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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326 字 6個月前

怕了,我沒事了。”

他手輕輕動了下,將染了喉間血的帕子扔入了木榻下,用腳輕輕踢開。

他靠著木榻而坐,上身後仰靠著牆,而一直拿帕子給他擦汗、又用手拍他後背幫他止咳的徐清圓已經完全依偎在他懷中。

本就穿得不嚴實的衣袍鬆散開來,驚懼之下的徐清圓抱他抱得用力,他的領口因此被蹭開一點。

肌膚又紅又白。

徐清圓淚眼婆娑,從他懷中抬眼。

他赧顏:“我沒帕子了。”

徐清圓低頭,看自己壓在他頸間的帕子。他頓了一下,伸手拿過那帕子,猶豫著折疊了一下,用乾淨的、沒有沾上汗漬的另一麵給她擦眼淚。

他很愧疚:“嚇到你了?對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這兩日……是病得有些厲害。但是……你也得改一改你動不動靠近郎君的壞習慣,好不好?”

徐清圓目中微紅,含怨而睨。

他隻好道:“那……是我不好。你不想改……卻也不行,還是得慢慢改。”

徐清圓無視他糾結的細枝末節,隻輕聲:“你是不是不怕我靠近你,不怕我碰你肌膚了?”

晏傾猶豫一下,回答:“是。”

徐清圓再問:“那你是不是隻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你自己輕薄性命,我順著你的話,你便對我生氣?”

他再猶豫一下,說:“……是。”

徐清圓:“那你是不是在借自己身體不好,讓我必須服從你?你是不是嚇到了我?是不是很壞呢?”

這分明不是晏傾的意思。

可他看她眼圈通紅、鼻尖通紅,心中便愧疚。他覺得自己總讓她哭,實在可惡。

他便一邊給她擦淚,一邊聲音更低:“是很壞。”

徐清圓:“那你是不是在欺負我呢?”

晏傾無奈:“……是。”

他且羞且愧,認錯:“是我欺負了徐娘子。”

清圓:“不是露珠妹妹嗎?”

晏傾怔一下,從善如流:“是我對露珠妹妹不好,我太活該了,應該百般補救才是。”

眼中霧濛濛的清圓露出笑容,俯身再撲入他懷中,她怪罪他:“我爹也沒這麼嚇唬過我,你是很討厭,讓我、讓我……變得很奇怪。我討厭你。”

晏傾心口猛跳,心臟快要跳出喉嚨。

她軟綿綿地重新抱過來,肌骨香暖,他手足無措之下注意到兩人行為的不妥,他試圖推開又擔心她多想,不禁左右為難。

他手拿著那方帕子,都不敢落下。另一手握成拳,微微發抖。

好一陣子,他才克製住自己回抱的衝動,勉強溫聲:“好了,起來吧。我已經沒事了,我們坐著說話便好。”

徐清圓迷茫抬眼,眼睛上羽簾一樣的密密睫毛擦過他下巴,換得他身子一僵,猛地彆過頭。

徐清圓便隻看到他散下烏發下緋紅的耳珠。

但她以為這是他先前咳嗽咳出來的。

徐清圓:“說什麼?”

晏傾聲音微啞,既克製,又微惱:“你自己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卻來問我?”

徐清圓呆了呆,終於想起了自己今夜的目的,也終於反應過來她靠在他懷中的姿勢有多不好。她後知後覺地紅臉,支支吾吾地躲開,正襟危坐回到原位,心跳快得她心神何其不寧。

她搭在案幾的手指微微發抖,手心滲汗,低著頭不敢看晏傾。

這是她最大膽的行為了,她竟然敢抱晏郎君,敢那樣對晏郎君……晏郎君沒有說她“不知羞”,當是涵養好極了。而且,他都從來不生氣的嗎……他生氣難道一直是這個依然和氣的樣子嗎?

徐清圓胡思亂想間,晏傾也不說話。

二人一側頭看著窗,一低頭看著案幾,各自慌神而不語。

風若敲門:“郎君,藥來了。”

屋中二人才回神,抬頭對視一眼,又各自移開目光。

風若端藥進來,看晏傾神色一掃疲態、精神好像都好了很多,他驚喜於徐清圓原來還有這個作用。他這次不敢碰晏傾,小心翼翼地把藥放於案幾上就退開。

徐清圓一本正經地在說話:“晏郎君,是這樣。我再研究了《九歌》那本書,越發覺得劉刺史正堂上掛的假畫可以對照。我想拿假畫試一試,可是我每次路過正堂都不敢多停留,畫中的枝葉縱橫也過於複雜。幾日下來,我仍然不得頭緒。晏郎君,如果我能拿到那幅畫就好了。”

窗下晏傾坐姿筆挺如鬆鶴,微皺眉,談正事時同樣肅然:“那畫日日懸於正堂,一旦拿下,太過容易發現。”

徐清圓頷首:“所以,我想試圖靠記憶可以複原那幅假畫。”

晏傾微愣,看她。

風若也驚訝無比,結巴:“不、不是吧?你記憶好到這個地步?可以把一幅畫完全背下來?”

見他們誤會,徐清圓忙擺手:“不不不,我記性雖好,卻也沒有好到那個地步。我想風郎君可以製造機會,給我半個時辰的時候,讓我去記那幅畫。連續給我兩次這樣的機會,我一定可以把畫全部記下來。”

風若若有所思。

晏傾搖頭:“兩次機會,太過冒險。劉祿看中那畫,拿畫作當魚鉤。一次機會已經很危險,兩次機會一定會被察覺。更何況每次都要半個時辰……太難了。”

徐清圓急了:“可是隻能如此,我才能記住那畫……”

晏傾看她,溫聲:“我與你一同吧。”

徐清圓不解,風若猛地側頭看晏傾。

晏傾:“給我半個時辰時間,娘子你記一半,我記一半。事後我們將記憶的畫作複原拚湊,便能得出一幅新畫,供娘子研究線索了。”

徐清圓怔忡又驚喜:“晏郎君,你不是說你不能過目不忘嗎?”

晏傾笑了一下,唇色淺淡:“試一試罷了。若是記得不如娘子多,娘子不要怪我誤你大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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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圓走後,風若便沉著臉直麵晏傾。

風若:“郎君,你怎能答應?”

晏傾低垂著眼:“你覺得我記性不如她,會誤了她的大事嗎?你放心,我雖不如她,但集中心力,應當可以……”

風若打斷,厲聲:“我才不在乎你們記性誰好,誰過目不忘!我隻知道你身體都這樣了,你再花那麼大的心神去記一個畫,心力交瘁之下,你豈不是又在害自己?為什麼要答應這樣的事?徐娘子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開心。”

風若扭頭:“我這就去找徐娘子。”

晏傾:“回來,不許去。”

晏傾坐於窗下,孤身影薄,蒼白如天上皎月,光輝卻黯。

他隻說:“耗費心神之事我從小做的多了,心中有數,這一次也無妨。我記性確實比不上徐娘子,但自從我服藥之後,眼前的迷霧散開了一些,我記性比起尋常人已經好了很多。

“風若,蜀州之事是一張拚圖,這塊拚圖上,如今隻差那麼一塊。隻差一點我就能拚湊出真相了,豈能在這時徒徒停下?我答應你,蜀州事畢後我們回到長安,我會好好養身體,不再勞神。如此可好?”

風若默然許久。

他道:“你答應我的,你得做到。”

晏傾:“嗯。”

風若:“好好養身體,再不做這麼麻煩的事了?”

晏傾:“嗯。”

風若:“會娶徐清圓,夫唱婦隨?”

晏傾:“嗯……嗯?”

風若心性活潑,大笑著從門口翻出去,甩個鬼臉:“你答應了的,可彆耍賴啊。你可是一言九鼎的人,反悔會讓我看不起你。你不會的,對不對?”

夜未央,月長明,天地清寒。@思@兔@網@

此夜此時,韋浮穿戴風帽氅衣,策馬離開範陽,隻身趕往蜀州,風雪無阻。

第70章 詩無寐22

徐清圓本想在刺史府放把火, 聲東擊西。其他人救火的時候,他們可以去前廳看那幅畫。

晏傾卻在思考後搖頭:“此事最好不要將我等牽連進去。縱使劉祿對我等一直有所疑慮,但是我們尚身在他的地盤上, 如此打草驚蛇, 激得狗急跳牆,難免不好。”

於是, 他們迂回一番, 想到了大柳村的盜戶。

徐清圓跟著晏傾, 再次返回了一趟大柳村。隻是這一次,不隻他二人前往,他們帶上了刺史府的衛士們一同在大柳村周邊徘徊。

那些凶神惡煞的村民躲在村中破舊屋子裡, 握著他們以農具充裝的武器, 監視著在村子周邊行走的這些人。

徐清圓跟晏傾重新踏上這片土地, 後背時時感覺到他人凶狠的窺探目光,晏傾輕聲為她解釋他這麼做的緣故——他們帶著刺史府的衛士在村子周遭轉悠, 盜戶和刺史本就不牢固的關係難免產生猜忌。他們轉悠的時候越久,這些盜戶越懷疑刺史要拿他們當冤鬼。

能成為盜戶的人,無一不是窮凶極惡之徒。這些人不讀書,不識春秋,不問道理, 他們生了燥, 不會試圖跟刺史講道理, 很大可能直接動粗。

但即使是盜戶也知道直衝刺史府很危險,他們會選擇一個好的動武機會, 質問刺史。

風若並沒有聽懂晏傾這些解釋, 反正不管晏傾說什麼, 他照做便是。但是徐清圓舉一反三, 立時明白了:“如果盜戶來刺史府找麻煩,刺史也不能怪我們。因為我們之前被盜戶丟下井,我們想要探查一下這些人的根底,又有什麼錯呢?刺史焦頭爛額地應付盜戶時,便是我們的機會。”

晏傾頷首。

風若打個哈欠,無聊地走開。

徐清圓卻興致勃勃,還蹙眉生憂:“但是如果行事的話,最好的時機是晚上。這些盜戶看上去不是很聰明,他們懂得最好的時機是晚上嗎?”

晏傾說:“那便需要我們小小暗示一下了。”

徐清圓提裙跟著他:“郎君你們大理寺,對這些盜戶都這樣了解嗎?大理寺不應該辦這樣的案子才是啊。”

晏傾解釋:“在我當官之前,四處求學時,我見過盜戶。”

徐清圓吃驚,停下步子。

晏傾回頭看她。

徐清圓烏黑的眼睛睜大,帶著三分迷惘:“當官之前?你少時求學過?”

晏傾早有準備:“不然呢?你難道以為我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我沒有過去嗎?”

徐清圓目中更加迷茫。

她對晏傾有點兒猜測,這猜測讓她左右思量,不敢證實。可晏傾這樣的話,又好像在戳穿她——她的猜測是假的,他就是晏傾,不是其他人。

二人對視,風聲簌簌,落葉飄落。

徐清圓:“郎君……是哪裡人士?家中有些什麼人?這些確實從未聽郎君提過。”

晏傾鎮定自若:“幽州人士,家排第四。不過你一個女兒家,不應問這些。”

徐清圓美目流盼:“那你告訴我做什麼?世人謂女子當矜持,可男子也不該告訴女子這樣的事吧?”

晏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