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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339 字 6個月前

她蹙眉“如此一來,確實很奇怪。一切都圓上了。像是有人故意布了一個局,就為了把這個案子圓起來。”

晏傾安撫她“百密一疏,人間行事,很難靠計劃就儘在掌握。細枝末節的疏漏,一定會暴露背後的真正東西。比如,我們找到了《九歌》,找到了喬宴。”

鐘離“你們在說什麼?是在說官商勾結這個案子嗎?晏少卿你是真的會幫我們弟兄討回公道吧?”

晏傾頷首“自然,劉祿已經觸犯律法,罪無可赦。除非天子親口赦免,誰也救不了他。”

鐘離不安“可我聽說長安有大人物……”

晏傾“休要信什麼長安有大人物可保他性命這樣的話,我大理寺非是擺設。凡入我案前之案,絕無脫罪可能。鐘郎君放心。”

鐘離看著他眉目間的清朗洌冽,目若冰雪,這時方有些信這位斯文書生一樣的人真的是大理寺少卿了。

晏傾轉話題“鐘郎君可知道盜戶?”

鐘離“哦知道,養虎為患,養賊為寇。比如那個大柳村,就是官衙養下來、現在卻沒法除掉的。怎麼了?”

徐清圓柔聲“官衙連你們都能除名,都能對付,為何不下猛力除那些盜戶?分明是雙方有默契,有合作。”

鐘離對盜戶並不感興趣。

但是徐清圓這麼說,他禁不住望著她的眼睛,連聲誇“露珠妹子就是冰雪聰明。我當初救你時,就覺得你勇氣可嘉,敢擺脫自己那豺狼一樣的夫家,來蜀州找你兄長……露珠妹子是當時怕人多口雜,才不告訴我們晏郎君是你義兄的吧?

“你二人是怎麼結拜兄妹的啊?”

誠然,徐固的案子鬨得很多人知道,但那僅限於文人墨客、上流貴族之間茶餘飯後的談資。如鐘離這樣的底層軍人,環境所致,他們壓根不認識誰是徐固,更罔論徐固的女兒了。

而鐘離更是堅定地一直認為兩人是兄妹。

徐清圓啞口無言,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和晏傾的關係。晏傾在這時開口“那鐘郎君聽說過喬宴嗎?”

鐘離沒好氣地看向晏傾,不知道此人怎麼回事。他每每和露珠妹子說句話,這人就要一板一眼地談正事,讓人無法拒絕。

露珠妹子跟著這麼無趣的兄長,真是遭罪了。

但是鐘離又不能不回答晏傾的正常提問“喬宴這名字,有點兒耳熟。”

晏傾解釋“他是蜀州前刺史。”

這麼一說,鐘離就恍然大悟,想起自己為什麼覺得耳熟了。

他精神一濟,正要大說特說,卻突然想起這些風流韻事,被徐清圓這樣嬌滴滴的大家閨秀聽著不好。

他為難地看眼徐清圓。

徐清圓對他露出一個笑“我知道喬郎君和前木言夫人的那點兒風月之事。”

鐘離因她的笑而麵紅,情緒更加激蕩。

鐘離甚至腰背都挺直了。

晏傾不動聲色地看著,看眼徐清圓,再看眼鐘離。他心裡浮起一根刺,極為不舒服。男未婚女未嫁,這根刺已經堵在他嗓子眼,讓他百般不適。

鐘離皺著眉回憶,回答他們“喬府君啊,哎他其實是挺好的人。他以前當蜀州最高長官的時候,我們的日子都好過點。雖然後來總說他和百姓鬨得不愉快,被人趕走……大家都不愛提他了。”

徐清圓問“鐘大哥親眼看到百姓厭惡喬郎君,希望喬郎君離開蜀州嗎?”

鐘離茫然一下“那倒沒有,是聽人說的。大家都這麼說。”

徐清圓心中一悶。

她輕聲“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若非親見,怎能被謠言所影響?萬一這謠言,是有人刻意流出的呢?”

——正如世人懷疑她爹叛國。可是除了那封告密信,有什麼能證明她爹叛國?

鐘離被她說的尷尬,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說下去。

他求助地看向晏傾。

晏傾說“那便說一說喬宴和前木言夫人的風流韻事吧。”

鐘離鬆口氣。

鐘離笑“這事兒啊,我倒真的見過,妹子,這可不算‘三人成虎’了吧?我曾親眼見到喬府君把木言夫人從小錦裡扛出來,塞進轎輦中。不管木言夫人怎麼哭叫拍攔,他都不放她走。

“喬府君還專門建了一個樓,用來藏木言夫人。他自己每日啊,就在那樓裡和木言夫人飲酒作樂。聽說,在他任職的最後一段時間,他都不肯離開那座金屋藏嬌的小樓,整日纏著木言夫人。”

徐清圓心口猛跳,急問“那樓呢?”

鐘離擺手“他卸職走後,樓就拆了。那樓原本在刺史府衙的後頭,你們沒見那裡空著很大一塊地嗎?是樓拆掉了。”

晏傾說“原來如此。”

說了一夜,鐘離被引著說了很多話,他自己並不明白晏傾問這些的意義何在。

二更之時,晏傾和徐清圓告辭而走。

站在鏢局門口,徐清圓扯一扯心不在焉的晏傾“晏郎君,我的兜帽好像將我的頭發纏住了,你幫我看看好不好?”

她這話說的自己都心虛,天知道她為了把發簪和頭發纏上兜帽,花了多大功夫。人想故意做壞事時,老天爺並不是那麼配合。

晏傾低頭看她,見她麵容緋紅,眸中噙水,以為她是因難堪而如此,便寬慰她“沒事,我幫你看看,你不要介意。”

徐清圓調皮“你不是我兄長嗎?我介意什麼?”

他愣一下,方才還帶著疏離冷冽的眉眼,這時也溫和下來“你莫再淘氣了。”

他低頭,讓她靠近他懷中,讓她仰起臉。他手扶住她臉頰旁貼著的兜帽,耐心地幫她梳理發絲。他呼吸溫熱地拂在她麵上,二人氣息挨得很近,徐清圓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他對上她的眼睛,手停頓了一下,又移開。

徐清圓赧然垂眼。

他低聲“頭彆低下去。”

他微涼的手指勾住她下巴讓她抬頭,他也許沒有曖、昧意思,但是這個動作如一把小勾子,在徐清圓心上輕輕劃過,太過犯規。

徐清圓大腦空白。

她也正迷茫著不知還要如何和晏郎君親近時,鐘離急匆匆的腳步聲從門內傳來,驚得外頭的兩隻燈籠搖晃。

鐘離推開氈簾。

晏傾立刻放開徐清圓,向後退了兩步。但緊接著,燈籠火光被搖晃的空氣中帶出的風吹滅,天地陷入一片昏暗中,晏傾聽到徐清圓呼吸顫了一下。

他不受控製,沒有多想,又多走了那兩步,將她抱入了懷中。

他手擦過她的臉,溫聲安撫“隻是燭火滅了,彆怕。”

徐清圓怔一下,心想她並不怕啊。怕黑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她。

但是……晏郎君主動抱她,是以為她怕吧?他以為她怕,是因他自己怕嗎?

晏郎君畏懼一望無儘的黑暗,狹窄逼仄的空間……什麼樣的過往,會養成他這樣的懼怕呢?

徐清圓埋在晏傾懷中,乖巧地做著害怕的模樣。待晏傾反應過來她並不怕,他僵了一下打算後退時,她伸手摟住他腰,做足了架勢“清雨哥哥,我怕。”

晏傾“……”

鐘離站在了門口,晏傾臉頰滾燙,卻不好和懷裡的徐清圓躲糾纏。

他側過頭,對上鐘離詫異地望著二人的眼睛,平靜淡然得仿佛自己根本沒有抱著一個女郎“鐘郎君還有什麼事?”

鐘離勉強將目光移開,說服自己,尋常人家兄妹也不是不能抱一抱的,畢竟一家人嘛。

他壓抑著那種怪異,告訴晏傾“是你們一晚上在問喬宴,讓我想起了一個謠言。是謠言啊,我也不知道真假。就是有人說,前木言夫人原本受家人連累犯了罪,在教坊司關著。咱們大魏建立後陛下大赦天下,喬郎君才將她從教坊司提出來,讓她去了小錦裡。

“但是喬郎君依然不滿足於此,後來連小錦裡都不讓她待,把她弄到自己身邊。”

鐘離表情有點尷尬,猶豫了一會兒,儘量挑著溫和的字眼,好維護自己在徐清圓麵前的形象“聽說那前木言夫人,是喬宴的嫂嫂。”

“什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埋在晏傾懷中的徐清圓,都忍不住側了頭看來,瞠大眼眸。

鐘離一本正經“真的有這種傳聞。大家不齒喬宴,也有這個原因——他強迫自己嫂嫂,和自己嫂嫂搞到了一起。不過是他哥哥犯了事,哥哥一家人都死了,嫂嫂充入教坊司,誰知道他對自己嫂嫂有這種心思。”

晏傾扶在徐清圓肩頭的手,猛地扣下。

他終於想起來了。

他終於想起來自己為什麼一直覺得“木言夫人”這個名字很耳熟,卻不是因為葉詩名字的拆字。

他一定在某個時候見過這個名字,當他還是太子羨的時候,他代父監國,每天都要看很多奏折。在那麼多奏折中,曾經出現過“木言”二字——

天曆二十二年初,甘州報有人延誤戰機,投靠敵軍,將軍已將背叛者斬殺,叛背叛者全家流放之罪。

那個背叛者,名字叫喬應風。

他是探花郎喬宴的同族堂哥。

當喬應風死後,喬應風家人流放的名單上,有寫他的妻子“木言”,充入蜀州教坊司。

太子羨在那封奏折上,批了“準”字。

夜涼如水,月滿天心。

晏傾蒼白著臉,抬頭凝望天際。

是否是太子羨當年沒有留意,害得那妻離子散,多年後,孽緣重來,惡鬼索命?

第68章 詩無寐20

徐清圓和晏傾去見了鐘離幾次後, 好奇之下去了鐘離常去的鐵像寺。

刺史劉祿一直對二人的行蹤有所懷疑,但也許鐘離的身份又讓劉祿覺得自己是安全的。所以當晏傾二人拒絕他派人跟著,劉祿便隻能派人悄悄跟蹤。

與此同時, 風若日日跟在劉祿身邊,為了提防有人會暗殺劉祿。

而張文則在市井間轉悠,到處跟人閒聊打聽。他亦不知道自己要打聽些什麼事,但是少卿交代他多探聽探聽前刺史的風流事跡, 打探打探前任木言夫人的事, 他便照辦。

徐清圓和晏傾踏入了鐵像寺,她回頭向晏傾介紹:“鐘大哥說這裡有個老和尚,又啞又聾, 手腳也半廢, 每天枯坐說是打坐靜思。他看著可憐,鐘大哥每次來都會悄悄捐點閒錢。”

晏傾摘了風帽,細毛拂過他溫秀麵容。

他看了徐清圓一眼:鐘大哥鐘大哥,日日都是你的鐘大哥。

徐清圓莞爾:“清雨哥哥是不是瞪了我一眼?”

晏傾:“走吧。”

他擦過她的肩, 率先向寺中去, 冰而硬的黑色氅衣拂過她的手,冷得徐清圓朝手中直呼熱氣。

氅衣那麼寬大, 他背影卻更加蕭瑟飄逸。

她微微跺了跺腳, 心中暗恨。清雨哥哥真是油鹽不進的一個人,不管她怎麼刺他,他都八風不動,穩穩當當。他到底要如何才喜愛她呢?

晏傾回頭,疑問:怎麼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