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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人員的證詞裡,對於馬小姐的評價,和孔躍這番說辭差不太多。從她能和貧困學生龍嬋保持書信來往,而不是隻做做表麵慈善這一點來看,她應該確實是個好人。

孔躍說:“家裡已經催了幾年婚,反正我也逃不過去這一遭,還不如就娶她……利益最大化。”

金旭抱著手臂,對孔躍的行徑滿臉鄙視。

尚揚問道:“那個時間,阿真在哪裡?”

孔躍說:“他剛高考完,發揮不好,落了榜,在我的旅行社做業務員。”

尚揚道:“你們早就分手了吧?還整天見麵,不尷尬嗎?”

孔躍道:“見麵不多,業務員不常在公司,我也整天在外麵跑。他媽媽生了病,他得賺錢,彆處沒我給的提成高。”

“這麼說,他還得感謝你?”金旭譏諷道,“躍哥活菩薩。”

孔躍結婚後,沒多久老婆就懷了孕,琴瑟和諧,婦唱夫隨,馬千裡對他很滿意。

他的旅行社也因著老婆和嶽父的幫助,得以轉型,先是成為千裡集團的下遊門店,逐漸升級為地區旅遊產品經銷商。

他老婆的預產期越來越近,一個因為倚老賣老而被他開除的旅行社老員工,對他心生恨意,把他和“表弟”的關係,添油加醋傳到了他老婆那裡。她起初不信,去了丈夫的公司幾次,每見一次虞真,對這事的懷疑就擴大幾分,最後壓抑不住情緒,直接向丈夫攤了牌,質問到底有沒有這事。

“你承認了嗎?”尚揚道。

孔躍避而不答,卻說:“孕婦情緒波動大,為了她和孩子都健康,我把阿真送出國去念書,好打消她的疑心病。”

金旭點破了他的伎倆:“你對你老婆說是虞真單方麵勾引你,你並不喜歡男的,會留他在你公司工作,是因為看在他家裡確實有困難,對吧,活菩薩?”

尚揚:“……”

他察覺到金旭在今天不同尋常的攻擊性,這在以前數次他旁觀過的、金旭主持或參與的訊問裡,是沒有過的情況。這是故意在采用新的方式和技巧嗎?

“難道我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孔躍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替自己辯解道,“我老婆當時已經快生了,我告訴她我是個同性戀,這對誰有好處?大家一起死嗎?”

“死道友不死貧道,馬千裡父女倆在這點上也算沒看走眼,你倒是個好生意人,打得一手好算盤,便宜都讓你占了。”金旭道。

事到如今,孔躍還是很要麵子的一枚成功人士,當即慍怒道:“尚警官,我甘願認罪伏法,正在向你反映情況,他這是什麼意思?政府不給機會是嗎?那你們現在就槍斃我吧,還有什麼好說的?”

尚揚看了金旭一眼,意思是,稍微控製下這無處安放的活潑。

金旭接收到領導的警告,又麵無表情地抱起手臂,靠坐在椅背上,不預備再說話。

他心裡也有點古怪,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

致幻劑導致的亢奮因人而異,最長會持續十幾甚至幾十個小時,但是他應當是有充分的抗藥性,喝下那口酒的當時也沒任何不對。腦震蕩的問題?他有這麼不經打麼,不可能。

旁邊尚揚已轉回頭,正色問孔躍:“那你就說一說,既然你已經打消了你老婆對你的懷疑,孩子也生了,日子不好過嗎?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你老婆生完孩子後,你沒多久就關閉了旅行社,空降千裡集團高層,接替了她的職務和工作,你和她結婚不就是為了這些嗎?為什麼你又要人為製造車禍,害死她和她父親?”

孔躍沉默數息,才道:“我嶽父發現我利用愛旅彙,在打傳銷的擦邊球。他很生氣,要把我從集團裡趕出去,我不想失去已經得到的一切,決定先下手為強。”

馬千裡發現極度喜愛並信任的女婿孔躍竟然背著他,利用千裡集團在外的影響力,搞傳銷,聚斂巨額財富,又與女兒聊起這些年發生的所有事,花甲之年才頓悟,因為自己觀念的偏頗,對女兒造成的諸多傷害,尤其是對女兒工作能力的刻意忽視,使得她失去了原本可以一展抱負的機會,還險些讓自己一手創辦的企業落入孔躍這等小人手裡。

那一次,他第一次帶了女兒,去視察集團新開發的梯田景區,決定回來後就驅逐孔躍,女兒倘若願意離婚,他也會全力支持。

視察結束,隨行助理告訴馬千裡,山上有座百年古刹,馬千裡一生迷信神佛,遇廟都要拜一拜,聽了這話,堅持要上山去,並說從前都是祈願集團順利,這次想為女兒祈福。

父女倆一同上山,在山路上發生了“意外”。最後一刻,馬千裡把女兒推出車外,他和司機死於爆炸的火海,而女兒被送至醫院,經過搶救,脫離了危險,當晚忽然休克,再次搶救,最終不治身亡,醫學鑒定她死於窒息,推論是呼吸道灼傷所致,屍檢結果也證明確實有嚴重的肺水腫。

孔躍平靜地陳述道:“其實是我買通了助理,慫恿我嶽父一定要上山,還讓助理在他的車上動了手腳。我接到通知後,才趕了過去,我知道如果我老婆醒了,就會告訴警察,事故原因是刹車失靈。所以我趁病房裡沒人,把她捂死了。”

尚揚皺眉道:“用手?”

孔躍說:“對。”

他做了一個兩手捂住口鼻的動作,說:“很快,一分多鐘,她就不動了。”

尚揚忍不住看金旭,金旭也聽出了不對,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是什麼時候認識黃利國的?”尚揚忽然問了個和當前話題不相乾的問題。

“愛旅彙剛起步的時候,遇到點小麻煩,我想打通一個關係,那人是黃利國的老部下,我就給黃利國送了點禮,他幫我擺平了麻煩,要求入股愛旅彙,一起分紅,我也想利用他的人脈關係,就同意了。”孔躍道。

“是黃利國介紹呂正光給你的嗎?”尚揚道。

“對,呂正光的關係更硬。當時我還不知道他們是在搞真月教……搞邪教,等我發現的時候,愛旅彙的很多錢都已經通過黃利國變成了邪教活動的資金,我也上了賊船,下不來了。”孔躍道。

他為了賺點私房錢,搞了個擦邊球的傳銷項目,即是愛旅彙。

這個背靠千裡集團,斂財速度堪比印鈔機的非法項目,被真月教看中,派出了黃利國,一步一步把孔躍引進了這個圈套裡。這和龍嬋提供的線索,虞真上交的證據,以及吳楣從呂正光口中問出的供詞,基本相符。

大概這也是孔躍被排擠在邪教權力核心外的根本原因——躍哥有小聰明,沒大智慧,簡單說還是有點蠢。

“那,”尚揚進入了正題,說,“你殺死馬千裡父女倆的計劃,呂正光和黃利國知道嗎?”

孔躍立即否認道:“不知道。”

尚揚道:“你知道虞真當時已經入夥了真月教嗎?”

孔躍:“……”

尚揚沉聲道:“回答我。”

他和金旭都發現了,孔躍從剛才起就直視著尚揚,在聽到虞真名字的時候,嘴唇極輕微地抖動,但雙眼仍然固執地與尚揚對視。

很多人認為,說謊者不敢看彆人的眼睛,其實不然,有相當一部分說謊者會在撒謊時特意與人對視,是為了表演自己的誠實,更是為了確認聽眾的反應。

孔躍現在的表現,就是典型的在說謊,並且出於種種原因,他相信自己的謊話能夠瞞天過海。

孔躍道:“當時不知道。他畢業回國以後,和我沒有聯係,我也沒見過他,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我嶽父和老婆死後,我成了集團話事人,呂正光正式帶我進了組織裡,介紹大佬們給我認識,我那時候才知道,阿真是真月教的上師。”

尚揚狀若無意地問道:“呂正光不知道你們是表兄弟嗎?”

“知道,還知道我們戀愛過,也是因為這個,他們才盯上了阿真。”孔躍道,“阿真是被這幫人脅迫的。”

尚揚故意道:“他是個成年人,怎麼會被脅迫?”=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孔躍說:“黃利國的人找上他,說會幫他媽媽治病,作為條件,讓他去……去服務呂正光。”

尚揚頓時卡住,他已經知道虞真遭遇過很多惡劣的境況,可聽孔躍從這個角度講來,還是有點被哽住。

虞真出國前,他母親的身體已經在好轉中,雖然他不願意背井離鄉去那麼遠的地方,但留學對於他來說,還是一件值得向往的事。他成績本來很不錯,因為戀情受挫和母親生病,狀態急劇下滑,渾渾噩噩地去高考,最後落了榜。

他和母親道彆,收拾行裝去了歐洲某法語區國家讀書,到了那邊以後,才是難關重重,首先語言不通,出了課堂,人際交流都成問題。剛到那裡沒幾天,他被看似熱情的幾個同胞騙走了生活費。

該國消費極高,而孔躍怕引起老婆懷疑,幾乎和他斷絕了聯係。虞真一個人在那邊,生活無以為繼,隻能出去打黑工。當地警方抓到他數次,最終把他遣返回國。

回到家鄉後,他才知道母親的病情惡化,怕他擔心才一直瞞著他,家裡沒錢,她一個人靠吃止疼片熬日子。生活走進了死胡同,黃利國的人找到了他。

“是我拖累了他。”孔躍道,“他們那幫人選中我,想拉我入夥,就先查了我的背景,查到了阿真,呂正光看上了他。”

換了金旭來問:“他去給呂正光當了情人?”

孔躍道:“不是,龍嬋這聖女,在教裡負責什麼,你們應該都知道了。龍嬋當上聖女以前,那些事,都是他去做的。真月教就是靠致幻劑和性賄賂,拉富豪和官員下水。”

“你既然都知道,”尚揚擰起眉,臉上掛著怒色,道,“為什麼不幫幫他?”

孔躍:“……”

他始終在與尚揚對視,這突然間,像忍受不了,猛然把臉轉開。

尚揚的眉眼,太像了。

片刻後,孔躍才繼續說:“我知道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他被推到了台前,做了真月教明麵上的上師,他再也脫不了身。我也已經和這夥人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誰又能幫得了誰?各掃門前雪吧。”

金旭道:“就你所知,虞真隻是提供性賄賂?有沒有參與過彆的事?”

孔躍道:“沒有,這兩年他身體越來越不好,呂正光也不太折騰他了。他連傳銷的事都沒有參與過,他真的就隻是一個提線木偶。”

尚揚和金旭都沉默著,心裡都明白了,孔躍是在為虞真開罪,他和龍嬋一樣,都以為那場車禍是虞真製造的。

“躍哥,”尚揚仍用了這個稱呼,道,“你老婆真的是你親手捂死的嗎?”

孔躍道:“對。你們早晚會查到那場車禍不是意外,我不如就先自己說了。坦白從寬,我懂政策。”

尚揚道:“你老婆的死亡,我們會核查清楚是不是你說的情況。但那場車禍……”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