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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354 字 6個月前

晏傾回以微笑:“自然要緊,給你送的禮物……咳咳,你想要的定情禮物,怎麼不重要?”

徐清圓愕然:晏郎君提了一晚上的燈籠,竟是她胡謅哄他的定情信物?

他怎麼真的信她的胡說八道呀?

第93章 天仙配9

徐清圓這才端詳晏傾重新遞給她的燈籠。

她將燈籠舉高,裡麵的光華照著她瑩玉一樣的麵容,因好奇而睜大的烏黑瞳子。

這燈籠精巧,中間燭火大約用了滾燈的做法,被風吹動時可以旋轉,燭火卻不會被碰到一點,不會滅。再看燈籠布,是八幅圖畫。

徐清圓辨彆半晌,認出是八幅山鬼圖。被薜荔,帶女蘿。乘赤豹,辛夷車。

山鬼乃是《楚辭》中的名篇,瑰麗窈窕,常被當做山間女神。但世間無人見過真正的山鬼,每人心中都有自己喜歡的山鬼。而此時燈籠上八幅山鬼圖,用的則是徐清圓的眉眼。

淺笑兮,目盼兮。含睇兮,魂飛兮。

且山鬼有婉約暗示——情人幽會,思君念君,待君來之。

徐清圓觀賞著這燈籠,不禁抿唇淺笑:“這種心思,隻有晏郎君會用了。”

山鬼名篇的彎彎道道,若非深諳此道,尋常人哪裡看得出一盞燈籠背後的各番隱晦情意。

晏傾見她麵頰紅暈,眉目流盼,顯然一看就懂。

讀書人之間的默契有時便是這樣心照不宣,她不懂時他心生惆悵,她若太懂……便換他臉紅了。

晏傾問:“那你喜歡嗎?”

二人立在樹下,一盞燈籠提於手中。風絮齊飛,衣袂起揚,翩然若仙。他們隔著曲江水,看著星星火火的光落在水麵上,江上船隻搖槳,水綠欸乃。

徐清圓突然覺得此情此景何其眼熟,似乎她總與晏傾提著燈立在夜間江河水邊,看著人海熙攘,與他們隔水相照。

徐清圓突然很喜歡這種靜謐的感覺。

她低頭看燈籠:“自然喜歡……喜歡的話,清雨哥哥會年年送我嗎?”

晏傾愣一下,眼中笑意開懷一些,雖然依然淺淡。

他道:“你若喜歡,年年送你又何妨?”

徐清圓:“唔,那我們先約個百年好不好?”

她伸出手指,勾起尾指,在半空中等著晏傾。

晏傾垂目看她。

徐清圓笑%e5%90%9f%e5%90%9f地等著他。

晏傾並沒有伸手,隻委婉說:“百年後,你我早就不在這世間了。許諾便要守諾,露珠妹妹不能隨便這樣的。”

徐清圓心裡失落,問他:“不許百年,許五十年,你能做到嗎?”

晏傾側過臉,睫毛低垂,靜然不語。

徐清圓忽然心慌,收回自己的手指。

她意識到自己近日的輕狂——因為晏傾待她太好太溫柔,她飄飄然,忘了分寸。

她開始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勉強你,不該逼迫你……你忘了方才的話吧,我有些不懂事,若是惹你傷心了,你罵我吧好不好?”

晏傾伸手扶她,搖了搖頭。

她想與他一起長命百歲,又有什麼錯?隻是他不能答應自己不確定的事罷了。

他掩飾住自己心中澀然,轉而安慰她:“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們今夜不說這個,好不好?你需明白……我總是希望你好的。”

徐清圓點點頭。

她低頭盯著燈籠,掩飾心酸,轉移話題道:“我發現,清雨哥哥很喜歡燈籠。”

晏傾順著她的話:“哦,如何發現的?”

徐清圓轉著手中燈籠,把玩裡麵會轉的燭火,含笑:“我每次晚上與清雨哥哥有約,清雨哥哥都是提著燈來的。七夕是這樣,上元節是這樣……今晚這樣沒節沒慶的,你也這樣。

“這盞燈籠,還是哥哥親自做的,送給我的。原來你這麼喜歡燈籠。”

她因發現了晏傾少有的一個喜好而開心。

晏傾莞爾。

他和她說:“我是很喜歡燈籠,喜歡夜裡的這些光。我少時……病情應該處於比較嚴重的階段,每每見過幾個人,就要發燒嘔吐,折磨自己好幾天。我爹娘不敢見我,也不敢讓人來找我,就把燈籠放在門外。

“其實我是感覺不到那些的。但有時候,看到外麵那些燭火,燈籠……就覺得心裡不是空蕩蕩的。我知道我躲多久,我爹娘就在燈籠後麵陪我多久……所以我才要好好養病。

“我爹娘以為我喜歡這些燈籠,我住的地方,每晚燈火通明,各種形製的燈籠我都見到過。後來……”

後來南國皇帝皇後自儘,南國亡了後,陪伴他的,仍是這些夜裡的光。星星之火陪他熬過一個個他以為自己熬不下去的天黑,每一次天亮都像磨難重來。

他確實很喜歡燈籠,很喜歡一個人待在黑暗中的時候,有熹微的光陪著他。

徐清圓輕輕來勾他手指,他垂眼看來。她問:“後來呢?”

晏傾說:“沒什麼後來。我一直喜歡燈籠,我希望露珠妹妹也喜歡。”

徐清圓笑起來:“我喜歡呀!”

她歎息:“清雨哥哥,我聽你提過你爹娘許多次,我才懂你原來說的話。你說你從小受到很好的照顧,才沒有像衛娘子那樣始終遲鈍渾噩。你爹娘待你這麼好,我真感謝他們教出這麼好的清雨哥哥。”

晏傾沒說話。

徐清圓問:“那……我們成、成婚後,將伯父伯母接來長安住,好不好?我與哥哥一同儘孝,好好孝敬兩位老人好不好?我知道清雨哥哥公務繁忙,不想將父母接來長安,是怕他們受不來長安這名利場……但是婚後,我會幫你的。

“你實在不必擔心我與伯父伯母相處不好。清雨哥哥這麼好,你的父母必然也是與你一樣好的人,我、我會做好兒、兒媳的。”

提起婚事她仍然羞赧,但她已經可以伶俐懂事地表達自己的意願。

但是晏傾隻是淺淺笑了下。

他說:“不必。他們喜歡幽州,不喜歡長安。如今就是最好的結果,不必再多生事。”

徐清圓目有疑惑,一閃而逝。

晏傾不想提這事,低頭讓她看燈,說:“我將這燈送給露珠妹妹,希望露珠妹妹與塵同光,光華且璨。”

徐清圓抬頭,美目望他。

她小聲:“你說話這麼好聽,讓我受寵若驚……你是不是如今不那麼緊張了?清雨哥哥說實話,好不好?”

晏傾怔一下。

他此人向來不願給彆人添麻煩,自己忍耐一萬次也不願意跟彆人多說一句。他永遠是“我沒事”“我可以”“不必顧忌我”,但是,他此時看著徐清圓烏黑明亮的眼睛,微微失了神。

心肝皆顫一下。

他說了實話:“仍然有一些頭暈,但是不出汗了。離人群遠一些,我就沒事了。”

但他同時忍不住寬慰她:“隻要不與他人肢體碰觸,我的問題本就沒你想的那麼嚴重。若我當真見都不能見到,那每日早朝豈不是根本無法上朝?所以你不必擔心我。”

徐清圓卻說:“可你每日早朝,都是逼著自己去的吧?”

她難過道:“我真希望有一日,你可以不用忍受這些……”

她這麼說的時候,他衝動地想到了“浮生儘”。但他很快打消那個念頭,告誡自己並不應該那樣讓身邊人擔心。

可是徐清圓又怎麼知道,他連她聲音都聽不出來……

晏傾出神的時候,徐清圓彎腰將燈籠放在地上。她突然有了主意,不知是好是壞。她左右看看附近沒有人,就傾身而來,抱住晏傾腰身。

晏傾怔愣時,她又退了出去。他的手臂才微微抬起,懷裡馨香已經遠離。

那跳出他懷抱的徐清圓眨著眼問他:“我抱一抱你,能不能抵消你那些不舒服?你有沒有頭暈好一些,有沒有舒服一些?”

晏傾心想她這是以毒攻毒嗎?以為治病這麼簡單?▲思▲兔▲在▲線▲閱▲讀▲

可他莞爾,說:“確實好一些。”

徐清圓小小雀躍:“那我再抱一抱你。”

她又傾身來抱他,他伸臂剛搭在她手臂上,她再一次退開,觀察他臉色。

晏傾蒼白、少有血色的臉上如今忍俊不禁,總是沉寂冷寂的一雙眼眼中笑意微濃。

她便知道他喜歡。

她就再一次傾身來抱他。

而他這一次彎腰,將她摟入了懷中,抱了滿懷。他笑意止不住,睫毛碰上她額頭。她從他懷裡退出時,看到晏傾眼睛像琉璃盞傾倒,夜漿如墨。

他淺笑的時候真是好看極了,恍惚間,像是海上徐徐升起的明珠,皎潔清盈。

徐清圓問:“你真的不難受了,好受了很多,對不對?”

她麵頰緋紅:“是我讓你心情好起來的,對不對?”

“對,都對。”晏傾拉住她的手,防止她又離他太遠,他扣著她手腕,就如同扣著自己一直不舍流連的一個舊日美夢,他以為他從來記不住,但他此時真的有些想起以前的她了。

那個坐在禦花園中讀書的少女,那個放紙鳶的留下笑聲的少女。

晏傾模糊地想,是不是在他年少的時候,他真的在意過她呢?

他記不住那種感覺,可他偏模模糊糊地懷疑著。

而徐清圓低頭看到他抓著她手腕,她眼珠轉一圈,兀自調皮。她咬唇道:“你拉著我的手了。”

晏傾手一顫,鬆開了手,禮貌退後。

她便目中噙笑,揶揄促狹地欣賞著他情不自禁後的窘態。

晏傾失笑,他說:“今夜妹妹是不是開心很多?我是不是能納彩了?妹妹還有什麼心願,都可以告訴我。”

徐清圓睜大眼,說:“你、你怎麼這麼好?就因為納彩後不會再與我見麵,便這樣補償我?其實不隻是為我吧?但是……你仍然好得我很心慌,坐立不安。”

晏傾遲疑。

他小聲:“自然,我是有一些目的。”

徐清圓愕然,沒想到他真的有其他心思。

他踟躕道:“我有一個願望想要妹妹幫我實現,但是我唯恐說出來後,妹妹被我氣哭,或者想打我……所以隻好待妹妹先好些,哄得妹妹高興了,才敢說出來。”

徐清圓怔住。

她心裡七上八下:“什麼願望?很可怕?我會生氣,或者傷心?怎麼會呢?我不是那樣的人呀,清雨哥哥儘管說便是。”

晏傾沉默片刻,道:“……還是之後再說吧。”

徐清圓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她道:“原來如此,清雨哥哥守口如瓶,看來已經預知我的反應了。我一貫相信哥哥的才智,哥哥認為我會沮喪,那我必然會了。既然如此,我定要多提些要求,在斷頭餐到來之前先取悅自己。”

晏傾禁不住道:“也不至於斷頭餐那般嚴重,你當我是什麼人?”

徐清圓抿唇笑,眼波流動,嬌俏極了:“當你是哄騙女郎的壞蛋哥哥呀。”

晏傾臉熱,心中有異,既像難受,又像喜歡。隻因她又冒出來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