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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343 字 6個月前

待廊下隻剩下徐清圓一人,她又悶悶坐了下來,隔著裙擺揉了揉腳踝。她心想再等一會兒,等所有人都不在了,她再從後院跳回去,跳回自己房間。

她實在不好意思讓彆人看到自己一個大家閨秀蹦蹦跳跳的樣子。

徐清圓一邊算著時間、算著晏傾和風若什麼時候會回房,一邊默默想著自己方才那股心慌的緣由。

她聽不得晏郎君說生生死死的事,她希望晏郎君長命百歲。哪怕此次事情結束回京後,一生再不見他,她也期盼晏郎君能娶一個知冷暖、和他情投意合的美嬌娘,他和他的妻子可以平順安康到老。

徐清圓想到了蜀州佛寺很多,便想哪日等自己腳傷好一些了,自己要去佛寺為晏郎君和他的未來妻子求個簽,供個燈。

……即使他喜歡的不是她,他未來的妻子也不是她。

可這世上什麼樣的女子,才配得上這麼好的晏郎君呢?

徐清圓懷裡抱著書,一蹦一跳地向後院走。她心裡想著晏郎君的未婚妻該如何貌美,如何有才情,想的心中泛酸時,“咚”一聲,額頭不小心撞上了柱子。

她輕呼一聲,身子搖晃,忍著腳痛站好。她手揉著額頭,抬頭去看,冷不丁看到前方長廊口,晏傾正看著她。

雨水在他身後,浩瀚如煙。

晏傾問:“你在想什麼?走路這樣不當心。”

徐清圓喃喃:“想你的妻子……”

她倏地住口,捂住嘴巴,眨著眼看他。

晏傾滿目疑惑,萬萬想不到她給了這個答案。

可是徐清圓臉色青青白白,顯然不打算細說,她甚至扭頭看雨,支支吾吾:“清雨哥哥,你不應該回房了嗎?你怎麼在這裡?風郎君呢?”

晏傾看著她許久。

她扭頭不看他。

他終是慢慢地向她走過來,耐心道:“風若回去歇息了,我方才告知了一下客棧掌櫃,讓他熄了燈。到現在,客棧上上下下,應該都睡著了。你不必怕人看見你不端莊的模樣了。”

徐清圓一怔,回頭時,他已站到了她麵前,帶著點兒無奈的笑,低頭看她。

徐清圓問:“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晏傾:“多虧妹妹的醒酒湯,讓我越喝越清醒,越想越覺得妹妹乖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很可疑。但我自然不知道妹妹的心思,以為妹妹有什麼難言之隱,我放心不下,隻好回來看看。”

晏傾聲音裡帶笑:“露珠妹妹的心思可真是難猜。”

徐清圓低頭,壓住自己唇角忍不住的笑意:“……可你還是猜到了呀。”

晏傾:“猜得人頭痛。”

清圓羞澀極了,低下來的餘光看到晏傾伸出手,扶住了她手臂。

他拿她沒辦法:“還是我扶你回去吧。你,哎,你莫摔傷了自己。”

徐清圓被他扶著,羞窘於自己狼狽糟糕的樣子被他看到。

雨絲飄到二人衣袂間,她一瘸一拐間,抬頭替自己辯駁一句:“我平時不是這樣走路的。”

晏傾側過頭,看向簷外的雨水。

雨花輕濺,青苔落落。他忍笑:“知道。”

他又道:“這兩日你乖乖呆在客棧不要出去,我要忙一件事,你聽話一些。”

徐清圓目光飛爍,心生擔憂,卻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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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夜,加密的文書過了重重關卡,在城門關閉之前,終於到了在家閉門思過的林宰相的案頭。

這是一封蜀州上下官員的求助信。

林承看了信,麵色鐵青,將信砸到案上:“一群混賬,竟自作主張,招惹上晏清雨!

“難道以為晏清雨在大理寺這麼多年,升官升的飛快,靠的是他那張小白臉?!若沒有幾分本事,豈會坐穩大理寺少卿之位?如今一群混賬惹上他,無法收拾殘局了,才來求本官。”

第61章 詩無寐13

蜀州官員上下皆屬世家, 鑒於宰相勢起於蜀州,而今天下世家以宰相林承為尊,於是世家發生什麼事, 世人都以為是林承授意。

比如蜀州官員上下荒唐,告於朝堂,哪怕和林承無關, 百官心中也會將林承嘀咕一二。

林承不能忍受這種汙蔑。

他承蒙恩師韋鬆年教誨,數十載擔起世家氣運,殫精竭慮,整治世家, 將世家從腐朽被棄的邊緣,拉扯到如今光鮮局麵。他以世家崛起、賢者天下為己任,而世家中出現的**糜爛之蟲, 他比任何人都厭惡。

就連世家,也不與他完全同心。

就像六月那次, 晏傾從蜀州借道, 想調查徐固離開大魏的蹤跡。蜀州官員刻意讓百姓攔道, 刻意演一出“宰相政令致使民不聊生”的戲碼,便是那些官員胃口大了,想敲詐林承一頓。

可惜他們遇到的是晏傾。晏傾並未相信他們的話,並未因個體的失敗而將整個有利於天下的政策推翻。

如今, 時入九月,蜀州這樣的戲碼,再一次上演——蜀州上下官員求世家之首林宰相救他們一命。

林承本不屑理會他們,可是蜀州失蹤多年、沒有查到的那份名單一直懸於他心。若是整個蜀州官員集體落馬, 以晏傾的本事, 未必不能接觸到那份名單, 而那份名單才是對天下世家近乎致命的打擊。

蜀州官員上下至今找不出那份名單,那份名單卻也不能落到晏傾手中。

長安三更鼓,燈闌珊,夜未央,林承在書房來回徘徊。

他不得不救蜀州官員。

許久,他伏案持筆,給他們出了一個主意。希望這個主意足夠及時,能夠幫他們藏好他們的尾巴。

任何事都需要有人犧牲,隻要犧牲能換取更大的利益,相信那些官員們知道自己彆無選擇。

林承出門,正要叫侍衛送信,卻看到從黑夜中走出的林斯年。

林承怔了一下,這個越走越近的高大青年陌生得他差點認不出來:比起月前的荒唐,進入北衙軍中的黑衣青年麵容瘦了,身子結實了。

玄衣青年走在竹林小徑上,抬頭的一瞬間,林承似乎看到漸漸醒來的孤鷲。

林斯年是如此的陰沉而肅冷。

林斯年停下步子,拱手:“爹,這麼晚,您還在處理政務?”

他看到了林承手中夾著的信封。

林承眯了眯眼,問他:“你呢?”

林斯年淡漠高瘦,他勁竹一樣挺拔的風貌,和月前完全不同。他說:“我剛從北衙回來,今日訓練結束得晚。”

林承無言。

他可以對紈絝風流的兒子疾言厲色,卻不知道如何麵對一個看似當真懂事長大的兒子。

林斯年打破這種尷尬:“爹有什麼事,我可以替爹效勞。”

他看了眼林承手中的信,說道:“爹被勒令閉門思過,若再讓人往外送信,陽奉陰違之舉被禦史察覺,恐怕爹不好向文武百官交代。不如爹把信給我,我明日去軍中的路上,用彆人的名義替爹送出這封信。”

林承眉目動了一下,這確實是他的憂慮。

林承說:“你那些狐朋狗友……”

林斯年笑了笑,眼神卻始終冷:“隻是借他們的名義,信還是我自己把關的。”

林承:“這封信,需要八百裡加急,你有這樣的人脈?”

林斯年道:“還成吧,試一試。我也想為爹分憂。”

林承考慮一二,將信給了兒子。林承看林斯年拱手後告彆,心中浮起帶著疑慮的欣慰:莫非經過徐清圓一事,林斯年終於長大了,終於正經了,可以為他分憂了?

林承望著林斯年逐漸走入竹林的背影,突兀地說了一句:“若若找到了。”

他看到林斯年停了步子,僵站著未回頭。④思④兔④網④

林承歎口氣,難得對兒子和顏悅色:“韋江河來信,帶來了若若的手書。若若說她受了點兒驚,身上卻無礙,她跟著韋江河一起返回長安。

“她還告訴我,當晚被擒之事是她不小心,和你無關,讓我不要連累你。”

林斯年聲音喑啞乾澀:“多謝爹告知。”

林斯年拿著那封信,走出林承的目力範圍。他麵上平靜無波,靠在一枯敗的紫薇花藤前,隨手拆開了這封信。

他將林承的信從上到下掃了一遍,若有所思。

原來如此,原來蜀州之事這麼重要,有可能對林承造成重大打擊。

林斯年閉著眼,努力回想自己那經常做的混沌不清的夢。

夢中這段時間,晏傾確實不在長安。原來晏傾身在蜀州,做了一件對林承威脅很大的事。

林斯年思考半晌後,將信重新折疊好,放回信封。他仍會替自己爹去送這封信,但是他也會將此信再抄一份留個底。

不管夢中晏傾是因身體太差還是因什麼其他原因沒有鬥過他爹,晏傾始終是失敗了。林斯年要做的,便是在其他方麵存下一些線索,以待後用。

他已然明白,他想得到徐清圓,若無權勢,全然無用。若有權勢,依賴於他爹,終究惡心。

夢中愛恨情仇的些許作用,正是為了幫他鬥倒他爹。

他可以扭曲於情,但他必須要林承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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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傾要徐清圓待在客棧中養傷,但是徐清圓收到了劉禹發來的請帖,邀請她參加劉刺史的壽辰宴。

徐清圓當初好不容易得到這樣的機會,怎麼會放棄?

徐清圓拿著請帖找晏傾,晏傾蹙眉不答。

此時晏傾正在吃藥,他最近精神不濟,一直發著低燒,讓人很擔憂。

徐清圓央求了半天,他才遲疑著說:“我這邊的事,會讓劉刺史和劉郎君都不會在壽辰宴上。既然人不在,你何必去?”

徐清圓目中流波閃爍。

她笑%e5%90%9f%e5%90%9f:“原來主人不在嗎?正是主人不在,才方便看到很多平時也許看不到的,聽到平時聽不到的。我說不定能在刺史府發現什麼……我隻是一個弱女子,他們都不會提防我。這樣的機會,錯過就沒有了。”

晏傾放下藥碗,咳嗽兩聲。他麵上有些紅暈,蓋是低燒引起的。

在徐清圓掩飾擔憂的目光中,他抬頭說:“可我那日有事,無法陪妹妹一同去。”

徐清圓怔了一下才說:“不必哥哥陪我呀。風郎君是不是會跟著哥哥一起走?那張郎君,張大哥陪著我就好了。”

坐在一旁翻看枯井中那具屍體的驗屍報告的張文一愣,抬起頭。

張文恍然大悟,又拍%e8%83%b8脯保證:“少卿可以放心將徐娘子交給我,我會保護好徐娘子的。”

風若嗤之以鼻:“你?你是能爬牆還是能飛簷走壁啊?”

張文嗬斥他:“徐娘子一個大家閨秀,好端端地和眾女郎們待在一起,她做什麼,用得著我必須會飛簷走壁?難道世人不如風若你這樣武功高強,就都不用活了嗎?”

晏傾說:“好了,不要吵了。”

他揉著額頭,抬頭看徐清圓時,仍是不讚同:“妹妹還是在客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