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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是?”尚揚語氣裡的鄙夷更加嚴重,道,“你口口聲聲是為了替虞真掩蓋殺人罪行,不得已才殺了你老婆,搞得好像你有多愛虞真一樣,你是不是忘了……”

孔躍搶答道:“我沒有忘!他會被騙進邪教裡,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害的,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想把一切都彌補給他。”

尚揚冷漠臉道:“不好意思,沒人要聽你說這個。”

孔躍情緒激烈地想把自己的愧疚傾訴出來,被尚揚一句話噎住,臉色精彩。

尚揚道:“我是想說,你是不是忘了,如果虞真想的想殺人泄憤,他要殺的當然是你啊。”

孔躍:“……”

出於親情愛情等等原因,有些人鐵了心要為真正的凶手頂罪,這在刑事案件中並不鮮見。

可是孔躍這種情況,和彆個情況還是有著本質不同。

有些為愛頂罪,會讓尚揚在為普法任重道遠而發愁的同時,被人世間的情感所觸動,唏噓不已甚至產生同情。

孔躍這種……什麼鬼東西啊這是。尚揚隻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尚揚道:“你如果真的愛虞真,就不會對他做出這樣的判斷。例如這一次,今時今日的虞真,不但掌握錢權,身邊還有了個職業殺手,他挖空心思布了好大一盤棋,目的也隻是想殺掉呂正光一個人。”

其實他也懷疑過馬千裡父女倆的意外出自虞真之手,就在今天,就在剛剛,他忽然想通了這絕不可能。拋開邪教種種,個體虞真是個愛憎分明,快意恩仇的人,馬千裡父女倆於他而言,隻是一對無辜路人,他自己對尚揚說的,殺他們乾什麼?還不如去殺孔躍。

就連孔躍,虞真也沒有要殺他,隻想送他和黃利國等人一起去坐牢。

“你說的彌補,我想虞真也不需要。他不是小孩子,人生路上走錯的每一步,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已經為那些選擇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尚揚對孔躍道,“你的彌補很虛偽,做出一副犧牲的姿態,這種自我感動廉價得像是從義烏批發回來的,你想用它換回內心的平靜,想讓良心少譴責你幾句,可能還想讓虞真不再恨你,不得不說,你想得挺美,但沒什麼用……我演綠茶比你演得好,不要班門弄斧,少玩這種花活兒,看多了怪惡心的。”

孔躍:“……”

尚揚道:“你當前要做的,是老老實實交代你自己的罪行,承擔你該承擔的法律責任。故意擾亂警方視線,罪加一等,明白政策了嗎?”

孔躍搞這一出,倒是讓尚揚和金旭先調查組一步,搞清楚了當年馬千裡車禍的真實情況。

那個助理後來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孔躍還疑心過是虞真又做掉了這人。

但他很難見到虞真本人,一是因為虞真很少出來,二是虞真即使出門也不願意見他。

“我本來以為,那次以後,我有機會和他和好。”孔躍道,“可是從那時候算起,到現在,快五年了,我就隻見過他兩次,還都離得很遠,一句話都沒說上。”

金旭發出了嘲笑的聲音。

尚揚怒視他一眼,他忙止住笑,板起臉來,眼睛還忍不住偷偷觀察,想看尚揚是真生氣還是沒有。

孔躍:“?”

稍後,孔躍另外又交代了幾個真月教中他見過的boss級人物,每交代一個,尚揚的眉頭就皺緊一分,即使以呂正光嶽父為參照物,這些人的背景也都沒有被比下去。

完成了這場訊問,臨走前,雙方都知道,以後再見麵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孔躍是個很矛盾的人,腳踏實地辛苦創過業,最後走上了令人不齒的捷徑,初戀心動不懼世俗追愛是他,屈服於現實放手飛快也是他,和虞真分手後,他仍願意雇傭虞真,側麵提供物質幫助,可在被妻子詰問時,他又狠狠地把虞真推了出去,感念妻子的美好,又親手扼殺了這份美好,懷著自以為是的深情,後來他包養過的那些年輕男孩,總有些角度很像某個人。

不知道他這些年裡有沒有在某個深夜,夢到過十幾年前也曾經清爽英俊,積極認真的,年輕的自己。

如今他的人生已經幾成定局,大約所剩無多的日子,也隻能在牢獄中度過。

尚揚認真叫了他的名字:“孔躍,保重。”

孔躍怔怔看他。那視線隻落在他的眉眼間。

金旭起身,正要去叫當地公安局的同事。

孔躍忽開口道:“我還有個問題想問尚警官。”

尚揚道:“想問虞真?他早晚會被我們抓到的。”

孔躍說:“我知道,我不問他。”

尚揚道:“那你要問什麼?”

孔躍第一次露出為難的神情,道:“這個……”

“彆這個那個的,”金旭卻猜到了他要問什麼,說,“你針孔拍到的就是真的,我們平時也那樣。”

尚揚:“……”

金旭一副讓人看不出真假的語氣,像是說實話,又像是故意拿孔躍逗悶子,道:“帶勁吧?”

針孔拍到的是什麼,沒人比尚揚清楚了,他臉漲得通紅,又不好說什麼,鎮定地收了錄音設備,心裡很想把金旭暴打一頓。

孔躍坐在那裡,露出微笑來,說:“真好。”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到孔躍。

一年多後的冬天,孔躍被判處死刑緩刑。

另外,包括黃利國、呂正光在內的十數名罪犯,因犯故意殺人、利用邪教組織蒙騙他人致人重傷死亡、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等多項罪名,根據情節嚴重程度,分彆接受相應的刑罰。

此前的秋季,雲南邊境,外籍嫌疑人阮平非法越境,被拘捕。

落網後,據阮平交代,虞真一個月前死於腎衰,按照他本人的遺願,阮平將他的骨灰灑進了家鄉那條江上遊河段,他說江水會帶他回家。

其後,阮平被國籍所在國引渡,辦理完移交手續,阮平在該國機場神秘失蹤。

幾年後,有人說在某小國見過他,身邊帶著一個亞裔青年。

未知真假。

-第四案世界上七千個地方-

(完)

第99章

從南國回來,一出飛機機艙,尚揚和薑雲起雙雙打了個哆嗦。

帝都正在經曆一場倒春寒,天氣預報還說到晚上將有短時大風伴雨雪。

一路打戰進了航站樓,兩人立即就近去買了兩杯熱咖啡,端著能暖手,喝了好暖胃,這才慢慢散著步,聊著天,去等行李。

這一次堪稱特種兵式出差,在協助解決掉邪教案以後,薑雲起心滿意足地以為能打道回府,結果被師父尚揚一路拖回了市區,兩人又把沒完成的基層警務調研兢兢業業地做完,才總算結束了這趟出差。

要問什麼感受?

薑雲起非常後悔調來研究所,雖然這種調研工作在公安建設中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誰想乾誰乾,反正他再也不想乾了,這工作是真的樸實!無華!還枯燥!

而尚揚現在是更深切地理解了薑雲起,難怪這廝去哪個部門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打兩份完全不同性質的工,確實是好累啊。

“這次報告你寫還是我寫?”尚揚這時就充分發揮了領導的主觀能動性,說,“我指導你寫吧,到時候給你聯合署名權,小薑,不要不識抬舉。”^o^思^o^兔^o^網^o^

薑雲起:“……我連夜申請調崗。”

尚揚笑道:“得了得了,我寫,我都懷疑你警務相關條例早忘乾淨了……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你師父專業寫報告一百年。”

薑雲起一通彩虹屁,才正經道:“不過這次回來,我真得請幾天假休息一下。”

尚揚道:“應該的,準了。”

薑雲起道:“你不休息幾天嗎?這半個月忙成狗。在南方跟你對象也沒見上幾麵,一查完案就各奔各的工作去,休息幾天你找他玩去,不然你倆這戀愛談的,和我單身有什麼區彆?”

尚揚不以為然,說:“區彆大了去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我單身的時候也不懂。”

當愛上一個人,所看見的世界會變得完全不一樣。

這種珍貴的情感體驗,是尚揚單身時完全想不到的事,而且當時如果有人對他說這種話,他八成也會覺得對方戀愛入腦,多少有點毛病。

要等他自己沾上這毛病,才相信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才明白兩情若是長久時不在朝朝暮暮,才能讀得懂我可否把你比作一個夏日。

薑雲起故意道:“我怎麼不懂?你倆審完嫌疑人那天,當天下午進了民宿客房,一直到第二天才出來,彆人問你倆哪兒去了,我還幫你倆打掩護,說你們在研究案情,都沒好意思跟人家說實話……明明就是你對象在研究你。”

尚揚差點把咖啡一口噴出來。

薑雲起還一副娘家人口%e5%90%bb道:“金隊長嘛,長得挺帥,為人也還行,收入是差點,可是體製內真有錢就要出事了,窮點挺好。之前聽你媽還跟我媽說你對象這啊那啊的不滿意,這回我親眼見了,覺著你找這樣的對象挺好的啊。反正把你交給他,我是很放心。”

尚揚哭笑不得,給發小捧哏起來:“真的啊?那你要是不給我出嫁妝,這事很難收場了。”

他稍一反應,又問:“我媽怎麼還去跟你媽說這事了?”

“說了。”薑雲起道,“其實你媽說那些話,我聽著跟炫耀似的。”

他學起來:“‘我們揚揚找對象眼光不行,千說萬說最後還是找了個同行,這不,剛過三十,還從派出所就一路乾到省廳去了,長得也就那樣,不太帥,照片啊?朋友圈裡有,給你瞧瞧……啊?這就算帥了,我看也就那樣,頂多是不醜’,誰聽了不說一句凡爾賽丈母娘……”

尚揚疑惑道:“等等,我媽給你媽看誰的朋友圈?我沒有發過他的照片。”

“師父,搞情報工作你哪是你媽的對手,楊警監是退休了,她臥底抓走私的時候,你還在她肚子裡呢。”薑雲起一臉戲謔,對尚揚透露了重要情報。

晚上尚揚回家裡吃飯,向嫌疑人之一問話,楊警監左顧右盼遮遮掩掩,最後還是全招了。

遠在西北的另一個嫌疑人,深夜結束工作,回到住處,在電話裡接受了尚主任的質詢。

該嫌疑人和他的同夥楊警監比起來,就痛快多了,剛被尚揚問起,就一股腦都交代了個乾淨:“是你媽媽托人聯係到我,讓我加了她的微信。”

春節那段時間,尚揚白天上班,下班就去醫院陪床,照顧病人都是如此,忙碌而緊張。

起初媽媽也沒發現不對勁,後來等爸爸身體慢慢緩過來,能坐起來吃飯喝水,能自己拄著拐去上廁所,她的注意力才轉移回到尚揚身上。

她發現尚揚不愛說話了,除了和醫護打招呼,在病房裡一句話都不說,沉默得像個隱形人。

等到出院回了家,為了方便照顧爸爸,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