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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從裡麵跑出來,直接將她攔住,“喊你呢?魂丟啦?”

黃希言頓下腳步,“哦。什麼事?”

“你姐姐,下午那會兒過來,問了我一些你的情況。”

“問了什麼?”

“問我,你跟樓上鄰居是不是很熟。”何霄撇撇嘴,“我說還行。”

黃希言:“哦。”

何霄注意到黃希言臉色很不好,“怎麼了?”

“沒事。”黃希言笑笑。

“是不是熱的?中暑了?”“沒有沒有,沒吃晚飯,有點餓。我上去了,姐姐還在等我。”

“去吧。”

黃希言爬上602,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直到頭頂的聲控燈滅掉,她如夢方醒。

跺了一下腳,燈亮起來,她拿出鑰匙開門。

黃安言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抱著筆記本電腦,門開的時候,她抬頭看了一眼,“回來了。”

黃希言一邊換拖鞋一邊問,“吃晚飯了嗎?”

“沒有。”

“我點個外賣吧。”

“不餓。”黃安言目光注視著電腦屏幕,手指敲擊鍵盤,無暇分心的模樣。

“我點個粥?”

“隨便。”

黃希言放了背包,去洗了一把臉,倚著浴室的門,將外賣點了,才走回到客廳裡。

黃安言仿佛在忙工作,她先不好打攪,自己也從包裡拿出筆記本電腦,去餐桌那邊坐下。

電腦開著了,她對著空白的文檔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那邊敲鍵盤的聲音停止了。

她回神,看向黃安言,然而,黃安言沒有要和她交談的意思,拿出手機來。

黃希言判斷,姐姐沒有在聊事情,手指滑動的動作,可能要麼在看朋友圈,要麼在看訂閱號。

無法判定,這是不是一種向旁人施加壓力的策略。

總之,黃希言很不喜歡。

“姐姐。”

黃安言抬眼。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如果你現在不忙的話。”

黃安言一頓,將手機鎖屏,丟到了一旁。

她一條胳膊撐在沙發扶手上,目光向她看來,“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學我。”

黃希言小時候總犯錯,不管做什麼,袁令秋都不滿意。

後來,她想到一個辦法,既然姐姐那麼完美,跟著她做,總不會有錯吧?

於是,大到讀什麼學校,小到平常穿什麼顏色的襪子,她都力求跟姐姐一模一樣。

那時候大哥還笑她,是姐姐的小跟屁蟲。

這事兒一直到持續到高中,她準備跟姐姐一樣學理科,卻發現自己學不動了。跟在姐姐身後的那些年,姐姐一直是完美的、從不出錯的大小姐,而她,形式上學到九成九的相似,也不是另一個黃安言。她隻是永遠笨拙的、無法讓媽媽滿意的黃希言,黃家最不起眼的幺女。

“上的興趣班要學,用的護膚品要學,看的書要學,連寫字的字體也要學……”黃安言看著她,“現在,喜歡的人也要學了嗎?”

黃希言像是挨了一悶棍。

姐姐的話,遠比她預期的更直接……也更殘忍。

“我不知道,這一個月來你跟席樾發生過什麼。你親眼見證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身邊沒有更合適的男生?為什麼要選擇他?”

黃希言垂下頭,一隻手手掌撐住了椅子的邊緣,臉燒到通紅,“……你反對麼?”

“你覺得呢?”

“是因為你覺得他性格不好而反對,還是因為,你們曾經……而反對?”

“你什麼意思?”黃安言語氣陡然一冷。

黃希言咬緊下唇。

黃安言冷笑一聲,“搞得好像兩姐妹爭一個男人一樣狗血。我都要結婚了,你問這種話?再者,他配嗎?就他這種言而無信,極度自我主義的人,他配嗎?”

黃希言深深吸了一口氣,“姐姐隻記得他的缺點,是不是不記得,他跑遍全城幫你找一張你喜歡的歌手的黑膠唱片;你跟他吵架的隔天是你的生日,他等你一晚上隻為把生日禮物送給你;還有,他發高燒,陪你去聽三小時的音樂會……”

“你倒是記得比我還清楚?怎麼,你這是在替他平反?”

“……我沒有。隻是,席樾沒有你說得那麼差勁。”

“黃希言,你是不是把過日子想得太簡單?席樾是可以跟你在柴米油鹽裡打滾的人嗎?他是藝術家,這輩子都不知道煙火氣是什麼意思。”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如果我說,我能接受他所有的缺點,後果再糟糕也自己承擔,姐姐還會反對嗎?”

黃安言沉默片刻,“那個雕塑,他要送給你?”

“……嗯。”

黃安言冷笑。

黃希言抬起頭,霧氣蒙蒙的眼睛,直視著黃安言,追問:“姐姐還會反對嗎?”

黃安言早就坐直了身體,此刻看著黃希言,神色格外沉冷,“你覺得呢?”

黃希言笑了,眼淚卻在眼眶裡打轉,“我們再回到最開始的問題。姐姐你反對是因為你覺得他性格不好,還是因為,你們曾經在一起過?”

黃安言緊抿嘴唇,沒有言聲。

黃希言站起身,“所以,一開始就有答案了,不必拿為我著想當擋箭牌。或許……其實姐姐應該先問問我,我會不會跟席樾坦白,會不會跟席樾在一起。我會告訴你,我喜歡他,但是我不會告訴他,更不會跟他在一起。”

“……”

“因為你是我姐姐。”黃希言往浴室走去。

黃安言的聲音追過去:“……你倒也不必說我不關心你。換做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席樾不行,他絕對不是戀愛或者結婚的最佳人選。”

黃希言進浴室之前最後看了黃安言一眼,“姐姐真的關心我的話,那知不知道,我曾經被鄭哲軒騙過?”

“……誰是鄭哲軒?”

黃希言沒有回答。

黃安言從沙發上起來,走到浴室門口,伸手一擋,再問:“誰是鄭哲軒?”

黃希言笑著搖搖頭,“不重要了。”伸手,將黃安言的手臂挪開,關上門。

趕在眼淚落下前,她擰開水龍頭,澆了一捧水在臉上。

第18章 (虛度的時光...)

兩個人之間的冷空氣, 到睡覺之前都沒有消退。

黃希言關上燈,在靠近窗戶的那一側躺下,黑暗裡還有黯淡的光, 是姐姐在用手機。

她其實睡不著,但是也不想找點什麼殺時間。

喉嚨裡砂石摩攃的疼,像感冒症狀。

黯淡的光也消失了,O@聲響, 姐姐躺下來。

緊跟有手來碰她的肩膀, 姐姐說:“睡了?”

“沒。”

姐姐說話的音色是偏於清冷的, 又吐詞清晰得不帶語氣詞,很多時候聽起來話語裡有理智到不近人情的成分, 就像現在:“我沒有指望我們可以互相理解, 阻止你當然有我的私心, 但是你可以去問,大街上一百個人,九十九個都不會不介意自己的親姐妹和自己前男友談戀愛。都不用說姐妹,哪怕是關係普通的朋友。我也隻是普通人, 你不要高看我。退一步講, 你們在一起,不怕大哥他們也跟著尷尬嗎?”

“……我已經說過和席樾不會有下一步。”

“那你就不要表現得好像是我在逼你。不管你怎樣認為我, 未來你遇到什麼難關, 還是我這個做姐姐的會給予你支持。還有大哥。這種親緣關係,你抹除不掉。”

黃希言想說,可是姐姐你根本不懂。

就好像從來考第一名的好學生,不會懂吊車尾的同桌為什麼解不好一元二次方程, 分明簡單到理應一學即會、一點即通。

你體察不到,那些幽微的人心。

黃希言什麼也沒說, 隻是鼻腔裡悶沉地“嗯”了一聲。◤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黃安言也沒再說什麼,沉默之後,“睡吧。”

-

隔天,黃安言大早就走了,沒留下多餘的話,讓黃希言實習結束就早點回去。

黃希言忙了整天,沒空多想。

下班回家時,特意走在路的對麵,避開了何霄家的超市,不想被何霄攔下,因為今天實在笑不出來。

黃希言在爬樓梯的時候,意識到自己好像已經很習慣這裡。

老街道、舊樓房,早起刷牙的時候走到窗邊遠眺,街道早早就熱鬨起來,對街樓上小孩吵鬨,防盜網上晾曬一水紅綠鮮豔的衣服。

在這裡大家藉藉無名地活,又放肆熱辣地生,誰也不比誰低賤。

黃希言停在602的門口,鑰匙在鎖眼裡停好久,始終沒有扭轉那一下。

最終,拔出鑰匙,揣進褲子口袋裡,上樓去。

敲門後等了片刻,門打開了。

席樾目光與她觸及,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找我有事?”他頭發胡亂紮著,些許散下來,幾分淩亂,看樣子,可能開門之前又在伏案畫畫。

“沒有。”黃希言也笑,“可以進來坐坐麼?”

席樾側身一讓。

黃希言低頭看一眼,自發地上了席樾的那一雙涼拖鞋,拖拖遝遝地進了屋。

“你姐姐回去了?”席樾往廚房走。

“嗯。一早就走了。”黃希言放眼看見電視櫃上,那尊雕塑還在“麵壁”,走過去時輕輕地將其轉過來朝向自己,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她的睫毛。

收回手,指尖上沾了丁點兒的金粉。她吐吐舌頭,偷偷在自己T恤上擦掉了。

黃希言往廚房裡看一眼,席樾從冰箱拿出一個三明治,丟進了微波爐裡。

她將背包放在沙發上,也走過去,“你還沒吃晚飯麼?”

“忘了。”席樾看她,“你吃了嗎?”

“其實也沒吃。”黃希言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席樾轉身去冰箱裡又拿出一個三明治,放在流理台上。

兩個人並肩站著,都盯著微波爐,等它運轉結束。

黃希言意識到這樣有點傻,輕輕地笑了一聲。

片刻,微波爐“叮”的一聲。席樾將熱好的取出來,遞給黃希言,再把另一隻丟進去,定時。

三明治有點燙,黃希言先把它放下了,擰開水槽的龍頭,洗手。

關掉龍頭的瞬間,席樾也湊過來了,一並將手伸過去。

黃希言怔一下,又將水龍頭打開了。

席樾的洗手的時候,肘關節碰到了她的手臂。她沒有避開。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手指細長而關節分明,好像,除了適合畫畫,也適合彈鋼琴,或者,執小提琴的弓。

席樾洗完手,伸手去關水龍頭。黃希言也預備去關,兩個人手指撞上。

黃希言手撤開了。

水聲停掉,兩個人卻都沒有動,肩並肩地站在水槽前方。

黃希言餘光看見他皮膚偏白的小臂,流線到手腕處,一個突出的腕骨骨節,拐了一下,再順之往下。

其實隻要目光再往上幾分就能看見他的臉,但是沒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