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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夜流光 淩伊丶 4312 字 4個月前

封做工精致。上麵的手寫字體不像女性的筆跡,也不像寫過中文多年的人該有的那種流暢與熟練。

白輝慢慢撕去封口,抽出裡麵唯一的一張卡片。

印著機器人瓦力圖像的雙層紙卡散發出一種木質淡香,挾著一抹清淡而矜貴的味道。打開以後,一行以藍黑墨水寫成的字,展露在%e4%b9%b3白色底紙上。

——輝兒,我錯了。

周圍的車水馬龍好像一下消退了下去,白輝愣愣地看著那五個字,大腦出現一瞬的空白。

他沒想過周朗夜會道歉。儘管這不會改變什麼,但他真的,從來從來沒有奢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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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的卡片,從這天以後白輝幾乎每天收到。

他篤定周朗夜是知道他在首都的新住址的,也一定知道他換了手機號。但是周朗夜變得小心翼翼了,隻敢往一個更為公開的地址寄信,裡麵總是寫著相同的話,“輝兒,我錯了。”

有時也會在後麵再加一句,“原諒我”,或是“再給我一次機會”。

很多年前,白輝也曾往周朗夜的郵箱裡寫過很多電子賀卡,滿懷期冀和他說節日快樂生日快樂,然而從來不得任何回應。

時間像是進入了扭曲的蟲洞,把一切重置、倒轉,猶如一個回到起點的長鏡頭。

不管是真心或假意,白輝都不願再看了,周朗夜卻開始懺悔挽留。

卡片如此寄了十餘天不歇,白輝終於在七月末的傍晚,在自己租住的公寓樓下,見到了周朗夜。

見麵來得毫無征兆,卻也沒有讓白輝覺得太意外。

周朗夜瘦了,瘦得很明顯。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周朗夜不知道在這裡等了多久,見到白輝的瞬間,眼中突然斂起了光。

他的眉目輪廓因為消瘦而顯得愈發英挺深邃,眉骨與鼻梁轉接著光影的痕跡,眼尾卻透出藏不住的倦意。

白輝心裡是不好受的,可是並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見到他,於是索性不要搭理,越過他徑直往樓裡走。

周朗夜立刻跟了上去,正對樓門的電梯間裡還有旁人在場,白輝一時不好發作。

待到那幾位鄰居先上去了,白輝沒有摁鍵,顯然是不想把周朗夜引到電梯裡。他沉著聲說,“不要再來了,我這裡不歡迎你。”

周朗夜穿著襯衣西褲,皮鞋裎亮。這麼悶熱的天,他還是妥帖收拾過自己的,為了給白輝一個好印象。

而他也的確是好看的,一身深色的衣褲襯得他形容俊美,身形修長,他的頭微微低著,聲音也低著,對著白輝說那句他已經寫過無數次的話。

“輝兒,我錯了。”

眼看著樓外又要進入幾位住戶,白輝也見不得他這樣當眾低三下四,不得已摁了上行的按鍵,旁邊的一部電梯正好就開了門。白輝轉身走入的同時,周朗夜又一次跟在他身後。

電梯往十二層爬升,隻有他們兩人同在的電梯裡氣氛壓抑凝滯。

白輝站在角落,周朗夜與他相隔半步。

白輝垂眼看著轎廂的地麵,周朗夜卻看著他。

過了不到半分鐘,他們從電梯裡出來了。這一層樓沒有旁人,白輝不願再往自己家門那邊走,就站在電梯口說,“你回去吧。這樣沒有意義的。”

周朗夜不走,薄唇抿著,麵色蒼白,出口的聲音甚至帶了幾分懇求,“我知道錯了......輝兒,給我幾分鐘,讓我跟你道歉。”

說著,卻見白輝不為所動的樣子,他又有些慌亂,伸手去扳住白輝的雙肩,想要為自己爭取一點時間。

無人的封閉空間、周朗夜失控的力度,讓白輝一下回到了過去被束縛壓製的恐懼之中。他開始抵抗掙紮,眼神陡然暗了下去。周朗夜來不及意識到自己過界的行為,來不及鬆開他,就被他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臉上。

作者有話說:

雖然為時已晚,但小周總是真的知錯了

第58章 上天給過他這世上最好的戀人

白輝的手滯在半空,因為沒有控製力道,他的掌心有點痛。

周朗夜頭偏開了,也在原地停滯了一下。他知道是自己嚇到了白輝,於是動作很輕地鬆開對方,手指慢慢從白輝的肩頭滑下,每移開一點,都透出不舍。

“......你要是不解氣,就再多打幾下。”

他沉聲說話,眼神不似以往淡漠,裡麵隱藏的情緒深重難解。說完以後嘴角抿緊了,下頜線條勾勒出一種以往少見的緊繃不安。

而白輝呢,不知是氣自己還是氣周朗夜,更像是被逼得忍無可忍了,突然掉頭就走。

事已至此,周朗夜知道自己坐實了一個死纏爛打的罪名,卻也隻能追上去。

白輝所住的公寓距離電梯口不過幾步,他們兩人很快到了門前。白輝無路可退了,背抵著防盜門,雙眸垂下,不去看周朗夜,用一種冰冷又脆弱的聲音說,“放過我吧……”

“......你忘了自己答應過我什麼嗎?”說完以後,白輝抬起眼來,與周朗夜對視。

他的眼睛仍然那麼漂亮,眼底仿佛有暗湧的水紋,一直淌到周朗夜乾涸許久的心裡。

周朗夜的一隻手撐在門上,但是手的位置放得很低,大概是不願給白輝一種被限製的感覺。

他說,“我沒忘,我沒有勉強你。我隻是來道歉。”

這種解釋蒼白無力,周朗夜自己都覺得不可信,他頓了頓,又說,“......我不敢鬆手,如果現在我鬆手,是不是就意味著我們徹底結束了?”

我們早就結束了,白輝在心裡回答他——從我回到那個酒莊的包廂,站在你麵前叫你“周總”,求你讓我回來,我們就已經結束了。

可是他沒有把這個答案說出口,他始終沒有那麼狠心,他要的隻是好聚好散。

站在他跟前的男人顯得很無助,較之上一次白輝隔著劇場玻璃牆看著他獨自抽煙時更為無助。

不知道為什麼,白輝覺得這一刻站在自己跟前的周朗夜幾乎就要哭了。他也隨之感到了不可抑止的心痛和悲哀。

他不想要周朗夜這麼失魂落魄。就算白輝不再擁有他,也希望周朗夜永遠是那個驕傲優越的人,有著睥睨眾生的資本。

他伸手推在男人%e8%83%b8口,是一種抗拒的姿勢,但是出口的話已經軟化了一些。

“進屋再說吧。”白輝說,另隻手伸進自己褲兜裡掏鑰匙。好像接受了自己仍對周朗夜懷有惻隱之心這一事實。

他側身打開了門,先走進去,然後扶著門讓周朗夜進入。

這是一間麵積很小的公寓,一室一廳,簡裝帶家具。因為是在首都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又處於地段尚好的3.5環,所以就算隻有30平米,仍然租金不菲。

周朗夜剛一進門就愣住了。白輝在一旁換鞋,他麵對著這間窄小得一眼就能望穿的屋子,一時間不能相信這是白輝會住的地方。

就這裡裡外外加在一起,都不如他那套彆墅的浴室寬敞。

白輝看了周朗夜一眼,淡聲說,“你坐吧,我剛排練完,一身的汗,先換件衣服。”

說完就進了臥室,然後又關上了門。

周朗夜隻走出去三步,就從門口到了客廳。

客廳裡有一張兩人座的小沙發,一個茶幾。茶幾上放著筆記本電腦和幾本書,牆角掛著空調,空調下麵是一排晾衣架,上麵曬著幾件T恤。此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餐桌餐椅,沒有多餘裝飾,甚至連電視機都沒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周朗夜慢慢在沙發裡坐下,看到茶幾的下層放著一包喉糖還有幾個奢侈品的盒子,大概是皮夾或頂針一類的東西。沒有開封,不像是白輝自己買的。

梁青野。周朗夜立刻想到了這個名字,猜測對方還沒有停止追求白輝。

可是沒有拆開的包裝盒又讓他放心了一點。白輝應該隻是被迫收下的,他這樣安慰自己。

臥室門開了,白輝換了一件淺色的T恤走出來。

他問周朗夜,“喝水嗎?”

說完就從牆角的一個紙箱裡掏了一瓶純淨水,拋給周朗夜。然後他自己也拿出一瓶,站在牆邊擰蓋喝水。

客廳隻有一張沙發,周朗夜知道白輝不會坐在自己身邊,也站了起來,猶豫一下,問他,“怎麼住得這麼簡單?”

白輝笑了笑,很坦然的樣子,“我和劇團隻是臨時合同,沒多少錢。”——底薪加上演出抽成,隻夠應付租房和日常開支而已,偶爾還要用所剩無多的存款貼補一下。

白輝這樣輕描淡寫,周朗夜卻幾乎不能呼吸了。他勉強維持著冷靜,又問,“你的手呢,恢複得怎麼樣?”

白輝的左腕一直戴著護腕。周朗夜看過他在台上表演時,也見過他下台穿便裝,包括現在他們已經回到公寓,白輝始終沒有取下護腕。

白輝沉默了幾秒,然後右手費力地拽了一下,把左腕上的護腕取下來,翻轉出內腕的那兩條割痕給周朗夜看。

他是有意的,隨即就見男人的臉色變了。

白輝麵目和頸部的傷痕已經痊愈,化一點淡妝或用些遮瑕就能掩蓋。但是左腕這兩條傷疤他沒有治療,是想給自己提個醒。彆再像以前那麼自輕自賤。

他不帶什麼情緒地說,“快好了。”——隻要周朗夜兌現承諾,真的放他走。

身體的殘缺是次要的,白輝心裡被挖去了一塊,隻能留給時間自愈。周朗夜不是那個巧奪天工的人,他是始作俑者,所以修補不好。

周朗夜與白輝之間不過短短兩步之距,若要說是千山萬水,也不過如此。周朗夜身邊多得是唾手可得的人和事,但那裡麵不包括白輝,白輝已經是遙不可及的一段回憶。

周朗夜先前那句話是對的。隻要他一鬆手,他們就散了。

白輝又把護腕戴了回去,他並不想真的傷害周朗夜,隻是要他知難而退。

白輝不再是那個漂亮乾淨的十六歲男孩。他被仇恨、欲望、不單純的人心、還有各種算計一次一次鞭撻,已經變得麵目全非。如果周朗夜把他找回去隻是出於緬懷過去,那麼周朗夜必然要失望的。

周朗夜往前走了一步,白輝與他離得更近了,近到周朗夜一伸手就能把他攬進懷裡。

這一次白輝沒有躲,他既然讓周朗夜進了家門,就想好了要怎麼送他出去。

他問周朗夜,“你吃晚飯了嗎?”——聲音很和緩,剛才那一點展露傷口時的尖銳也已消失。

周朗夜微怔,好像一下子沒有適應這麼家常的對話,繼而說,“......還沒。”

“我覺得你瘦了。”白輝沒有掩飾對他的關心,“我煲了湯,你喝一碗吧。”

然後就朝著那間更為狹小的廚房走去。

周朗夜看著他的背影,漸漸從各種情緒之中平緩過來。他明白白輝的意思,白輝在給他機會,讓他接受這一切,用最平靜的方式告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