會袖手旁觀。當然也可能真的遇到了,還是會救。我不知道。”

金旭道:“彆的壞人我不知道,劉衛東我是不救的。我也不想去保護他媽,憑什麼我要以德報怨?做公安以前,我總還是個人吧?”

尚揚沒有回答,他知道金旭並不是在問他,隻是隨口吐槽。甚至這些話也都未必是他真實所想。

到底要怎麼做,金旭自己早已有了答案。不然他就不會選擇做一個警察。

而尚揚做了個決定,道:“我前麵路口調頭回去,把警車還給栗隊,我們不去了,你聯係下張副所長,請他跑一趟養老院。我們去玩彆的。”

金旭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愕然道:“這……這就不管了?不像你能做出來的事。”

“你不喜歡,我還非要管嗎?”尚揚振振有詞道,“我在放假,在度蜜月,讓我對象高興就是我的頭號大事。”

金旭一時想笑,又有點笑不出,像做錯了事還得到糖果獎勵的小朋友,高興又不安,最後說:“還是去吧,張誌明都快忙死了,我隻當是替他分擔點工作。”

快到養老院時,金旭還聯係了古飛,讓古飛把高小軍的照片發一張來。

古飛發了照片,並告訴他倆:高小軍是個一米八六的壯漢,健身愛好者,具有一定危險性。

“你問問古飛,”尚揚問了個一直讓他很納悶的問題,“為什麼高小軍不自己動手,要找小護士胡青曼去殺陳靜?他一個大男人,做這種事不比小姑娘更利落?”

金旭問了,待古飛回複後,他轉述給尚揚:“不清楚,高小軍家裡人對此完全不知情,說高小軍平時最尊敬的就是醫護人員。古飛他們猜說,可能是高小軍不想親自對身為醫生的陳靜下手,才找了胡青曼。”

尚揚無語道:“他找胡青曼動手,就不算是他害了醫生嗎?”

他倆剛到養老院,栗傑那邊也有了新進展,吳培力出租房裡鬥毆後留下的血跡,經查證是吳培力本人的血液。並且剛剛有消息,派出所民警發現了吳培力那輛電動三輪車的蹤跡,在郊區一個小工廠裡,栗傑正要帶隊過去。

“車子在郊區?”尚揚道,“沒發現人嗎?”

金旭道:“說是一個鞭炮廠,存放的易燃易爆物品太多了,擔心驚動到嫌疑人,萬一狗急跳牆造成什麼惡劣後果,不值。所以發現的民警沒敢貿然闖進去,守在那邊等刑警到了處理。”

尚揚點頭道:“明白了,很有可能高小軍和吳培力都在這鞭炮廠裡。”

他們已在養老院門外,尚揚問:“那還進去嗎?”

金旭瞥了眼大門,說:“來都來了。”

吳鳳蘭比大半年前更加蒼老,精氣神也差。她和金旭、尚揚是見過的,現在卻一個也不記得,茫然地打量著兩人。

金旭抱著胳膊在旁邊冷眼看她,尚揚則向她問了幾個問題。

吳鳳蘭知道陳靜墜樓的事,新聞裡看來的,提起這事還冷嘲熱諷了幾句,笑話陳靜這掃把星是倒黴活該。

至於她自己“丟失”的那筆錢,她仍沒想起來是自己從卡裡取出,還讓尚揚這名公安對她保證,一定得幫她找回來。

問了半天,都等於白問。

尚揚隻得和金旭離開,從房間出來後,尚揚道:“她都不記得自己犯過罪,等高小軍吳培力落網,指證了她,還不知道要怎麼判。”

她這種情況,等上了法庭,隻要能拿出前額葉受損的醫學證明,有極大概率能逃脫製裁。大腦受損,類精神病。

金旭道:“那就不歸我們警察管了。”

兩人走樓梯下去,正有工人扛著梯子上來,還背著維修工具包,他倆朝邊上讓了讓,讓工人先上去。

這養老院的基礎設施和條件都還不錯,護工和工作人員也都比較負責任,白原當地社區基層對孤寡老人都挺照顧,三五不時就會來送些日用品,陪著說說話解悶,也是監督養老院不要苛待無兒女老人的意思。

吳鳳蘭如果不要無事生非,安心在這裡養老,她有退休金也有醫保,其實離晚景淒涼四個字也還有段距離。奈何她自己想不開,既糊塗還惡毒。

尚揚催金旭道:“你問問栗隊,看他們找到人沒有?”

金旭卻懶散起來,說:“不問,等他忙完,如果有進展,會找咱們說。那鞭炮廠挺遠,他現在可能都還沒趕到地方。”

鞭炮廠。尚揚腳步一頓,猛然間想起什麼。

“怎麼了?”金旭道。

“剛才那個背梯子的工人!”他倆此時已經走到樓下,尚揚急道,“是硫磺!那工人身上很大的硫磺味!”

金旭:“……”

尚揚大步折返衝進了樓道,朝樓上奔去,金旭反應過來,急忙跟上他。

鞭炮廠裡有大量硫磺,曾經身處其中,會沾上味道。

他倆衝上樓去,工人打扮的高小軍正在威脅吳鳳蘭,吳鳳蘭的上半身被他推出窗口,腰腹擔在窗台上,雙腳離地,隻要高小軍稍稍一推,這老嫗就會當場從窗口摔出去。

這個房間,剛好也在六樓。⑧思⑧兔⑧網⑧

萬幸高小軍並不是真要殺人,見有人來了,反而心慌,手忙腳亂起來。

金旭逮住空檔,上前一把將高小軍和吳鳳蘭格開,誰知高小軍手一鬆,吳鳳蘭重心不穩,竟是要栽下樓去。

千鈞一發,離窗口更近的金旭顧不得再管高小軍,箭步上前,一把提住吳鳳蘭的衣襟後擺,把吳鳳蘭從窗外拖了回來。

而高小軍愣了一下,退後兩步,想要奪門而逃,被尚揚攔在門口,他並沒把比他體型小了兩號、長相可欺的尚揚放在眼裡,橫衝直撞上前,想靠蠻力把尚揚撞開,然尚揚稍一側身,擦肩而過時輕巧地拎住高小軍一隻手臂,反手一折,高小軍慘叫半聲,又忍痛掄著拳頭想要揍在尚揚臉上,被尚揚擰著他的胳膊一個回身,砰一聲仰麵摔在地上。

與此同時,郊區鞭炮廠,栗傑找到了被捆著手腳、挨了不知道幾頓揍而昏迷不醒的吳培力。

至此,墜樓案所有嫌疑人全部落網。

吳鳳蘭以房子售賣款加存款共計六十萬為酬勞,要侄子吳培力為她殺掉前兒媳陳靜,並付給吳培力定金三十萬,約定陳靜死亡後,再給剩下三十萬。

吳培力又以二十萬酬勞,雇傭了因催債認識的高小軍去殺人,並交付給高小軍定金五萬元。

高小軍因家人生病,極度缺錢,接受了這二十萬元的誘惑,但自己又沒有行凶經驗,下不了手,恰好發現被他催債的胡青曼也在陳靜工作的醫院實習,便心生一計,以免除高利貸利息為誘餌,誆騙胡青曼去替他殺人。

高小軍原本以為胡青曼未必能成功,等了幾天沒有消息,幾乎已經放棄,卻忽然聽說陳靜墜樓,惶惶不安的同時,又找吳培力催十五萬尾款。

而吳培力也滿心以為高小軍不敢殺人,正好吳鳳蘭腦子不行不記事了,他隻當白拿了三十萬逍遙快活,沒想到高小軍忽然聯係他說“事成了”,被嚇了一大跳,急忙拉黑高小軍,打算假裝此事與他無關,橫豎不是他動的手,吳鳳蘭也不記得有過這事。

高小軍聯係不到吳培力,來白原找人,在吳培力租住的民房裡發生了口角,大打出手,吳培力自然不是他的對手。但民房隔音較差,高小軍擔心引起鄰居懷疑,就把被他打暈的吳培力塞進送水三輪車的車鬥裡,一路載著吳培力來到郊外,隨意鑽進一家工廠裡,毆打吳培力,要求結付尾款。

吳培力沒錢給他,又經不住打,隻好告訴他,真正雇凶的是他的姑姑,人在養老院。

吳鳳蘭被金旭從窗口救回來以後,受了點輕傷,加上受了驚嚇,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來,醒來連平日在照顧她的護工也不認得了。

當天夜裡,受害人陳靜醒了,神誌清楚,能正常與人交流,隻是外傷還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這當真是近來最好的消息了。

白原市,鹿鳴鎮。

從前的鎮中學早已拆掉,舊址亦被推平,那塊土地上種了花草。

初夏時節,鬱鬱蔥蔥,花開得極好。

金旭站在那花圃前靜默了片刻,對尚揚道:“上山吧,帶你去我家看看。”

山村村落不複存在,水電不便,村民前些年就搬到山下生活,隻留下一叢叢破落的低矮房屋。

金旭家房子的屋頂被多年風雨鑿了個大洞,他和尚揚站在房子裡,一齊抬頭望向洞外的天空,碧空如洗,時有飛鳥。

金旭指著這家裡已經看不出什麼的邊邊角落,告訴尚揚,這裡以前是灶,那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