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1 / 1)

懷璧 伊人睽睽 4358 字 6個月前

“欲加之罪”。

晏傾也想知道自己站在長安的意義,自己苟且偷生的終點。他半生顛沛流離,半生病苦艱難,到底將迎來什麼樣的結局。

大理寺的官員問:“晏少卿在想什麼?”

晏傾:“懷璧非罪,毀玉何冤。”

問話的官員懵了。

晏傾非常和氣地改了答案:“我在想下山後要辦的案子,聽風若說,是一起盜竊案?”

官員們便說起山下有一起盜竊案,敵人如何狡猾,非要少卿親自出馬才行……

擁雲攏霧,涼風滿懷,這便下了山去罷!

第27章 鎖梁園27

山下的盜竊案, 已經發了好幾起。

這一次是有富人家東西被盜,報了案,大理寺才發現最近長安的犯罪很猖狂。大理寺正卿將晏傾召回來, 便是讓晏傾去抓到那盜竊犯,拿獲奸宄,垂戒後來,正大理寺之名。

晏傾走後, 積善寺掩藏在壓抑的沉靜中, 風雨欲來。

韋浮得到了宰相的手書,讓他挖出宋明河更多的秘密。若有前朝逆賊藏在長安城中,宰相希望借助宋明河的眼睛, 全部把奸佞鏟除。

這道手書相當於給了韋浮保護傘。據說韋浮幾日幾乎宿在審問小佛堂中, 日日聽宋明河還能胡說八道些什麼。

與此同時,京兆府也在一個個審問積善寺的女尼們,梁園的女郎們。京兆府將她們分開看管起來,想查出馮亦珠的死因, 也要找出馮亦珠的死和宋明河的關係。

隻因宋明河嚷著“太子羨就在你們中間”“太子羨的線人就在你們中間”。

正如晏傾走前安排好的那樣, 他早就說過,他會想法子讓韋浮查梁園的。

這樣的時候, 徐清圓聽說梁老夫人恢複了些, 便去看望老夫人。

她在外請安,侍女們對她沒好氣,還是梁老夫人說了一聲“露珠兒來啦”,侍女們才打簾讓徐清圓進去。

清圓進屋向老夫人請安,抬目輕輕看老夫人一眼, 心中微酸楚。

侍女在老夫人身後,梳著老夫人花白的頭發。老夫人滿麵皺紋, 神情癡傻,她倚靠在古桌旁,寥寥看著窗外春景,眼角的魚尾紋深重無比。

也許是因徐清圓揭發之故,老夫人短短幾日,老得格外快。

老夫人回頭看她一眼:“梁家完啦。”

徐清圓想老夫人在指責自己,她頓在原地半天,屈膝行禮:“對不起,我隻是想還衛渺一個清白。”

老夫人身後的侍女剜了徐清圓一眼。

徐清圓站了半晌,問老夫人身體如何。老夫人反應遲鈍,好久才說一個“好”字。徐清圓心中羞愧,無地自容,她隻好告退。

走到竹簾下要出門時,徐清圓聽到老夫人蒼老開口:

“我不想珠珠離開我,那年大雪,她為什麼非要跟著一個戲子私奔呢?她還要和我吵架,說自己想做女巾幗,想去支援太子羨……

“她哪裡認識什麼太子羨,她就是要跟著那個戲子私奔!那天的雪好大,夕陽都看不到啦,我說‘珠珠兒你回來’,她騎著馬逃出去,我追也追不上。

“我讓人打她,我要打死那個勾引她的姘頭。一個戲子教壞大家閨秀,罪該萬死……”

老夫人開始咬牙切齒地罵戲子,她罵戲子時的猙獰表情,和回憶葉詩時的哀傷完全不同。

徐清圓回頭,被老夫人對戲子的恨意嚇得目中一縮。

她繼而覺得悲涼——過去了這麼久,梁老夫人依然認為是戲子的錯,導致了一切悲劇。

她忍不住開了口:“台上戲子粉墨塗麵,唱著王侯將相,也唱風花雪月。他們出身低卑,輾轉人間見慣人情冷暖。祖母不應苛責一個戲子。”

梁老夫人憤恨抬眼,凶色讓徐清圓後退一步。

梁老夫人又收了那凶狠表情,茫然喃喃:“難道是我的錯嗎?是我逼死了珠珠嗎?”

清圓抿嘴,想再說幾句。她如今不關心葉詩,隻想知道馮亦珠的事情。

但是不等她從老夫人這裡多打探一二,外麵京兆府的官吏來找人了:

“徐娘子,跟我們去問幾句簡單的話吧。”

徐清圓無奈。

馮亦珠之死,誰都是嫌疑犯。

--

等徐清圓被問了幾句話後,京兆府又陸續安排其他梁園女子問話。

徐清圓聽說梁丘已經被問過話,又重新看管了起來。她想一想,還是覺得梁丘這裡會知道更多的事情。

這位郎君不殺人,卻做幫凶。他不去做惡人,卻好像對所有事都心知肚明。

積善寺總共就這麼大,徐清圓和蘭時進了院子,看到梁丘正坐在院中的長廊下看書。

京兆府的官吏們虎視眈眈在旁監督,梁丘一手纏著白布,一手捧著書,悠然自得。聽到腳步聲,他抬頭看到徐清圓。

他絲毫不生徐清圓的氣,還笑著打招呼:“露珠兒來看我了,坐吧。”

徐清圓走到他身旁,看看他的書,問:“郎君還有心情看佛經?”

她弄不懂這位郎君。他和杜師太的情愛被當眾揭曉,他在事後卻並不提杜師太,也不問杜師太。他的情感到底是什麼?

梁丘笑著搖頭,把自己的書舉起來讓徐清圓看,笑眯眯:“我哪裡會讀什麼佛經?難道佛院裡的書就隻有一本佛經嗎?這本書是《論語》,我當雜書看,講的孔子一生的故事。

“沒想到佛寺有這種書,我覺得有趣,就拿出來看了。”

徐清圓博覽群書,幾乎是梁丘一說,她腦中就翻過了一遍這本書中的所有內容。但這本書故事很雜,很多又是杜撰的,她不知道梁丘專門提出來是何意。

她便問梁丘:“郎君看的是什麼故事?”

梁丘把書給她,徐清圓看到一則非常有名的關於孔子的故事——

【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

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

這則故事非常簡單,葉公告訴孔子,我們家鄉有父親偷羊,兒子去告發父親,這是我們家鄉所謂的道德、正義。然而孔子說,我們家鄉不是這樣的,父親為兒子隱瞞,兒子為父親隱瞞,這才合乎正義。

徐清圓心裡一突。

她喃喃自語:“原來梁郎君看的是‘父子相隱’的故事。”

梁丘笑問:“露珠兒覺得,葉公對,還是孔子對呢?”

徐清圓:“這個問題,朝堂律法有解答,我朝律法認為,父親相隱合乎正義。兒子告發父親,非但不會被認為‘大義滅親’,反而會認為沒有仁孝心,要施以重刑。

“在我朝,孝為第一。”

梁丘唇角笑意加深。

徐清圓正心裡琢磨梁丘跟她說這個故事是什麼意思,後方傳來喚聲:“露珠兒。”

她回頭,見到是韋浮過來了。

徐清圓目光微微垂下,心想果真是走到哪裡,被人監督到哪裡。她不過和梁丘說兩句話,還沒有問到關鍵信息,韋浮就來打斷了。

--

韋浮與徐清圓在寺中小徑上散步。

他疲憊地揉揉額頭,對她苦笑:“好好的浴佛節,鬨出了這種事。五日遊街在馮娘子死後,也草草中斷,等以後再補。積善寺的罪人回頭要重新判罪,這兩日我忙著審罪人,也沒顧得上露珠兒。”

他向她抱歉道:“我沒有將你當做嫌疑人,你不可能殺害馮娘子。但是凶手殺人不一定在現場,連已經犯了一樁命案的杜師太都不能排除嫌疑,我也不能明著袒護你。露珠兒彆生我氣。”

徐清圓輕輕搖頭。

韋浮又問:“那露珠兒有什麼線索想告訴我的嗎?”

徐清圓也輕輕搖頭。

韋浮沉靜了很久,沒再說話。

二人默默行路,鞋履踩在落葉上發出簌簌聲。良久,徐清圓聽到韋浮一聲輕笑。⑤思⑤兔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她不解地抬頭。

韋浮正望著她,輕聲:“來審這個案子的人是我,不是晏清雨,你是不是有點失望?”

徐清圓心中疾跳,忙搖頭:“沒有!”

韋浮慢悠悠:“可我覺得你對我十分提防,什麼也不肯告訴我。但是晏清雨在的時候,你什麼都找他。說明你不信任我,卻信任他。”

韋浮蹙眉,很是不懂:“明明我曾在你阿爹那裡讀過書,我算你半個‘師兄’。你從不和我親近,反而和一個晏清雨親近。是我哪裡做的沒有他好?”

徐清圓臉刷地紅了。

她不承認。

她硬著頭皮說:“是因為大理寺管我阿爹的案子,我有事就喜歡尋大理寺。而郎君你既不是大理寺官員,又不是刑部官員,偏偏來審案子,分明是卷入朝堂政鬥。我一介孤女,無依無靠,自然要保全自身,不敢與郎君相交太深。”

韋浮眼眸顏色變深。

一時之間,他竟然不知該說她伶牙俐齒能言善辯,還是說她聰慧過人,連朝政之事都能猜出些痕跡。

韋浮輕聲問:“有人勸過你藏拙嗎?”

徐清圓抬頭。

她小聲:“勸過。”

韋浮含笑:“是你阿爹吧?”

她含糊地“嗯”一聲,摸了摸耳下明月璫,耳珠不自在地紅了。

韋浮隻道:“勸得很好,那就繼續藏拙也無妨。隻是現在你不能隻幫晏清雨,卻不幫我了。馮娘子的案子破不了,你也離開不了這裡,如何再找大理寺問你阿爹的案子呢?”

他俯下`身,她默默後退。

韋浮忍不住被她的警惕逗笑。

這個娘子真是……

韋浮隻好哄她:“像幫晏清雨那樣,也幫幫我,好不好?宋明河凶煞十分,我實在應付得很難。”

徐清圓低著頭判斷這個人值不值得信任,雖然他說自己是“師兄”,但是徐清圓又不記得阿爹教過的弟子有多少。可是韋浮說的也對,她想查出馮亦珠的死因,也想走出積善寺。

徐清圓輕聲:“作為交換,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些審問宋將軍的結果,比如太子羨的事情……”

韋浮:“哦,為何?”

徐清圓找不出借口,也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過去遭遇。

韋浮看她睫毛閃爍、臉頰緋紅的樣子,一時不可置信,他若有所思:“你總不會是和世間那些女子一樣,仰慕太子羨,愛慕太子羨吧?”

徐清圓:“啊?唔……”

徐清圓正吞吞吐吐時,急匆匆的腳步聲迭迭奔來。

他們回頭,見到是京兆府的官吏們興致勃勃、壓抑著激動來尋韋浮:“郎君!”

官吏們看到韋浮旁邊的女郎,目光縮了一下,開始變得遲疑。

韋浮說:“當著露珠兒麵說也無妨。”

他要給徐清圓信任,才能讓徐清圓相信他,幫他查案。

那幾個官吏無奈半天,還是說了出來:“梁園那些女子肯開口了,這是一個大進展。但是她們說的話……哎郎君,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