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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想象 勖力 4225 字 4個月前

第1章 001. 派克先生

“你開個價吧!”

平安夜,適逢周三慣例的Lady’s night,女士酒品買一贈一。

顧湘沒往酒單上看,而是要了杯懸浮威士忌,她替對麵的女人點了杯蘇打水,“你懷著孕,彆碰酒精了。”

外麵簌簌的落雪,隔著玻璃幕窗能眺到街對麵的光景。銅錢黃的燈火裡,有人捧著紅玫瑰走出花店,墨綠色的背景牆皮總是那麼能襯人,那人招一輛計程車,匆匆坐進車裡去。

稀鬆平常的一幕,顧湘像看一幕無聲電影,直至演職人員名單滾動到黑色儘頭,end打在熒屏上了,才死心:哦,沒有彩蛋了。

“好冷,其實不該約你喝酒的。這個天,應該吃頓壽喜鍋,我知道有家剛開的,聽說還不錯,可惜還沒時間去打卡。”

“香香,”

“請叫我顧湘。”約談人終究收回看外的目光,回正到眼前的時候,冷冷的疏遠甚至鄙夷。

鬼知道她今天為什麼來這裡,明明團建、朋友約一大堆,為什麼要答應顧文遠來這遭。正如她在電話裡罵他的話:“你的私生活我管不著,但是和女兒的同事上.床還搞出人命來,當真老不正經極了!齷齪卑劣……”顧湘從來自詡不是個笨人,可惜罵起親爹來,卻滑鐵盧了,詞窮且氣餒。

因為她被動做了回拉皮條的。

當然,張黎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從頭至尾都是有目的的,有目的地接近、私交顧湘,這才是後者最不能忍的,她罵父親:“你以為二十來歲的女生陪你睡圖什麼,圖你的靈魂?很抱歉你的靈魂早在和我媽過不下去的時候已經典當給她了!”

張黎自然不會真心喜歡顧文遠。但也不想輕易打掉這個孩子,“顧湘,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每個人有他選擇活著的方式。”或者該是生存的方式。

“沒毛病。”這個世界,多的是你容不下但又根底存在的事物。樁樁件件都要稱心如意的,不是聖人便是強盜。

張黎大顧湘幾歲。當初進公司的時候,還是她作為前輩提點過後者,算起來也是半個老師,所以顧湘才說沒毛病。今天這個局麵,她換個男人勾搭,彆說野心勃勃地想做個太太,即便給人家做三做四,都輪不著顧湘來做正義先鋒。

可她張黎算計琢磨到顧湘父親頭上了,後者很難不聞不問的。

“他說的很明白,不會娶你,準確來說是不會娶任何女人。當初顧文遠和我媽離婚的時候,他的生意還沒起來,很抱歉我說他狗改不了吃屎或許出門會挨雷劈。但事實如此,我媽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人,知道了我爸和她的閨蜜有那種勾當,果斷離婚了。儘管我爸現在混得風生水起,但你彆不信,他在我媽麵前,絲毫立不起來。”

“今天這檔子事,給我們家唐女士知道了,頭一個被罵地狗血淋頭的就是我。”

“現世報的狗東西,身邊是人是鬼都分不清。”顧湘學老媽的口%e5%90%bb,“話又說回來,我爸是個差勁的丈夫不錯,但這些年我和我爸該來往該親近,我媽也不攔著。因為她知道,顧文遠一天沒新家庭,將來他的那些家私還是要給到她的女兒。可憐天下父母心,你猜,唐女士知道有個不到三十歲的女人懷著顧文遠家業繼承人的話,她會怎麼樣?”

回到上一個結果,依舊是把顧湘罵得找不著北,這是個閉循環。

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麼乾脆顧湘做次壞人。“看在我們同事一場,我願意提前跟我爸透□□份遺產,你要多少?隻要不過分離譜,我儘量滿足你。”

“當然,你執意生下這個孩子,也隨你。”

“顧湘,你當真怕我生下這個孩子和你爭家產嗎?”

“換你呢?”顧湘飲一口二層式的雞尾酒,她習慣吃東西前揩掉口紅,今天沒有。梅子色的口紅印在杯沿上,醒目且鮮豔。

張黎潦草地一聲笑,“我不是你。星星也永遠不是月亮。”誠然地講,她喜歡顧湘這樣自顧自的個性,也喜歡能把女兒嬌慣出這樣的顧文遠。

聽話人並不買賬這些擰巴的說辭,烈酒也格外提神,她再坐直些自己,“我是你,果斷選擇拿錢兩起開。顧文遠總會老的,他老了,你還鮮活著,這在我看來好殘忍。”

“當然,你願意這麼清醒地活幾十年也無不可。孩子生下來,他依舊要履行他父親的義務,以及給予你非婚生子的合法權益。”

“非婚生子”四個字,顧湘刻意咬重了些,這在她看來是強調,在張黎聽來是羞辱。她說顧湘哪裡都好,就是嘴刻薄了些。熟不知,男人最怕那種嘴上不饒人的女人。

顧湘聽後,拿手托腮,懶洋洋詰問張黎,“所以男人的最怕最喜歡很重要?”

張黎被噎在那裡。

到此,顧湘說客的任務了結了。她也懶得管對方聽進去與否,都是十來年讀書讀出來的,憑什麼她得苦口婆心勸人積德行善啊,吃力不討好。教善、育人的事,是老師或者爹媽該乾的。

張黎既然能被顧文遠的招騙得團團轉,一時間叫她急智轉出來也很難。顧湘看著眼前人擰巴地不放過自己,怒其不爭比厭惡多。

並不是每個人的心跡行跡都那麼大同化,這也是人區彆於其他生物最本質的意義。所以顧湘也一直認為尊重比認可更重要。

哪天張黎真能說服顧文遠娶她,或者她就是甘願未婚也生子,隻為得到一份衣食無憂的生活保障。顧湘都不驚訝,這是張黎選擇的活法。

按她的話,每個人有他選擇活著的方式。

隻是她們以後沒見麵的必要了。

說完,顧湘飲儘杯中酒離開了張黎麵前。外麵的雪愈來愈大,她索性沾酒了,暫時還不想走,上回欠酒保的賬還沒給,人來到吧台前,一並算賬。

“有紅薯乾,要嗎?”酒保問她。

“好呀!”說話人夠坐到高腳椅上,既然有“下酒菜”了,那麼就再來一杯,常陸野貓頭鷹。

有人和她一樣點了這個精釀白啤,酒保兩隻手左右分配給兩座的客人。顧湘起先沒在意,餘光裡隻感覺到身邊人的手,白皙修長、指節分明,無名指上乾乾淨淨。他將瓶口抵著玻璃杯沿,各自微微折角傾斜的角度,酒緩緩往杯裡過渡流淌,最後,杯子端正起,蜂蜜色的液體上覆蓋著深厚綿密的泡沫。

那人把杯子和酒瓶重新擱回台麵時,顧湘這才得以認真去看他的臉。

酒吧今夜白幕上投影的是《羅馬假日》。百看不厭的一個名場麵:格裡高利·派克飾演的記者騙出逃的赫本殿下,真理之口會把說謊人的手咬掉。赫本不敢,他便替她試了,才忐忑地把手放進去,就聽派克痛苦地大叫起來。赫本著實駭到了,連忙幫他往外拔,解救出來後卻隻剩下了袖子。公主掩麵暈厥之際,派克才壞笑地把藏在袖子裡的手攤伸出來……

赫本很自然地把驚慌失措宣泄到眼前這個男人懷裡,愛情總在一些膽怯或唐突裡露餡。

而往往這些叫人悖逆自己的、咋驚咋喜的痕跡才是他(她)最本身的意義。

派克先生真高真帥。顧湘身邊的男人亦是。這種夜生活社交地,從來不乏精致的麵孔。好友陳桉的那句話很準確:世上好看的人很多,優秀的人也不少,但與我投契的為零。

所以陳桉從來是主動派,無論是正經戀愛還是各取所需,她從來隻和自己中意的人來往,苦苦追求者對她而言是累贅甚至多餘,她並不是個施恩者,更沒必要感恩圖報。

什麼樣的人才值得讓你擁有勇氣?或者習慣了這樣便利的各取所需模式,人會不會變得懶惰起來。懶惰去經營去夠到一些精神層麵的東西,顧湘暫且把它歸置於真心。

真心是什麼心,變心的那個心?陳桉潑她冷水,以及彆問那些教條主義的問題。因為沒有答案,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天命到你麵前的時候,彆慫!

她沒慫,隻是今晚話說得太密,腦子很拋錨,也很漲,被雞毛蒜皮的烏糟事給氣得。○思○兔○在○線○閱○讀○

還有,搭訕好難。有種與自己的羞恥心博弈的難度。

尤其是“派克”先生識破了她的打量:顧湘在他邊上坐著,目光挨他很近,看他幾個回合後,男人扭頭過來彙她,突然且冷峻,不是友好而是阻斷。

顧湘當下就懊惱,妝也沒補,精神很差,昨晚還熬夜了……

“你……”

平生二十六年來第一次鼓足勇氣勾搭男人,最終出師不捷,“顧湘!”

張黎還沒走,她來找顧湘說結案陳詞:

“記住你的話,我什麼時候拿到錢,什麼時候去做手術。

你說得對,從一開始我就是想要錢。顧文遠是老狐狸,你就是小狐狸。有一說一,其實這個孩子我也很意外,按顧文遠的活,你該是放心的,他一天天不中用,不會再有人出來跟你爭家產了。”

張黎這個瘋女人,我給她體麵她倒反過來惡心我。顧湘嘴裡嚼著根紅薯乾,一個閃神,就咬到了舌頭。她倒是揚長而去了,留顧湘乾巴巴地坐著,台前,捂著腮幫子,一臉洋相地回應身邊男人的冷漠探究:

“說來你可能不信,她說的是我爸。”

舌頭破了一塊,顧湘跟酒保要塊冰含著。反正洋相已經出了,她乾脆破罐子破摔,把餘下的冰塊遞給身邊的人,“你要嗎?”

“……”男人比顧湘嘴裡的冰還冷。看她的眼神,和看推銷員沒什麼二樣,儘管顧湘捏著個冰夾的樣子確實很狗腿。

“我也喜歡喝這個牌子的啤酒,額外加點冰,會降低它的苦澀感。”

說了個寂寞,對方全不予理睬:他手機停在微信頁麵,也不時看腕表上的時間。這個點不早不晚,如果是男女約會不至於到了地點等,更像是酬酢式的社交。

果不其然,不多時有幾個男士過來找他。一行人要進包廂去,派克先生要結賬了,忽爾,

“我能要你的微信嗎?”好奇怪,顧湘矛盾極了,她還是不吃一拍即合這種套路罷。心裡在搗鼓:答應我,可能就到我列表裡吃灰去了,因為心動到這一秒為止;拒絕我,那麼我會在心裡罵你一萬遍,反複碾壓那種。

最好還是拒絕我。抖m無疑。

某人這一次端正旋椅過來朝她,目光亦是。審視她的那份嚴肅乃至冷漠,讓顧湘不禁猜疑起他的職業,醫生?律師?該不會是臥底罷,就是《無間道》裡梁朝偉那種。好吧,她承認腦洞一時跑開了,總之,就是很冷很酷。

“不能。”他形容看上去很減齡,但氣場猜度的話,30+的年紀;穿著很簡單,中規中矩地都市黑白look,最點眼的大概就是腕上那塊表了。還好,他拒絕了她,言語到眉梢都滿滿的傲慢與偏見。

顧湘好笑地歪歪頭,明明被拒絕了,也不難堪。如同老板把她的十年環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