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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揚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天之後,於濤自己又去過一次賈鵬飛的家,為了放那把鋤頭?”

金旭道:“他被劉衛東帶著去了一次,晚上還走過了出村的小路,過後再自己趁晚上去一次,也算輕車熟路。”

他停頓數秒,抬頭,和尚揚一對視,同時知道,他們想到同一點。

周家莊,村子裡多數人都姓周,包括因中風而偏癱的周愛軍,和開設食品加工廠的周老板。

下午時金旭來過這村子,去了周愛軍家,還在食品廠抓到了於濤。

時近午夜十二點,周老板一家人都已經入睡,院門忽然被敲響。

周老板以為是村裡鄰居來找他喝酒打牌,戶外冷,他裹了老婆的紫紅色長款羽絨服出來開門,邊開邊罵罵咧咧:“大晚上的,誰啊!”

門一開,他啞了火,是下午見過的金警官,帶著另一位他沒見過的年輕公安。

“不好意思,這麼晚來打擾你。”金警官開門見山地直奔目標,說,“你司機於濤,平時都幫你開哪輛車?車在哪兒?”

於濤當司機,替周老板開的是一輛國產SUV。

他不是本村人,離得有點遠,平時就住在加工廠,車一般就停在加工廠院子裡。

周老板前麵帶路,金旭和尚揚後麵跟著,三人一路朝加工廠走去。

“他下午被你們帶走以後,這車也沒人動過,”周老板從出門到現在,第一百零八次撇清關係,“不管他犯了什麼事,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金旭道:“你先想想怎麼應付稅務吧?”

他指的是周老板為了減免稅款而虛假雇傭殘疾人。

周老板道:“好多企業這麼乾的,我們做點小生意不容易。跟周愛軍簽的合同也就到年底,我保證明年再也不乾這種事了!”

金旭冷笑道:“你這一年省下來幾萬塊,才分他兩千,這合適嗎?”

周老板悟了,道:“明白,明白。”

這寥寥幾句,也讓尚揚明白了個大概,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作罷了。

金旭又問:“於濤平時挪用公賬上的錢當高利貸本金,這事你知道嗎?有參與嗎?高利貸是違法行為,應該知道吧?”

“不知道,沒參與,知道違法。”周老板穿著女士羽絨服,本來就有點滑稽,被問得頭上直冒汗,看起來就更狼狽了幾分。

尚揚道:“於濤最近有什麼反常的舉動嗎?”

他一直沒說話,猛然開口,周老板便看了他一眼,說:“沒什麼……哦,他跟他對象分手了,這算不算反常?你也是警察嗎?”

尚揚:“……”

金旭道:“尚警官問你話,誰讓你反問了?”

周老板尷尬地擦擦腦門上的汗,老實道:“沒見過氣質這麼好的警察。”

尚揚:“……”

金旭竟還笑著附和起來:“是吧?這樣的我也就隻認識這一個。”

尚揚道:“金警官,請說正事。”

金旭問周老板:“於濤的對象也是你們村的嗎?”

“不是,”周老板還在偷覷尚揚,道,“他倆好像在縣城認識的,我還見過那姑娘兩回,他倆一直挺好還說想結婚,不知道為什麼分了,我問於濤,他也不願意說。彆的就沒什麼反常的了。”

說話間到了加工廠外,隔著圍欄門,就看到那輛SUV停在院內。

尚揚和金旭對望了一眼。

於濤要把殺人凶器,即那把沾血的鋤頭放回賈鵬飛家裡,必定不會背著鋤頭步行幾十裡夜路。

最大可能是先開車到離賈鵬飛家不遠的地方,然後下車,徒步走小路進村,把鋤頭放在賈鵬飛家後,再走小路出來回到車上,避開工業攝像頭,悄悄驅車離開。

他自己沒有汽車,平常能開的,也就是作為司機,為雇主周老板開的這輛了。

看廠的保安也被吵得起來,和周老板在一旁圍觀。

他們不知道兩位公安要找什麼,但也都積極表現,一對一幫忙打手電筒,看金警官和尚警官把這輛車的裡裡外外看了個遍。

“這裡。”尚揚站在車尾,指著SUV打開的後備箱,示意金旭來看。

“這是……?”金旭過來,望向尚揚說的地方。

這車型,後備箱和轎廂之間是連通的,從後備箱能看到後排座椅的椅背。

尚揚把手電筒直照在椅背上,那裡有一處被硬|物頂進去的原型凹陷,比一元硬幣大兩圈。

兩人站在那裡,大概想象得出,這後備箱裡曾經被強塞進去一把長長的鋤頭。

鋤柄的頂端抵在後排椅背的後方,幾十裡路的時間,在真皮上形成了一個回彈不了的印記。

“叫技術部門來,”尚揚道,“也許能找到其他更直接的痕跡。”

金旭皺眉道:“他不會讓血蹭到這輛車上的。”

和鋤頭實物做比對,也許能證明椅背上的凹陷疑似是鋤柄造成的,但這……想定罪還是不夠有力。

尚揚道:“他會用什麼東西把鋤頭包起來,避免在車裡留下證據,對嗎?那隻要找到外包裝……唉。”

不管是塑料袋還是其他什麼,一定早就處理掉了。

身後的保安突然開口道:“我知道於濤是用什麼包鋤頭的。”

金旭和尚揚齊齊回頭看他。

周老板也一臉愕然。

那五十多歲的保安道:“真的,那天我在門崗看見他出來,沒看清楚他是拿了個什麼放車裡,遠看著是個長把的東西,我當他是偷拿廠裡新買的管子,就過來看了看,看見是把鋤頭,用塑料袋包著頭,他放得不穩當,我還幫他又往裡頭推了推。後來他就開車走了。”

金旭和尚揚越聽越是兩臉震驚。

保安道:“他是咋啦嘛?”

“所以,”金旭道,“你碰到的是鋤柄還是鋤頭?”

保安道:“柄,抓著給他彆結實了,怕在車裡晃。”

金旭道:“哪天的事?”

保安想了想,說:“前天,天快黑了。”

那個時間,荒草地的屍體剛被發現不久。

尚揚正帶著袁丁,從白原火車站,去往拋屍現場。

金旭站在草叢中,意外地發現死者並不是最初以為的劉衛東。

死者還沒被確認身份。

白原當地微信群和朋友圈裡,郊區發現無名男屍的消息,已經傳開了。

而真正的凶手,決定趕在警方去死者家裡偵查之前,把沾了替罪羊指紋的凶器,送到警察即將偵查到的地方。

警方在那把沾血的鋤頭上,一共提取到了三組指紋,分彆屬於死者賈鵬飛和疑凶劉衛東,還有一組毫無頭緒,之前一直被當做是有一名路人甲碰過這把農具而已。

沒想到就是這位保安無意中留下的指紋。

這無意之舉,足以推翻於濤一切的謊言。

“太好了。”尚揚道。

除此以外,他一下子不知還該說什麼,隻有案件告破前的心潮澎湃,他抬起手,鼓勵似的拍了下`身旁金旭的背。

垂下手時,金旭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感受到了金旭一樣雀躍的心情,因為金旭的手指很用力,繼而輕顫。④思④兔④網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金旭隻握了短短數秒,就放開,對他笑一笑,英俊的眉眼間似有千言萬語,最後說道:“真是太好了。”

第21章

刑偵隊和技術科的同事接到金旭的通知,很快趕了過來,給周老板和保安做完整筆錄,又對那輛SUV進行現場取證。

他們這些一線公安人,連續加班是常態,半夜從被窩裡叫來乾活,也都個頂個的精神抖擻。

在場所有公安裡,隻有尚揚格格不入,深感羞愧。

他平時每天都要睡滿八個小時,這三天加起來睡的還沒平時一天多,現在困得上下眼皮打架,靈魂離家出了走。

金旭還在向證人問話,問完了保安和周老板,還有兩名住在工廠裡的工人也被吵醒起來,他們和於濤算是鄰居,正好一並問了,看看有無其他線索。

彆人也都在各忙各的。

尚揚硬撐了一會兒,實在撐不住,又冷又困,厚著臉皮,悄悄回到警車上,想稍稍休息片刻,被車裡暖氣一吹,就這麼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夢裡被絆了一跤,猛然睜開眼,發現周遭的嘈雜聲已經停止,車裡車外都很安靜。他睡得頭暈腦脹,有點搞不清楚情況,把車窗放下來一些,冬夜的冷風呼一下吹得他清醒了。

人呢?停在旁邊的其他警車呢?車窗外隻有黑漆漆的夜,和如泣如訴的寒風。

“醒了?”車裡冷不丁響起金旭的聲音。

尚揚嚇了一跳,這才發現金旭在前排副駕上睡,是剛被他開窗的聲音驚醒。

“其他人呢?”尚揚反應過來,朝前麵看了眼儀表盤上的時間,快到五點半了,竟然就這樣睡了兩個多鐘頭。

“他們做完分內事就回去了。”金旭也把副駕的窗打開一點透氣,道,“領導睡得那麼香,大家夥哪好意思叫醒,投票推選出了最帥的這個,留下來陪領導睡覺。”

尚揚:“……”

金旭把自己說笑了,隨即正經解釋道:“有了新線索,專案組暫停了對於濤的審問,要等天亮再繼續。回去也是趴辦公桌上眯一覺,還不如車裡睡得舒服。沒被你睡覺耽誤事,彆有心理負擔。”

尚揚很有心理負擔,問:“你向栗隊和督導組彙報過這邊的情況了嗎?”

“說了,刑偵隊也發現了新情況。”金旭開門下車,從駕駛位那邊再上來,準備開車,說,“回市裡先吃個早飯,天一亮還有硬仗要打。”

路上,他把刑偵同事們也發現的新線索,對尚揚講了講。

於濤家在白原市下轄另一個縣的農村,父母已不在人世,唯一的姐姐嫁去了外地,沒有比較親近的親屬,中學讀到一半就輟學出來混社會。

刑警昨晚到他的家裡去看過,多年沒人住的房子都塌了頂,周圍鄰居也都很久沒見過他。

經由村委會聯係到了他姐姐,他姐姐表示姐弟倆關係也一般,聯係不多,她家裡事情繁雜,也很少回白原來,算起來都一年多沒見過弟弟於濤。

但他姐姐提供了一個新情況,上個月,也就是九月中旬時,於濤曾經給她打過一個電話,說談了個可心的女朋友,計劃結婚,想在縣城買套房子,問她借點錢。

她嫁得不好,手頭也不寬裕,考慮到弟弟除了她這姐姐也沒人幫襯,承諾說會幫他想辦法籌措一點。然而區區兩天後,於濤又發了個微信,說不用幫他籌錢了,這婚不結了。

這和食品加工廠的周老板提到的情況一致。

於濤有個在談婚論嫁的女朋友,前不久分了手,原因不明。

“會是因為他買不起房子,女方提出了分手嗎?”尚揚猜測道,“這事刺激到了他,導致他迫切想搞到一筆錢,才選中了剛從孫麗娜那裡勒索到十五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