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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那個時候。

當時尚揚以為是說,在出行的交通工具上偶遇故人,令她感到意外,也並沒有多想。

緣因從案發到今早和金旭聊起此事,他一直以為在女網紅被殺一案中,樊星是被出軌並殺人的丈夫蒙在鼓裡的間接受害人,對她和小孩都充滿了同情,對她的一言一行從無懷疑。

經過金旭的點醒,尚揚認識到一點,樊星對顧天奇出軌女網紅一事極有可能是始終知情的,在此之前他沒想過這種可能的存在。

這至關重要的一點,讓樊星之前說過的很多話、表現出來的很多模樣,都變得不再那麼有說服力,變得疑點重重。

先前尚揚和幾位老師到她家中看望她時,她對老師們所說,仍然是,如果她能早一點發現顧天奇出軌,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方式解決問題,也許就不會白白搭進去一條人命。

誰的人命?樂曉雯。還有極可能被追究最高刑罰的顧天奇。

她那時在老師們麵前滴下的眼淚,竟都是假的麼。

“可能隻是我想太多……希望是我想太多。”尚揚定了定神,重又騎上腳踏車。

金旭滿腹狐疑,與他並排騎行。

尚揚先把飛機上那句有一點點奇怪的“那個時候”這一短語這一環節,講了出來,道:“是我想太多了吧?她可能就隻是在說,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還會在一個沒防備的時候遇見你。”

金旭道:“都有可能。還有彆的、讓你覺得疑惑的點嗎?”

尚揚又把和老師們去她家裡的事簡短描述了一下。

金旭的表情也凝重起來,說:“我看過的新聞報道裡,都沒有重點寫過她,都是一筆帶過,你聽刑偵那邊的人說過,她筆錄是怎麼做的嗎?”

尚揚道:“她說……她什麼都不知道。”

金旭的臉色瞬間變了。

尚揚也立刻明白了是哪裡不對。

在金旭的認知裡,樊星愛麵子,不願在親友和認識的人麵前承認自己早知道丈夫出軌,不願讓人知道她為了保護家庭“不破碎”而選擇隱忍。

金旭沒有渠道了解刑偵方麵直接辦案的細節,他隻以為樊星是對他、對尚揚、對非辦案人員聲稱自己對丈夫出軌毫不知情,這樣的情況說了謊,金旭認為是合理的,也可以接受。

但他以為樊星對刑偵辦案人員,會說實話。

一個前警務人員,作為刑事案嫌疑人家屬的詢問筆錄,說了謊話。

“我再問問袁丁,或者直接找負責這案子的熟人問一問。”尚揚難以接受,說,“也許是我先前聽到的消息有誤,她在正式筆錄中有可能不是這麼說的……”

金旭道:“怎麼可能?如果她推翻過自己的供詞,早就被懷疑了。”

尚揚:“……”

兩人沉默了一段,金旭道:“你打算怎麼辦?”

尚揚反問道:“我應該怎麼辦?”

金旭:“……”

“其實……”尚揚道,“就像你之前說的,她撒這個謊,對案件本身沒什麼直接影響,顧天奇殺人毀屍,動機充分,證據鏈完整,他自己也已經認罪了,師姐隻是愛麵子……沒有嚴重到不能原諒的地步。”

金旭道:“公安機關人民警察紀律條令第二章,第二十四條,參與、包庇或者縱容……”

“停。”尚揚道,“那你說怎麼辦?難道我去舉報她嗎?就因為她不願意承認自己早就知道老公在外麵和彆人的女人鬼混?”

金旭:“……”

尚揚道:“回頭我找她談談,讓她重新去做一份筆錄,她說這小謊對案情沒本質影響,最多被批評教育幾句。”

“尚揚,”金旭道,“我真沒冤枉你,你對她的同情心蓋過了你的理智。”

尚揚刹了車閘,金旭隨之停下。

兩人停在古城牆上,臨近正午的太陽,明晃晃地懸在他們頭上。

尚揚道:“我沒有。”

金旭說:“那你是真的認為,她就隻在這一件事上撒了謊?”

尚揚的手快速地捏著車把,心裡既煩躁又不安。

“一個警務碩士,在刑事案件中說謊,僅僅是為了麵子。”金旭認真道,“你覺得合理嗎?”

長久的沉默後,尚揚敗下陣來。

他心裡知道金旭猜測的方向是對的,隻是……

“我忽然覺得,”他對金旭露出一絲有點難看的笑來,道,“我該聽你的,不要關注師姐這件事。”

金旭道:“你不要……”

他想勸尚揚適當收斂起柔軟的那部分。

“但我是個警察。”尚揚捏了下車把,呼了口氣,說,“還說不知道約會做什麼,現在知道了。”

第61章

尚揚本來想的是,最好他即時飛回北京去,向上級打報告,要求協助該案件的調查,這樣能更深入地去接觸到案件相關的證據,好去證實或證偽現在的一些猜想。

但很快被金旭一番話提醒了:“如果樊星有嫌疑,哪怕有一根頭發絲的證據,能說明她和凶殺有關係,首都警方都不會放她來西北。”

沒有任何證據能表明,樊星和樂曉雯的死亡發生過關聯。

樊星之所以不被懷疑,除了確切的不在場證明,除了案發現場發現的一應證物都與她毫無瓜葛……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不認識樂曉雯,不知道丈夫出軌,她沒有殺人動機。

凶手顧天奇說:自己和樂曉雯發展婚外情時長六個月,總是對妻子樊星感到很愧疚,麵對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樊星時內心痛苦而掙紮,可是樊星始終被蒙在鼓裡,待他如一,事情發展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他感到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樊星。

為顧家工作了一年多的保姆說:樊星每天照顧孩子和顧天奇的飲食起居,接送孩子上下學,待人親切溫厚,會幫她做家務,日常閒暇下來就是讀書、插花、上瑜伽課。案發前保姆沒有發現樊星有任何異樣,案發後才知道顧天奇原來在外麵有人還殺了那女的,樊星不敢當著孩子麵哭,堅強地假裝沒事發生,每每轉過身背著孩子就以淚洗麵,樊星真的很可憐。

樊星自己的說法和表現也都很統一:丈夫出軌我很傷心,對樂曉雯的死也感到很遺憾,但在此之前,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參與案件調查的刑偵人員,在偵破案件的過程中,沒有發現過能證明樊星所說的“不知情”可能存在說謊的成分,也沒有找到任何證據能把樊星和樂曉雯之死建立起聯係。

沒有證據。

“所以你現在回去也是白費力氣,向上級打報告,這報告要怎麼說?”金旭道,“難道說是樊星的前男友說的,樊星有可能在撒謊?”

他是提醒尚揚,即使你在上級單位,沒有新證據,貿然介入這起凶殺案,最後如果也沒有新鮮的調查結果,無異於給自己招來無謂的麻煩。

尚揚較真地說:“可是這確實就是有疑點,不能因為你十年前和樊星交往過,就否定你的猜測。”

他接受並最終認同金旭的推理,既是職業要求不允許放過任何的疑點,也是因為他對金旭的刑偵敏銳度非常信任,甚至算得上崇拜。

換做彆人來聽金旭那番對樊星的猜測,就未必有這效果。

金旭心裡明白這點,這讓他在嚴肅中感到快樂的甜蜜,認真道:“現在沒證據,當疑點去說,也欠缺說服力,你彆太著急,我們一起想想彆的轍。”

尚揚也知道急是沒用的,急著立刻回京也並不是好辦法,但還是免不了想快點到終點還了腳踏車,好安心去琢磨正事。

兩人的車速比剛才快了不少。

這段城牆騎行一周近十五公裡,全程用了四十分鐘左右。

正午陽光明%e5%aa%9a,他倆從城牆上下來,尚揚沒忘了這是在約會,心裡更多在惦記案件,但想著還是要說句哄人高興的話,說:“騎車很好玩,下次有機會你再陪我來。”

金旭道:“是跟我約會好玩,不是騎車好玩。”\思\兔\網\

尚揚敷衍道:“行行行,你最好玩。”

“吃午飯去?吃完再聊聊我的前女友。”金旭知道他心裡還在琢磨樊星的事。

一強調說樊星是金旭的前女友,尚揚的心思又被拽回來一些,說酸話道:“好羨慕你有前女友,不如午飯你請客吧。”

金旭笑道:“可以。吃完回酒店嗎?我的現男友。”

“不回,另外找個地方。”尚揚想到酒店裡的陳設,以及昨晚到今早沒完沒了的胡鬨,光天化日下略微有點害臊,不自在地說,“酒店那種環境,就不合適做正事。”

金旭讚同道:“有道理,還是領導想得周到。”

明明在說一個限製級的話題,偏是說出一種上下級交代工作的口%e5%90%bb。

尚揚嘲諷道:“金副局,難怪你升職這麼快,確實是個場麵人。”

“那不是,我個人立功和集體立功有好幾項,升職靠那些。”金旭道。

“沒彆的意思,”尚揚看他突然正經,以為他是不喜歡這種玩笑,誠懇道,“我當然知道你很能乾。”

金旭露出笑來,道:“其實,是我要升職了。”

尚揚:“?”

金旭道:“到二季度,會調我來省廳。”

尚揚一怔,旋即恭賀道:“恭喜!上次國保培訓抽你去,我就知道一定是有好事……省廳很好,是國保總隊嗎?”

金旭道:“應該是,還沒正式確定。”

尚揚想,省廳也很好,至少再來,不用再轉火車幾個小時去白原,很好了。

金旭看了他數次,皺起眉來,道:“你本來是以為我會調去哪兒?”

“沒有啊。”尚揚條件反射地回答了,然後一猶豫,還是說了實話,是先前和曲燎原聊起時,暗暗想過的,道,“要是能調去北京當然更好。但是現在也很好,我為你高興。”

金旭沉默了片刻,才說:“要到很久以後了。”

這句話很短,也沒有有效信息。尚揚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聽懂了,金旭是說想要調去北京會很久,結束異地要到很久以後。

“我覺得,”尚揚想了想,才很鄭重而認真地說了出來,“我對你的喜歡,可能會更久。”

他們站在城牆下馬路邊,行人匆匆,車如流水。

金旭的眉頭舒展開,眼睛裡有微光流轉,他勾了勾尚揚的手指,顧忌在外麵,很快便放開,輕聲道:“很想親親你。”

尚揚把被碰過的手插進衣兜,也很輕地回答道:“先攢著,留到晚上。”

吃午飯時,兩人討論了下應該怎麼試著突破現有的局麵。

他們現在認為的疑點:樊星一直在說謊,她早就知道丈夫出軌、婚姻被插足的事實,隻是為了麵子或者其他原因,而選擇了隱忍不說。

這位前女警細心而敏銳,觀察力和記憶力超群,她不可能在丈夫出軌長達六個月的時間裡,對這事毫無所覺。

伴隨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