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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378 字 6個月前

,她手輕輕抖了一下。

她說:“哥哥,你去哪裡我去哪裡。”

這樣說的時候,旁人還正看戲,準備看這是怎麼一出生離死彆的小情人感動戲碼,就見昏光中,冰如刃的針突然向四麵八方射開。

徐清圓奔到晏傾身邊,撲入晏傾懷中,隻是為了讓那針不傷到他。

登時間,周圍慘叫聲連連,匪賊們倒了一大片。而還有活著的人忍痛震怒,抓起兄弟掉了的斧頭重新砍過來。

晏傾登時將徐清圓推到自己身後,自己以手相搏,阻止攻擊。

徐清圓喘著氣在他身後,和晏傾一同被人堵到了村口的枯井旁。周圍人放倒了一些,還能攻擊他們的已經不多了。局勢才有好轉,徐清圓剛剛放下心一點,不經一個人拖著受傷的腿,從旁側撲來,手中鋤頭高舉。

徐清圓驚駭萬分,本能地身子後仰向後去躲。她腰肢柔軟,這樣的動作堪堪躲過鋤頭,卻讓腰肢撞上了後麵的枯井。

顫唞之間,徐清圓栽入井中。

與此同時,晏傾握著她的手空了,他回頭,正看到她煞白著臉被推下井的一幕。

後方農具舉起來,向晏傾後背砍來——

背後衣袍被切開,血腥味散開的時候,晏傾毫不猶豫,跳下了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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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傾反應足夠快,他直接追著徐清圓跳下丼。徐清圓忽然跌入一個漆黑世界中,晏郎君才放開了她的手,她還沒有適應這一切,放開的手又重新握住了她。

兩人下落的勢頭稍微緩了一下。

向下跌的徐清圓抬頭,看到晏傾一手緊緊握住她,一手抓著井中垂下來的繩索。

他麵無血色,額上冷汗淋淋,握著她的手也在不住發抖。

兩人掉下來一截,下方黑乎乎的,看不清落腳地有沒有,有的話又在哪裡。

井外的人向下探頭:“什麼也看不清啊。”

有人招呼:“去搬石頭!”

漆黑的方圓之地,懸掛在半空,徐清圓仰頭看握著她手不放的晏傾。

他手背青筋凸起,因為肌膚碰觸,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痛到極致、麵色慘白的狀態。刀山火海、肌膚寸寸裂開、血肉模糊的幻象在此時全部生出,折磨著晏傾。

可是他清晰地知道自己不能放手。

他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痛苦都是假的,沒有人會因為碰彆人手一下就痛死,他可以熬過去……他此時絕不能放手。

可是呆病這樣近乎絕症的病,從他幼年就伴隨著他。他對他人的畏懼和勉強,在長年累月的自我折磨中好像好了一些,又好像從來沒好過。

他永遠地厭惡他人靠近自己,厭惡他人氣息沾上自己;情緒最激烈的時候,也會恨自己為什麼要活著。

實在、實在好痛。

汗水順著麵頰流下,睫毛也沾上水,精神上的兩重折磨讓他痛苦而疲憊。

他的手一直在發抖,他幾乎握不住,他滿心都是焦灼寒意。

他勉強的:“妹妹,我快握不住你了,你自己用另一隻手握住我,彆鬆開。”

徐清圓仰頭看著他苦苦挨著的折磨。

這種折磨是她帶給他的。

她口上輕輕應他:“好的。”

他手上全是冷汗,身體的抽搐傳遞到手上,他能忍住幻覺重重,卻忍不住身體本能的反應。他握著她的手一點點鬆開,汗水黏膩,他隻能等著徐清圓用另一隻手來握他手腕。

而徐清圓恍恍惚惚的,在這片黑暗中,想到了那一年的大火。

她被困在火海中呼救,她哭著拍門:“我不要,阿爹你放我出去。我不是太子羨啊……”

轟然門開,火海中的少年在她意識模糊中闖了進來,搖搖晃晃地撲過來,將她抱入懷中。

她永遠地記著那個滿是冷汗的懷抱。

周圍儘是火燒灼灼,那個少年卻快要被自己的冷汗淹沒。

此時此刻,徐清圓心中想:為什麼我會想到太子羨?

難道是因為他們都在極致環境中,不放開我,不拋棄我嗎?可是我的努力求生,是不是每一次都在逼著他們去死……

此時此刻,井外光暗下,已經不知道多久沒用的繩索承受不住兩人的體重,開始向下斷裂。與此同時,徐清圓和晏傾的手也被冷汗一點點鬆開……

徐清圓仰頭看著晏傾。

她突然好遺憾,好傷心,好難過。

無數情緒堵在她心口,說不出的負擔一樣的情意不能開口,她又能如何呢?

徐清圓小聲:“清雨哥哥。”

——清雨哥哥,我真的心慕你啊。

你為什麼拒絕我呢?

指尖擦開,手指分開。她另一隻手沒有握上去,向下方的漆黑跌落下去。

衣袂在幽暗中向上飛揚散開,發間的簪子被衝力脫落,她仰望著上方的青年,眼中一滴淚掉落。

而晏傾忽然覺得手上力道一空,他分明沒有向下看,他此時已經處於幻境重重壓倒現實的地步。那幻象逼迫到極致,他咬牙忍耐到極致,一重重冷汗讓他脫水失力,他的視線竟然重新開始清明。

折磨他的幻象輸給了他的意誌力。

晏傾毫不猶豫地鬆開了那吊下來的繩索,再一次向下跌落,試圖抓住徐清圓。

“咚——”

這一次,他沒有追到她,兩人卻一起跌在了井底。

落地的第一時間,晏傾聽到旁邊女孩兒痛苦的%e5%90%9f聲,他艱難爬起來,撲向她。他扣住她肩膀,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漆黑中,什麼也看不清。

他握著她的肩膀,直視著前方。

井外那些農人找來了石頭,開始向井下砸來。

而晏傾扣著徐清圓的肩,拽著她一起躲在井下邊緣,石頭骨碌碌在他們身邊炸開。

晏傾悶哼了一聲。

徐清圓驀地睜大眼瞳。

他低聲:“我沒事。”

他聲音聽起來十分壓抑,透著一種冷酷和強忍。

在這片誰也看不見誰的黑暗中,他言簡意賅:“叫。”

石頭轟轟然在他們身邊裂開,天崩地裂不過如此。晏傾又悶悶哼了兩聲,徐清圓才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

下方的人死了,上麵的人才不會接著砸石頭。

他們要偽裝自己被石頭砸死。

於是,徐清圓聽著石頭的落地聲,也跟著呼叫了幾聲。

這幾聲是假裝的,還是真的痛,她自己也難說清。因為跌下來後,腳腕酸痛,後背疼。手臂疼,她全身都疼……可她一動不敢動,她一邊掉眼淚,一邊跟著石頭聲音呼叫。

她感覺到晏傾扶住她肩膀的手用力了些。

昏昏中,慢慢適應黑暗,二人都看清了對方的臉。

晏傾看著她不斷掉眼淚、雪白的、沾了土的臉,她淚眼濛濛中,也看著他清雋的、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她很擔心他,正如他擔心她一樣。

在這片壓抑的沉靜中,兩人各自哼了幾聲,而晏傾隻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頭頂井外聲音模糊遙遠:“是不是死了?”

“這麼多石頭,怎麼也死了。我聽到幾聲後就沒音兒了,八成被砸死了。”

“可惜了,那小美人兒多勾人……”

那些聲音遠去,這方圓之地寂靜萬分,隻剩下晏傾和徐清圓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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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人們離開了,天地空茫中,一輪彎月懸掛井外,給井中稍微帶來了一點兒光。

晏傾扶著徐清圓的肩,始終沒有鬆開。他一直看著她,星光沉水,冰雪初融。

他看著這個女郎跟著自己如此受苦,他氣她中途幾次不聽他的話,又是想回來救他,又是在井中鬆開他的手。明明知道他生著病,知道他握不住她,她竟然主動鬆開。#思#兔#網#

分明才智過人,冰雪聰明,分明比其他的女郎兒郎都要聰慧,分明膽小,分明又怕火又怕人,分明是一個柔弱孤苦、被人四處欺淩的小小閨秀。

他看著她這一路走來,看著她如何在自己的命運中掙紮。

秀美的、伶俐的、一步步走向他的小小露珠兒。

他見過十三歲的那個不想死、在火海裡求救的小女孩兒,他也見過長安初春,隔著馬車窗帷看過來一眼的徐娘子,他還認識那個在驛站前被林斯年逼得掉了一隻鞋子、也堅決要逃跑的徐清圓。

這樣的女孩兒,為什麼要在方才,放開他的手?

她知不知道那樣會死?

她心裡不害怕嗎?

晏傾心中驚痛萬分,駭然萬分。如同一隻巨手攥住心臟猛捏,他痛得冷汗襲身,遍體冰涼又灼熱。他這麼的惶惑,又這麼的生氣……

從天曆二十二年到如今的龍成五年,他第一次如此生氣。

黑暗中,晏傾慢慢開口:“徐清圓。”

徐清圓心中慌亂,不知他的意思。他麵容冷肅,神色複雜,他用前所未有的奇怪眼神看她,那目光如冰又如火,像要推開她又像要擁抱她,像要燙傷她又像要溫暖她。

他放於她肩頭的手也在發抖。

她期待他說些什麼,可她又怕他說些什麼。

徐清圓眼中淚水眨落,她看晏傾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遲遲說不出下一句話,心中不禁有些尷尬,也有些期待落空的失落感。

為了緩解自己的尷尬,她手向身後的井壁摸去,嘀咕:“方才掉下來的時候,感覺這裡軟軟的。”

她“啊”一聲驚呼,因她竟這麼倒黴,這麼隨手一摸,身後那井壁竟然轟然塌了,露出一個洞。徐清圓本靠著井壁而坐,井壁坍塌的時候,她重力不穩,上半身向後摔去。

晏傾瞬間收力,抓著她肩膀的手力道加大,他將她向相反的方向拉扯,將她抱入了自己懷中。

徐清圓悶悶地撞入晏傾懷抱裡,他力氣很大,她撞上了他滾燙的%e8%83%b8膛。

月光懸於井口,井中的晏傾緊緊抱著懷中的少女。

徐清圓埋於他懷中,輕輕掙紮,他竟然沒有鬆開她。

頭頂郎君聲音低而哀,無奈迷惘,靜水空流——

“露珠妹妹。”

徐清圓:“嗯?”

他閉上眼,低聲:“你真是讓我生氣。”

可他除了抱怨這一句,竟沒有彆的法子。

第58章 詩無寐10

晏傾是徐清圓見過的脾性最溫和的郎君。

或許因為他的病情, 他本身氣質是有些冷、有些生人勿近的。但在他與病魔拔河的這麼多年中,性情難免受到影響。徐清圓認識的晏傾,並非那類清淨如蓮之人。

陰鬱與疏離相中和, 他的氣質混沌如暗夜中的一點兒柔光。這點兒柔光投來的溫度, 已足以讓徐清圓親近。

被抱在郎君懷中, 徐清圓忘了自己的腳痛,仍擔心著晏傾會不會不舒服。

她再次小小地掙紮了一下:“清雨哥哥, 你抱我會難受的吧?”

晏傾將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緒平複下來,意識到自己的唐突。他正羞愧之時,聽到徐清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