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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446 字 6個月前

“你們是大魏人?”

十幾個人一呆,抬起頭時,滿麵滄桑,熱淚盈眶地看著這位能說大魏話的女郎。他們的表情太過激動,很多人當場掉下淚,都讓衛清無覺得不同尋常。

她預感自己救到了一群麻煩的人。

這十幾個人當場涕哭:“我們是大魏人啊!不,我們原本是南國遺民,南國還沒亡的時候,我們出關做生意,之後就打仗了。過了很久,發現換了國名,現在我們都是大魏人了。”

衛清無頷首。

她被南蠻人關押的那幾日,每天大刑伺候著。她也是從哪些南蠻人抓來的俘虜中的交談中,得知她口音所在的國土,已經改朝換代,成了大魏。

這幾個人繼續哽咽:“我們流落異鄉,多年來一直想要歸家,回到大魏。周遭語言非我鄉音,時間越久,我們越是思念故土。於是,我們湊夠百人,一路往大魏方向走,但是一直遇到戰爭。我們走了好幾年,如今就活著我們十幾個了。”

衛清無動容,怔怔看著他們。

她救他們本是讓他們為她所用,幫她救人。然而這十幾個人,當她看到時,她竟然生了惻隱之心。

她問:“西域中,如你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嗎?”

有人抹淚:“其實也有中原人的組織收留大魏人,庇護大魏人,但他們都有條件……有一個‘上華天’,有一個‘觀音堂’,可是他們接受人都有條件。我們不想接受那些條件,我們隻想回大魏!”

“我想念家鄉了,我不想呆在這鬼地方磋磨一輩子。”

“死了好多人,我也會死。但是隻要一口氣在,我也想回家再死。”

衛清無看著他們許久。

月光照在起伏的沙丘上,風沙一重重彌漫,像散不儘的霧海。而他們穿越這片霧海,皆有所求。

衛清無慢慢說:“跟著我,我保護你們。我送你們回大魏。”

記憶的空白讓她不知所謂,不知所終。而今這片月海下,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自己想做的事。

她忍不住抬頭看天上的月亮——

【失憶之前的衛清無,你武藝高強,流浪西域。你的背井離鄉,是否也是因為某種不忍?你的所求所想,是否來自一些我尚未想到的方向?

我想試著找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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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收藏這畫,便是因為這是徐大儒的舊作嗎?”

錦城中,徐清圓藏住自己眼中的水霧,抬起臉時依然明眸善睞,向劉禹提問。

映娘在旁嗤笑一聲。

徐清圓眨眨眼。

劉禹在映娘的那聲嗤笑中,有些尷尬地說道:“倒也不是,我根本不懂畫。我之所以買這畫,是因為過兩天就是我爹壽辰。我爹就特彆喜歡徐大儒的畫——

“在我家的會客大堂,就掛著一幅畫,可以說和這幅‘芙蓉山城圖’一模一樣。據說,徐大儒這個畫一現市,就遭人瘋搶,很多文人墨客爭相模仿。

“徐大儒當年當官離開蜀州前,把他的所有字畫都拍賣了,賺的錢一分不取,全都送給百姓。我爹就是徐大儒的忠實擁護者,這些年,市麵上但凡有徐大儒的畫流出來,我爹都瘋了一樣地去搶。但徐大儒的那麼多字畫中,我爹最喜歡這幅‘芙蓉山城圖’。

“用我爹的話說,就是畫完了錦城,道儘了深情。

“可惜這幅畫一直很珍貴,我爹掛在家裡大堂裡的那幅畫不過是贗品。可以說以假亂真,但是連我爹都能看出那是假的。”

劉禹看一眼映娘,紅了下臉:“我不是想迎映娘入門嘛,就想把這幅真跡送給我爹,讓我爹彆再試圖分開我和映娘了。我爹說不定一開口,就讓映娘進我家大門了。”

映娘在旁撇嘴:“我可沒說要進你家門。你們家那……那麼有錢,我可伺候不起。”

劉禹無奈:“映娘……”

他去哄他的美人兒,徐清圓則低頭端詳著這畫。她心中納悶,因她真的看不出阿爹的這幅畫有何特異之處,值得人哄搶。

還有,劉禹的家世……門第恐怕真的很高。

徐清圓見劉禹和映娘旁若無人地開始打鬨、甜蜜說話,她臉一紅,默默將畫作卷好,放了回去。她低頭放畫時,衣擺擦到旁邊一本書。“啪嗒”一聲,書被她的衣擺掃落在地。

徐清圓慌亂蹲下去:“對不起……”

她撿起書,%e5%aa%9a娘的手也伸了過來。

驟然抬頭,徐清圓也被%e5%aa%9a娘臉上的傷疤嚇得心跳慢一拍。%e5%aa%9a娘連忙低頭,將臉藏住。

徐清圓心中生愧:“對不起。”

%e5%aa%9a娘搖頭,聲音含糊在嗓子眼中,聽得非常不清楚:“你是第二個因為我的醜陋受驚,卻向我道歉的人。”

徐清圓疑惑:“第一個是誰?”

%e5%aa%9a娘抬頭看她一眼,猙獰可怖的臉,讓徐清圓再次心跳慢一拍。她臉煞白,卻堅持用明亮的眼睛直視%e5%aa%9a娘。

%e5%aa%9a娘便重新低下頭:“第一個是剛才死了的木言夫人。”

徐清圓睫毛一顫:“對不起。”

%e5%aa%9a娘咧嘴,她笑起來聲音也嘎嘎如鴨:“你這個人乾嘛總跟彆人道歉?”

徐清圓一怔。

她低頭將自己撿到的書還給%e5%aa%9a娘,便是這一點功夫,她隨意翻看了這本書,發現這並不是真正的書。書冊中寫滿了橫豎撇捺,像是人一筆一劃地在練字。

她問%e5%aa%9a娘:“你在學習認字?”

%e5%aa%9a娘“嗯”一聲。

徐清圓露出笑:“我可以教你。改日有空……”

%e5%aa%9a娘突然抬頭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太溫柔善良的人,通常都是活不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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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圓恍恍惚惚被映娘和劉禹送出門時,仍被%e5%aa%9a娘那個陰惻惻的話弄得心神不寧。

但她並未忘了要事,她懇求劉禹,劉禹父親大壽那日,劉禹能否邀請她和哥哥,他們也想去祝壽,主要是——“我與哥哥也十分喜愛徐大儒的真跡。劉郎君如今將真跡買走了,你家中那幅已經不要了的贗品,能否賣給我和我清雨哥哥呢?”

劉禹為難。

徐清圓向他伏身一拜:“劉郎君,拜托了。”

劉禹:“可是我爹不讓我亂帶人回家……”

徐清圓抬起眼,她眼中霧濛濛的光,讓劉禹駭一跳。而這小女子說話溫溫婉婉,正如潺潺溪流:“這怎會是亂帶人回家?我和我清雨哥哥與劉郎君以畫會友,一見如故。我們又在小錦裡□□患難,彼此的情誼已非尋常人可比。敢問郎君,有多少人有我們這樣的緣分?

“我實在喜愛徐大儒的畫作……”

劉禹被灌了一腦子**湯,稀裡糊塗地答應了下來。

映娘抱臂,咬著牙冷笑半晌。徐清圓和她目光一對上,臉頰一紅。都是女子,熟用的伎倆映娘豈會看不懂?

但是映娘並未多說什麼,讓徐清圓感激十分。

徐清圓和他們告彆後,去樓下的雅舍中尋找晏傾和那個原永。

她到了的時候,晏傾也正好給人灌完**湯,讓那個原永暈頭轉向:“如此,三日後我與妹妹和原大哥相約小錦裡。到時候原大哥一定要不吝賜教,將我推舉給錦城的大人物。我和妹妹的前程,就寄托在原大哥身上了。”

胖子中年人喝酒喝得打嗝,%e8%83%b8脯拍得倒是很響,大著舌頭:“沒問題!三天後,張老弟你來小錦裡找我!我肯定把你推薦給大客戶,讓你這一趟賺錢!”

他趔趔趄趄地爬起來,一手端著酒壺,向晏傾撲去。

立在簾帳屏風旁的徐清圓瞪大眼。

她看晏傾靈敏無比地跳起,快速側身。胖子往前撲去,轟然如大山般倒在了案頭上,抓著酒壺對嘴狂飲。

徐清圓看到晏傾那快速動作,讓他頰畔發絲飛起一縷。他輕輕鬆了口氣。

徐清圓忍不住笑出聲——原來晏郎君躲人的時候是這個樣子,有些可愛。

晏傾一僵,回頭看到屏風後走出一個她。╩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二人麵麵相覷之時,聽到那醉醺醺的胖子還在嘀咕:“可憐見的,你這都快窮得要賣小情人兒了,老哥怎麼也得幫個忙啊……”

徐清圓看到晏傾的臉登時紅透了。

她心中亦羞了一把。

但她硬撐著體麵,向晏傾走過來。淡淡酒氣縈繞,在旁的男子身上是惡臭,在晏郎君身上隻覺得清冽。

她扶住晏傾的胳膊,硬著頭皮,撒嬌一樣地晃了晃他僵硬的手臂:“哥哥,我們走吧。”

晏傾垂眸,麵秀唇紅,赧然無比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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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出小錦裡,仍相攜著繼續走。

晏傾低頭向她解釋:“情人的說法,隻是權宜之計。我努力過了……”

隻是不被相信。

徐清圓輕輕搖頭,並不介意此事。她親眼見他如何否認過,旁人不信……她其實並不那麼在乎。

徐清圓有其他憂慮,她問:“哥哥遇到難處,真的會像跟他說的那樣,賣掉我這個小情人兒嗎?”

晏傾垂眼看她,她握緊他衣袖,目視前方,手指卻因用力而發白。

她的緊張與不安,讓他心軟。

於是晏傾的泠泠黑眸如流水,光華生暈:“自然不賣。”

徐清圓低頭,藏住唇角的笑。

為了晏郎君的名聲,小娘子嬌滴滴,還是敷衍地表明了一下自己與他立場相同:“他們真可惡,竟不信我與郎君的清白。”

晏傾輕輕斥她一眼。

他低垂的睫毛,讓人好不自在。

徐清圓為了轉移這種尷尬,向他說起自己和劉禹那裡發現的畫作:“……我爹的畫,水平自然很高。但是眾人爭相收藏模仿,何至於此?以前在洛陽、在長安時,我也不見有人那麼推崇我爹。

“所以,我跟劉郎君約好了,我想看一看那所謂的贗品。我總覺得畫裡藏著我還沒發現的訊息。還有,劉郎君的爹能和那麼多人爭搶畫作,恐怕劉郎君的身世真的很高。”

晏傾安撫她:“我已讓風若去查了。劉郎若是真的不換名不改姓,應當還是容易查的。”

他再把他和原永這邊的事說了大概。

徐清圓懵懂:“所以清雨哥哥,我們接下來要去找農舍住宿?你是懷疑農舍有問題?”

晏傾搖頭:“我隻是覺得如果蜀州從上到下有一道壁壘的話,越是貧窮的人,越容易突破這種壁壘,讓我們看到真相。再者,之前我來蜀州時,遇到百姓因為土地問題而上山為盜。我想去附近村子看看,如今情況有沒有好一些。”

徐清圓:“可是如果隻是借宿,也不能把所有村子走遍啊?”

晏傾猶豫了一下,低聲告訴徐清圓:“不瞞露珠妹妹,小錦裡表麵上做著拍賣生意,以前是朝廷的情報之處。多年前,小錦裡向中樞彙報過蜀州田地、農村訊息,我心裡記得這些,而今原永又將如今農村告訴我。兩相對比,正好能看出變化。”

徐清圓突然看了他一眼。

晏傾:“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