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有個更有力的補充。
金旭忽問:“他們兩個人的賬戶有什麼問題嗎?”
栗傑道:“賈鵬飛的銀行賬戶多了十五萬,分三次轉進去的,轉賬人就是那個孫麗娜。劉衛東的賬戶沒什麼異常。”
刑警給賈鵬飛那個小表弟做完了筆錄,栗傑過去看了看。
據這小表弟所說,賈鵬飛每次盜屍轉賣,都會要求買家付現金給他,拒絕一切形式的轉賬。
因為賬戶實名綁定了身份證,一旦對方報警,警察很快就能抓到他。
不但如此,賈鵬飛和買家約見的地點,都在深山老林或是荒郊野外,深夜見麵,還會做一點喬裝,儘量避免被對方看到自己的樣貌。
所以他才經常使用現金,出門“打工”也顯得神神秘秘。
尚揚道:“看來這個盜屍團夥的主腦,就是賈鵬飛本人,從掘墳挖屍,到和所謂買家交易,全都由賈鵬飛來直接操作。劉衛東如果真的參與了,充其量也隻是個幫手。”
金旭道:“確實,除了從孫麗娜那裡騙來的七萬塊錢,他沒有其他大額進項,身邊的人也沒察覺到他出手變闊綽,說明他就像那個小表弟一樣,隻能從賈鵬飛手裡分到一千或幾千塊。”
“棋牌室那位大姐夏天看見的那次,應該就是賈鵬飛在給劉衛東分贓。”尚揚猜測道。
“同意。”金旭道。
他到一旁去,打了個電話,和那邊簡短寒暄了一兩句,請對方幫忙看看,全市範圍盜屍相關的報案記錄。
特彆是今年六月到七月之間,有沒有類似的記錄。
掛了電話,他回來,見尚揚看他,主動說:“是在市局工作的一個朋友。”
院子裡的刑警叫栗傑進去有事。
栗傑答應著,問金旭他們:“你們三個怎麼著?就在外邊等著?”
金旭問尚揚:“要不你和小袁回車上休息?越來越冷了。”
農村的夜晚比城市裡又冷了不少,尚揚在自己風衣下穿了金旭一件毛衣,白天還勉強可以,現在確實冷得發顫,說:“那你呢?要去做什麼?”
金旭道:“我打算去村委會,再看看監控。”
尚揚說:“那就一起啊。”
村委會。
農村沒有暖氣,現在的溫度對村民來說還不算太冷,也沒生起取暖的爐子,房子裡也並不比外麵暖和,尤其村委會到了晚上又沒人氣,更像個冰窖。
接待他們的村乾部是位大學生村官,就住在村委會後麵的宿舍樓,過來給他們開了門,又提了一暖壺熱水送過來,說有事隨時用叫他,才走了。
三人開始看監控視頻。
賈鵬飛死亡那一天,村裡幾個監控拍到的視頻,刑警們已經都看過一遍。
金旭等三人按照栗傑說的時間點,把麵包車開進村裡的那段反複看了看。
正如栗傑所說,麵包車在傍晚時開進了村口,能看到車前排副駕上坐了賈鵬飛,還穿著死亡時的那件衣服,某運動品牌的山寨貨,左%e8%83%b8口有一個鐳射反光的品牌logo。
麵包車進村不遠,車子靠邊停下,司機下了車,在路邊小解。
那裡剛好有個攝像頭,拍到了這司機的臉,確實就是劉衛東沒錯。
而後劉衛東再次上車,繼續駕駛著麵包車,朝賈鵬飛家的方向開去,離開主乾道後就拍不到了。
這村子一共有六個攝像頭,金旭等三人把不同攝像頭拍到麵包車的情形,都看了幾遍,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和刑警們說的差不多。
劉衛東應當是更晚些時候趁著夜色離開了這村子,還特意避開了攝像頭能拍到的地方,一整晚六個監控攝像頭,都沒有拍到他是何時離開的。
夜越深,就越來越冷,尚揚剛開始還喝熱水取暖,後來上了一次戶外旱廁,冷就不必說了,衛生條件對他來說是個挑戰,回來後水也不喝了。
凍得四肢冰涼,邊看視頻,他邊忍不住搓手,妄圖靠摩攃發點熱。
金旭:“……”
他起身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來,手裡多了一件軍大衣,是從旁邊沒鎖門的保衛室裡拿來的,應當是為了讓村乾部值夜班保暖來穿著禦寒。
要說臟不一定有多臟,可也不會太乾淨。
尚揚看看那大衣,又看看金旭,表情分明就在說:你不是想讓我穿它吧?
袁丁心道,嗐,尚主任是不可能穿的,金師兄你不行啊,對人家連這點了解都沒有嗎?
“算了。”尚揚果然道,“也沒那麼冷。”
金旭說:“嘴唇都發紫了,還不冷?”
尚揚無意識地抿了抿唇。
袁丁看看他,金師兄顯然運用了誇張手法,尚主任的臉是冷得發白,嘴唇倒是被襯托得更紅了幾分。
金旭竟也不管當事人的抗拒,抖開那軍大衣,不由分說兜頭蓋住了坐在那裡的尚揚。
“金旭!”尚揚手忙腳亂把大衣拽下去,露出一張憤怒的臉。
金旭重新在他旁邊坐下,對他這怒氣不以為然,嘲諷地說:“彆是案子沒破,領導先凍病了,你讓我到時候先顧哪邊?”
尚揚沒體會出這話裡的深層次意思,說:“我才沒有那麼弱雞。”
“哦?是嗎。”金旭忽往牆角看了一眼,道,“你看,那裡有隻老鼠。”
尚揚:“!!!”
他差點原地彈起來,回頭看也不敢仔細看,害怕把那醜陋生物看真切了,隻一眼就馬上轉回了頭來,下意識朝著金旭那邊挪近了些,大有尋求幫助的意思。
金旭就順勢伸手,抓著那大衣的衣領,幫他披穩了。
袁丁在旁邊暗道剛才全是誤會!金師兄分明就很會啊!
那兩位這樣就離得近了不少,金旭近看尚揚的臉。
尚揚:“?”
金旭很欠揍地說了句:“城裡人就是白。”
尚揚脫口罵道:“白你媽。”
金旭道:“嘖,警務用語規範不要了嗎?”
袁丁:“……”
尚揚退回去坐好,梗著脖子不回頭,怕牆角那邊真有耗子。
金旭輕笑出聲,說:“怕什麼就要多研究什麼,這麼多年了,你怎麼一點鼠學知識都沒有補習。村委會又沒有糧食,它來這兒乾什麼?太冷了出來鍛煉身體嗎?”
尚揚:“……”
他還是不太肯把那大衣穿在身上,仍舊隻那樣披著。
這種大衣在保暖功效上確實沒話說,披著也漸漸暖和了起來。
三人重又把那晚的監控看了一遍。
一直沒進展,袁丁沒了耐心,不知不覺小雞啄米打起了瞌睡,已經夜裡快十一點了。
“領導。”金旭道。
“嗯。”尚揚還略微記恨剛才的事,冷冷淡淡。
金旭已經恢複了一本正經,認真道:“你有沒有覺得,劉衛東好像是故意在這裡停下,好讓監控拍到他的臉?”
尚揚皺眉,問:“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
金旭道:“馬上就到賈鵬飛的家了,在路邊方便應該是實在忍不住,那這泡尿會這麼短嗎?”
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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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尚揚無力吐槽,再一想,金旭這個猜想好像也並不是無端臆測。
他是沒見過劉衛東本人,就孫麗娜的講述,以及他在劉衛東家裡看到的生活細節,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儘管劉衛東好賭成性、遊手好閒、無恥啃老、騙財騙色……相當不是個東西,然而表麵上是個乾淨體麵的帥哥,應該不會隨意在有監控攝像頭的路邊小解。
“為什麼呢?”尚揚道,“他有什麼動機這麼做,故意讓攝像頭拍到他自己?一個馬上要殺人的人,會特意暴露在監控下?”
金旭抱起手臂,說:“真的是劉衛東殺了賈鵬飛嗎?”
尚揚意外道:“所有證據都指向了劉衛東。”
金旭道:“是所有表麵證據。”
尚揚頓了頓,腦海中迅速回顧了一遍,說:“他們兩個極有可能是盜竊屍體的同夥,根據小表弟的說法,賈鵬飛吃肉,幫手們喝湯,長期下來有矛盾在所難免。這點你認同嗎?”
金旭點點頭。
尚揚又說:“圍繞著孫麗娜,不管是為情還是為錢,這兩個男的也很有可能發生衝突,我這說法對不對?”
金旭道:“對。”
“所以劉衛東有充足的殺人動機,”尚揚指了指監控電視裡的畫麵,道,“賈鵬飛死亡當天,和他在一起的人是劉衛東。劉衛東幾天前還出現在拋屍地點附近,殺死賈鵬飛的凶器上也有劉衛東的指紋。這麼多證據加起來,邏輯鏈也完整,還不夠說明什麼嗎?你推翻這個結論,就僅僅因為劉衛東……尿短?”
金旭一下笑起來。
尚揚板著臉,繼續說:“賈鵬飛死後,劉衛東就像人間蒸發一樣,這太像畏罪潛逃了。”
金旭也正經回來,道:“警務用語規範這一塊,你確實拿捏得很好,這幾年在研究所沒白乾,說話相當嚴謹。你想想你剛才的用詞,極有可能……很有可能……太像了。現在能做出的所有結論,都不是板上釘釘,看起來很完整的邏輯鏈,一旦有一個扣鬆開,就徹底斷了。”
尚揚:“……”
金旭又笑起來,說:“怎麼了?你現在的表情好像一個沒考好的小學生。”
“為什麼你總是在嘲笑我?”尚揚一臉悻悻。
他和金旭在公大讀的是治安學,他倆都不是學刑偵的,他不如金旭切切實實當過幾年刑警,但他也是有一點刑偵經驗的。
早幾年剛工作的時候,他還像袁丁這樣初生牛犢,全國各地發生了大案要案,部裡總要派小組下去督辦,他經常在督辦組裡當小兵,說起來也算是參與過數次重大刑事案件的偵破。
隻是細想,都是邊角料的輔助工作。
後來這幾年,他不是在研究所裡搞研究,就是被派出去搞研究,真正參與到一線辦案的機會很少,有時候回憶起當初,也感覺自己畢竟曾經是辦過大案要案的一名公安。
怎麼說呢,就是天天搞研究,越來越像個“領導”,不知不覺就對自己的濾鏡開得越來越大,心裡就越來越沒點逼數。
就像眼下這樁拋屍案,他這一套一套推理下來,自我感覺非常良好,認為離真相越來越近。
結果金旭這幾句話打下來,他心裡連連咯噔,很不爽的同時,又知道金旭是對的,就更不爽了。
他說金旭嘲笑他,也不單是指現在,公大時期他就經常遭到金旭的嘲笑和鄙視,有時候是因為早上賴床不想出早操,有時候是因為訓練走神被教官拎出去踹了幾腳,有時候是因為期末考他的成績稀爛。
那時候他嫌棄金旭氣場陰沉一身負能量,金旭也看不慣他整天不學無術想方設法地偷懶。
不過呢。
這次重逢,他最初被金旭的巨大改變驚訝到,也真的隱約擔心金旭變成了一個油腔滑調的警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