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1 / 1)

懷璧 伊人睽睽 4390 字 6個月前

們去停放棺槨,回來後,他四處找不到晏傾,卻碰到了杜師太。

杜師太領他進入密林,說:“晏四郎大約是誤入後山密林,尋不到出路。但是無妨,密林口有山門鎖著,晏郎君走不出太遠。”

風若閒聊:“杜師太是這積善寺的主持嗎?”

杜師太:“師父去後,眾尼在我與江師姐之間選新的主持,卻尚未有定論。”

風若繼續試探:“師太看著尚年輕,不知因為什麼出家?”

杜師太淡淡道:“左不過紅塵往事,右不過男女情滅,郎君隨意猜便是。”

她這麼冷漠,風若隻好閉嘴。

果真,杜師太領著風若在林中沒走多久,便看到深林葉簌,背影清矍的青年垂袖而立,站在一道青苔山門前。

風若加快步伐:“郎君!”

晏傾回頭,看到二人。

晏傾向杜師太點頭致意後,問:“這門為何鎖著?”

杜師太回答:“積善寺作為長安城東最大的尼姑庵,有一盛景,便是修建了十八層地獄。此景太過恐怖,平時便用山門鎖著,不見世人。但是過兩日‘佛誕日’,此景便會麵見世人。

“男女百姓於十八層地獄中,得見我佛親臨,降福於世,正是大善。”

風若愕然:“你們真的修建了十八層地獄?你們自己不害怕嗎?”

杜師太:“我佛在心中,何懼之有?”

子夜無月,她目光清澄冷然,唇角笑意幽詭,風若半晌說不出下一句。

獵獵寒風吹拂,隻聽到晏傾依然冷靜溫涼的問話:“敢問師太,十八層地獄後麵是什麼?”

杜師太看向晏傾。

這位郎君甚好,在這般幽深鬼林,他昂昂如新竹玉山,皎潔暈光,清致到了極致。

杜師太收起了輕視心,恭敬回答:“後麵自然是亂葬崗,無人收的屍骨,葬於其中。例如大理寺此次葬人,便要在那裡。”

晏傾平靜:“受教。”

--

回去的路上,那個杜師太離開後,風若小聲:“郎君是不是在找衛渺的屍體?”

他連問兩遍,晏傾才回神:“猜測不能當真,我沒有證據,要再想想。”

這位晏清雨雖然性格孤僻,且不喜和人接觸,但風若在服侍晏傾前,曾聽兄長說過晏傾是那類天才一樣的人物。

所以風若從不懷疑晏傾查案的本事。隻是……

風若嚴肅道:“四郎,你不要亂走。我看這寺很邪乎,弄什麼十八層地獄。正經佛寺會這麼嚇人?四郎你若是受傷了,我、我……我……”

他表情迷惘,瞳心驟然縮小。目中的恐慌,表露出他想到了些過往不好的事情。他很不安。

晏傾遲鈍許久後才回頭看他。

晏傾試探地伸出一隻手,隔著袖子小心地拍了下風若:“我沒事。”

風若怔一下,看著晏傾這克製的、很快收回的動作。雖然郎君隻這麼安慰了他一下,他卻感動地快要落淚:“郎君你居然肯拍我肩膀……”

晏傾立刻扭頭,悄悄轉移話題:“徐娘子那方如何?”

--

徐娘子想躲開人,好見晏傾一麵。

可是她被安排和馮亦珠同宿一室,馮亦珠盯她如盯仇人。

且馮亦珠對她警惕非常——

“這一次佛誕日,剛才在席上你也聽到了,積善寺要女子扮觀音,慈悲為懷,普度眾生。女尼們找不出合適的女子,求到咱們梁園女子這裡。這一次,我肯定贏你,當上那觀音!”

徐清圓靠案而坐,聽著寺中晚課鐘聲和耳邊馮亦珠的嘀咕聲。

夜雨時斷時續,她心不在焉,絞儘腦汁想著怎麼能和大理寺的人搭上話。

她聽了馮亦珠一晚上念叨,馮亦珠在夢裡都做夢說什麼觀音,吵得徐清圓睡不好。而徐清圓懷裡藏著匕首,夜裡不敢深眠,懼怕自己說夢話泄露凶殺案。

次日早膳,徐清圓麵色蒼白,心事重重。侍女蘭時跟著她,緊張地怕她暴露些不好的事。

隔著一道山階,徐清圓看到了晏傾。

那位郎君也看到了她,目光停頓一下,便有更多人插入其中——

“露珠兒,你來了?”

徐清圓和人打完招呼,再看那個方向,失望地發現晏傾不在了。

--

午後時分,落雨飄葉。

風若為晏傾出主意:“不如打暈徐娘子同屋的那個娘子,挾持徐娘子,跟徐娘子說話。”

晏傾:“人來人往,口舌極雜。便是你武藝高強,你不熟悉積善寺地形,恐怕會被人看到,敗壞徐娘子名聲。”

風若大驚:“我?怎麼又是我?郎君,你真的不自己去嗎?我覺得我們這幾日見的人不算太多,郎君你精神也不差,你不至於見徐娘子一麵,就病情加重啊。”

晏傾大袖扶額,遮住眉眼,裝作沒聽到風若的話:“最好的法子,是徐娘子去扮那個觀音。寺中必然有教她的事,她可以獨居一屋。你就能順利在夜裡找她。”

風若鼓勵他:“四郎,徐娘子那麼好看,又不會吃了你。”

風若趁著他此時精神好,耍賴說不肯幫他找徐清圓,非要他自己去。

晏傾脾氣甚好,侍衛這麼戲耍,他也默然受了。他呆坐片刻,掙紮來去,還是披上鬥篷出門。

風若大喜,連忙跟上。

--

佛寺廂房中,馮亦珠不在,徐清圓輾轉反側,還是起身。

她不能坐以待斃,她要去扮觀音,尋找和晏郎君說得上話的機會。

第8章 鎖梁園8

晏傾不想打擾女客,他和風若遮人耳目,刻意尋找少人的小徑,一路尋去積善寺為女郎們安排的客房。

他這般小心,到了的時候卻發現客舍拴了鎖,徐清圓不在。

今日小雨紛紛,來寺中祈福的登山香客都很少,徐清圓會去哪裡?

二人一路避開女客,隻走有樹木遮擋的鬆林小徑。雨並不大,細如牛毛,晏傾垂著頭思索梁園和這積善寺的關係。雲履踩在草地上發出“窸窣”聲,風若忽然激動地拽他一下。

風若聲音都壓著抖:“徐娘子!”

晏傾抬頭看去,正好與那在林中徘徊、似乎猶豫遲疑什麼的徐清圓四目對上。

徐清圓身後的侍女蘭時在和自己女郎說話,聽到風若聲音,一下子抬頭。

晏傾則微微一怔,因他此時看到的徘徊女郎,是徐清圓,卻又不是徐清圓平時的模樣。

女郎頭戴五葉寶冠,烏發梳髻堆於發頂,耳邊各有一綹發絲編成細辮,垂至肩腰。她穿著一身素色長裙,披著披帛,%e8%83%b8`前綴掛瓔珞,一身裙裾上的碧色絲絛悠蕩著飄揚。

她手中持著一朵花,低著頭蹙眉。

徐清圓抬頭向晏傾望來的這一眼,目有驚詫,慌亂,羞澀。但她很快鎮定下來,烏水眸閃動,帶一絲喜悅。在她無窮無儘的美麗之餘,更有些少見的典雅端莊、慈善之色。

這一副裝束,正如畫上的“觀音”下凡。

二人在林中看到對方,晏傾快速垂下眼,遮掩住眼中無措神色。

他心中已經明白徐清圓在做什麼,便隻是遙遙地彎腰,作了個揖,長擺如雲。

徐清圓向前走了兩步,見他作揖,便忙停下步,也屈膝還他一禮。

風若受不了他們兩個一見麵就拜來拜去,他在晏傾耳邊吸氣:“郎君,徐娘子和我們想到一塊去了。她要扮觀音!她若真的被寺中選中當那觀音,就可獨自居一屋舍,咱們就能和她說上話了。”

晏傾少有地覺得風若有點聒噪,向旁邊挪了兩步。

徐清圓和侍女走到了兩人身前。~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開口:“晏郎君,我……”

她揪著手中的花,羞窘低頭,千言萬語彙成一句:“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晏傾聲音清潤乾淨:“我知道。”

徐清圓拽拽飛揚的裙裾,這般打扮讓她不自在,她支吾:“我扮成這樣是為了……”

晏傾低聲:“我知道。”

她和他想到了一塊去,她不知道怎麼能說服兩位師太讓她來扮觀音。其他女郎都去巴結兩位師太,徐清圓沒有錢財,便隻好喬裝上陣。可她心裡不確定自己做的對不對,換上裝扮後,便在林中踟躕。

麵前的少女悄然抬起一隻眼,望來一眼。

晏傾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徐清圓這過分燦亮的目光,是什麼意思。他模糊地想到自己似乎應該說些什麼,好對得起徐娘子這一番期待。

他便說:“我也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儘是關於梁園凶殺案。

風若站在晏傾身後,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驚疑不定地看看晏傾,再看看徐清圓。他隱隱覺得這氣氛、這對話哪裡不對勁,卻又唾棄自己是%e6%b7%ab者見%e6%b7%ab。

但是風若看蘭時一眼,見那個小侍女也表情古怪。

他放下心了。

隻見徐清圓微微一笑,再感激地屈膝行禮。

晏傾便又彎腰回了一禮。

風若受不了了,插嘴問:“娘子手裡拿的荷花?這季節怎麼有荷花?”

徐清圓露出有些得意俏皮的笑,她手指伸來,將手中的花遞給晏傾看。誰知她手才一伸,晏傾便迅疾向後退了一大步。徐清圓怔愣一下,目光探尋地睃晏傾一眼。

她很快收回自己的若有所思,不將花遞出去讓人看了,而是手指靈活地撥弄花瓣,指給兩個郎君看:“觀世音手持蓮花,代表潔淨無垢。但是這個季節沒有蓮花,我和蘭時就用帕子和金絲薄片做了假花。”

晏傾這才注意看她手中的花,果然看到碧色手帕堆積如葉,粉色巾子充當花瓣,而金色絲線在花瓣間纏繞。花在她手中晃動,輕盈靈動。

風若驚歎連連:“娘子巧思!”

徐清圓目光望著晏傾,晏傾睫毛落下,唇角噙一絲笑,安靜無比。

徐清圓見他不說話,便道:“我、我要去找杜師太毛遂自薦去了。希望我能選上觀音……”

晏傾回答:“若是有困難,我會助你。”

徐清圓等的便是他這句話,聞言彎唇,淺淺一笑。她和蘭時告彆,平複心情要出林子。

女郎擦肩,香氣馥鬱。晏傾掙紮片刻後,道:“等等。”

徐清圓扭過半個肩,晏傾的手向她伸來。她目不轉睛,看他手上捧著一方雪白帕子。

他低著眼:“得罪。”

他的手帶著那方帕子,在她丹朱唇上輕輕一點。

身後蘭時吞口水,而徐清圓周身湧上熱氣,熱血上臉。她慌亂向後退一步,偏晏傾早有察覺,另一手隔著袖子,搭在她肩上,固定住她讓她不要動。

他手拿著那帕子,在她眉心輕輕一點,然後後退讓路。

隻望了她一眼,晏傾快速移開目光:“這樣更像觀世音。”

眉心滾燙,徐清圓呆立片刻,聽到蘭時大呼小叫:“娘子,你眉心多了一個朱砂痣。”

徐清圓走後,晏傾在風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