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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國道行進了兩公裡,在岔路口駛離國道,駛入了一條鄉村公路。

尚揚:“……”

他和金旭對視一眼,知道對方也認出了那個路口,今晚他們從那裡經過,沿著路口開進去,會看到一條狹窄的道路,路兩旁長著近兩米高的荒草,夜間人少車也不多,如果有人要拋屍,是個好地方。

劉衛東一周前曾經途徑過拋屍地點,這有可能是純粹的巧合嗎?

已經淩晨兩點。

“先回去休息吧,早上起來再乾活。”金旭對一位警察道,“明天一早就去聯係交管部門,查一下麵包車的車牌號,如果是套牌車,就查一下附近幾個村子有同款白色麵包車的人都有誰。”

又對另位警察說:“你醒了就去找張副所長,和他一起再去趟移動公司,把劉衛東近期所有通話記錄都查一遍。”

兩位警察答應著,都先回去睡覺了。

袁丁哈欠連天地去上洗手間,留話說要上個大的。

尚揚端著保溫杯小口喝水,過了眼皮打架最困的時候,隻剩一臉倦意。

“等下我先送你們回去睡覺。”金旭道。

尚揚聽出他言外之意,問:“你又要去哪兒?”

“去刑偵大隊,看看法醫有沒有進展,以及有沒有苦主來認屍。”金旭籲了口氣,勉強一笑,說,“明天大概沒時間送你去火車站……反正下午已經告彆過了,年底去北京再見吧。”

尚揚想了想,道:“轄區出了命案,還會派你去進修學習?估計是要泡湯。”

金旭笑容淡去:“說的也是。領導,還是你懂。”

尚揚:“……真就不內涵我不會說話了是嗎?”

金旭在旁邊坐下,背對著他,說:“我現在心情不太好,懟你了彆跟我一般見識,體恤下基層乾警的不容易。”

尚揚皺眉:“你在試圖道德綁架我?”

金旭不說話了,拿過剛才沒吃完早就冷掉的外賣,扒拉了幾口。

“也彆等北京再見了,”尚揚道,“我明天又不走。”

金旭吃東西的東西頓了下,說:“還想再深入調研兩天?”

尚揚道:“不,我這趟差出完了,下午跟研究所說了一聲,明天我開始休假。”

金旭倏然回頭,茫然道:“所以”

尚揚嫌棄道:“嘴裡有飯能彆說話嗎?”

金旭:“……”

尚揚心說,剛才還雷厲風行鐵血副局,現在這不就是個憨批麼。

“休假期間沒有職權,就是一個普通公安。”他語氣嘲諷地說,“在這兒給你當個跟班,協助你找找失蹤人口,行嗎”

金旭:“……!”

袁丁從洗手間出來,在樓道裡就聽到了金師兄被食物或水嗆到,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第5章

已是淩晨一點多,夜裡裡溫度很低,雨夾雪下個不停,大有直接進化成雪的意思。

三人從樓下一下來,袁丁發出瑟瑟發抖的聲音。

尚揚也忍不住將下巴縮進掩高的風衣領裡,隻靠秋褲來抵禦西北寒冷還是不太行。

明明金旭也隻穿了件秋款運動外套,就好像完全不冷,還要嘲笑老同學:“還吹牛說冬天要穿短袖嗎?”

尚揚:“……嗬嗬。”

下來之前他還在想,不如和金旭一起去刑偵大隊看下郊外拋屍案的進展,但他畢竟不是當地公安的人,貿然插手可能會有點不太方便。

現在他決定不去。這也太冷了!又冷又困,隻想趕快鑽進被窩裡。

“你要去忙就快去,我們隨便找個地方都能睡一覺。”他說。

金旭卻道:“我住分局家屬院,就在旁邊,送你們過去捎帶腳的事。”

家屬院離分局隻有幾百米遠,警車從分局開過去,兩分鐘就看見了大門。

“家門鑰匙給我,門牌號說下,在門口放下我們,自己能找著。”尚揚道。

“行。我跟門衛打聲招呼,外邊人不讓隨便進。”金旭說話間,就到了家屬院門外。

他踩下刹車直接停在電子橫杆前,半夜裡也不怕擋到彆人路。

門衛的小窗打開,一位大爺在窗內朝副駕上看了眼,對金旭道:“小金,帶女朋友回來了?”

尚揚:“?”

因為光線比較暗,大爺眼神又不太好,把膚白唇紅的尚主任錯認成了女孩。

金旭和後排的袁丁同時發出輕笑。

尚揚:“……”

金旭向大爺簡單說了下情況,又給尚揚指了指他住哪棟樓,便驅車離開,去往刑偵大隊。

尚揚和袁丁就按照他說的單元門牌號,順利找到了他的住處,又用他給的鑰匙開了門,尚揚摸到玄關開關,打開了燈。

袁丁當場驚呼:“這麼乾淨?!”

這房子不太像一個單身漢的住所,窗明幾淨,目光所及之處,所有東西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袁丁是真心以為是要來“狗窩”將就一晚,見此情此景,不禁想到,原來他們三個人之中大概隻有他的住處是真的狗窩。說好的公大男丁皆糙漢呢?內卷得這麼厲害?

他信口開河,汙蔑金師兄:“好家夥,房間整潔無異味……”

尚揚道:“彆胡說八道。他一直就是這樣。”

在公大時寢室也實行軍事化管理,一群警校新生或多或少都有點不適應,全寢唯一一個沒因內務被挑過毛病的人,就是金旭,即使是周末和放假,他也從未在生活中的細枝末節上有絲毫鬆懈。

他就像總是繃著弦的一張弓,自律能力相當強悍。

但這也被當時的尚揚所不喜。

少年尚揚更喜歡與肆意張揚的朋友交好,而對一切帶著克製意味的人或物,有本能抵觸的心理。

金旭的克製還表現在待人接物上,那個年紀的人,十之八九都有過交淺言深的經曆,寢室幾個男生聊嗨了說起各種各樣的家事私事,唯獨金旭很少參與其中,總有一種淡漠的距離感。

那時在尚揚眼中,睡在他上鋪的這位西北大兄弟,既冰冷還愛裝。

一晃十多年過去,尚揚也不再是單線程中二少年,在工作和生活裡見過形形色色的各樣人等,漸漸體會到,像金旭那樣善於自我約束,和人交往保有分寸感的朋友,亦是十分難得。

袁丁主動說要睡次臥,時間太晚了,尚揚也已經困到腦子一團漿糊,兩人遂各自去睡。

一覺醒來,尚揚猛然坐起,隔著窗簾依稀看到明晃晃的天光,看了眼手機,然而還不到七點半。

他下了床,一出房間,就聽到次臥裡袁丁的鼾聲,旋即又察覺到,客廳裡還有彆人。

不知什麼時候金旭竟回來了,就睡在客廳沙發上,衣服也沒脫,身上隻蓋著件警用大衣,因為個子太高,小腿懸空在沙發外,黑色襪子的腳掌處被磨出了一個破洞。

尚揚看他睡得深沉,不想吵醒他,輕手輕腳去上了個洗手間,又退回到臥室裡去,收拾好被子,拉開窗簾。

後半夜裡雨夾雪變成了雪,地上薄薄積了一層,顯得天色格外明亮。雪已停了,看樣子今日是個晴冷的天氣。

他忽然記起,昨晚困得倒頭就睡,好像並沒有拉上窗簾?

早八點一刻,三人在家屬院外的早點店裡吃早飯,順便聽金旭說昨晚的進展:

“死者是住在附近的村民,家離拋屍地點不到兩公裡,村委會的人也不清楚他是什麼時候離家的,他老婆上個月就回了娘家,今天他老婆會來認屍。”

尚揚道:“失聯的劉衛東去過拋屍地點,我覺得這可能不是巧合。死者和他認識嗎?”

“現在還不清楚,村委會的人說,死者平時三天兩頭到市區打零工,他家裡經常沒人,在市裡會和什麼人來往,有沒有和彆人結怨,他們也不知道。”金旭說著,話鋒一轉,“還冷嗎?”

尚揚放下搓耳朵的手,從風衣領口輕拉了下內搭毛衣示意他看,說:“從你衣櫃裡拿的。”

金旭笑道:“挺好,我還有兩件毛衣縮了水,正好你都能穿。”↓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是在暗諷他是個矮子嗎?尚揚冷漠臉。

袁丁弱弱舉手:“我也冷,我還矮,我能穿。”

金師兄慈祥臉說:“一會兒去局裡,給你找件棉外套。”

袁丁:“……哦。”

昨晚金旭就指派了人,讓去交管所,查詢那輛載走劉衛東的白色麵包車的車牌。

那位警察一大早就去了,待金旭等三人剛到局裡,他就打了電話過來回報情況。

如金旭預料的,這麵包車是套牌的,偏偏這個車型還是汽車下鄉補貼指定的型號,郊區幾個鄉鎮登記在冊的同款麵包車,有二十多輛。

還不包括無牌車和贓車。

金旭讓對方把二十多名車主的信息發一份回來。

然後他又給張誌明副所長去了個電話,問劉衛東的通話記錄查到了沒有。

“老張剛到移動公司,得等負責人去了才有權限。”金旭道,“去跟局領導見個麵?後麵做事也方便。”

尚揚欣然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不然空有公安工作證,想幫點忙還要有所避諱,難免束手束腳發不上力。

與局長見過麵出來,交管所和張誌明的回話幾乎同時到了。

尚揚坐在金旭的辦公桌前,用電腦打開了交管所那邊發來的文檔,表格裡是多位麵包車車主的姓名、家庭住址、聯係方式。

而金旭站在一旁,手撐著尚揚身後的椅背,一邊聽張誌明在電話裡的情況反饋,一邊微微俯身,看電腦屏幕。

尚揚拖動鼠標,瀏覽著車主的相關信息。

金旭倏而將撐椅背的手按在他肩上,他立時停下鼠標,詢問地看向金旭。

兩人距離較近,聽筒裡張誌明的聲音,尚揚也能清楚聽到。

電話那頭的張誌明:“……失聯前近兩個月裡,劉衛東和這個號碼的聯係非常頻繁,最多的時候一天聯係過幾十次,有時候還是半夜。那天他從長途大巴下車之前,接了一個電話,也是這個號碼打給他的。”

尚揚疑惑地看著金旭。

金旭對電話道:“你剛才說,這機主叫什麼名字?”

張誌明:“賈鵬飛。”

金旭和張誌明簡短告彆掛了電話,然後示意尚揚看電腦屏幕,並將手直接覆在尚揚的手背上挪動鼠標。

尚揚:“?”

“你看。”金旭像是沒察覺到不妥,隻專注於工作。

尚揚循著光標看到它指向了表格中的一行,其中一個麵包車的車主,也是那個名字,賈鵬飛。

金旭道:“是同一個人,手機號是一樣的。”

緊接著,他又說:“這個人,就是昨天在郊外發現的那名死者。”

尚揚:“!!!”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這一連串起來的驚人巧合上。

金旭把手收了回去,小心地插進褲兜裡。

尚揚在心中飛快地捋清了目前掌握信息的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