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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夜流光 淩伊丶 4238 字 4個月前

又在重逢後因他隨口一句話等了數個小時,還為了他拒絕過各種片約,總是對他言聽計從甚至頻頻讓步的人,終於徹底走出了周朗夜的生命。

周朗夜握緊戒指,回房倒在床上。

已經接近24小時沒有闔眼,這一次他終於被深重的倦意拖住了。他漂浮在將睡未睡的意識邊緣,不由自主地憶起了無數個與白輝一同經曆的片段。過去的這些事,周朗夜是從來不會回想的,現在卻一幀一幀在他記憶裡倒放,每個畫麵都那麼清晰,又那麼遙不可及。

從此周朗夜的夢裡一定翻來覆去都是白輝的身影了......周朗夜在睡去前這樣想著。

而白輝的夢裡呢,恐怕是不會再有周朗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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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輝是在一周以後出院的。他身上的幾處傷口還沒到拆線的時間,如果用手指撫摸,就會感受到那上麵凹凸不平的縫合痕跡。

但他自己不怎麼在意,自從入院以後,麵對容貌的損傷,以及頸部和手腕處同樣明顯的疤痕,白輝都沒有表現得自怨自艾。

是他自己下手割的,就算有一時的意氣,總歸讓他從那段過往之中擺脫出來了。白輝覺得就算受傷也很值。

相較於姐姐白翎在此事上的諱莫如深,白輝倒顯出幾分超齡的豁達。甚至就連白翎害怕觸及他的傷心事,提議帶他換一個城市養傷,白輝也隻是笑笑,說,“周家的勢力這麼大,就算離開了平州,也未必真能擺脫得掉。”

他並不忌諱談到周朗夜,關於自己身上貼著的各種不光彩的標簽,白輝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撕掉這些負麵評價。所以與其推諉逃避,不如直麵他有過的一切。

畢竟那場愛情,也曾和他的靈魂血肉長在一起,不經過刮骨之痛,無法輕易拿掉。

他愛了周朗夜將近七年。人生又有多少個七年可以蹉跎呢。

白輝經曆生死一劫,愛恨什麼的,有如鏡花水月,他撈不起來,也就不會再惦記了。覺得自己大概真的可以從此放下。

周朗夜這個人,他總還是了解的,既然言明了要放他走,應該不會反悔。尤其當白輝看到鏡子裡自己那張疤痕蜿蜒的臉時,也會釋然地想,如今就連容貌也變了,想必周朗夜不會再對他有什麼興趣。

他出院那天是個周末,午後的平州難得出了一點太陽,像是在祝福他即將開始的新生活。

白翎事先在電話裡和他約定了開車來接他。白輝沒有什麼行李可帶,獨自一人拎著一個背包,戴著口罩和棒球帽,走到了住院大樓的門口。

遠遠就見著白翎常開的那輛Minicooper,排著環形的車隊,勻速駛到了他跟前。

白輝上了車,白翎很有儀式感地把一束事先準備好的花塞到他懷裡,說,“祝賀出院。”

白輝收下了,笑說,“謝謝姐。”

白翎加快車速,往醫院外的道路駛去,一麵對他說,“你先在我那兒住一陣子,我有空就陪你看看周邊新開的樓盤。如果看到喜歡的戶型,你就直接拍板。”

白輝望著外麵一閃而過的街景,委婉地拒絕,“你忙你的事吧,我聯係了中介明天帶我看幾套出租房,應該很快就會選定住處。”

開車回家的幾十分鐘裡,白翎始終沒能說服白輝接受她的幫助。最後他們駛進了地下車庫,她有點無奈地在空無一人的地庫裡發泄似地摁了一下喇叭,微慍道,“我們白輝現在長大了,要出去獨立生活,不要我這個姐姐了!”

白輝有點哭笑不得,待到車停穩了,他伸手把白翎攬過來,%e5%90%bb了一下她的頭發,說,“我主要是擔心有我這麼大一個電燈泡掛在家裡,影響你和姐夫恩愛。”

有些感情是患難中得見的,白翎與工程師男友兩年不溫不火的相處在白家遭遇變故之後反而深厚了許多,也因此認清對方是個值得托付的人,白輝由衷為他們高興。

這晚白翎在家做了一頓火鍋,考慮到白輝的傷口情況,她把鍋底的口味調得很清淡。

剛剛由男友榮升為未婚夫的萬彼德在晚些時候提著蛋糕登門。他比白翎略小兩歲,在本地一家資金雄厚的設計事務所擔任主管,是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常戴一副有框眼鏡,穿著羽絨服和藍色水洗白牛仔褲,一看就是那種聰明務實的海歸人士。

白輝為他開門,很自然地叫萬彼德“姐夫”。萬彼德好像對這個稱謂很受用,略顯拘謹的表情一下就開朗起來,主動和白輝聊了好些話題。

到了快吃飯時,白輝幫忙布置碗筷,發覺白翎準備的餐具都是四人份的,不禁有些意外地問她,“還有客人要來嗎?”

白翎看了看牆上的鐘,有點神秘的衝他眨眼,說,“是一位你也認識的老朋友。”

白輝連猜了幾個人,白翎都搖頭否認了。門鈴正好在這時響起,白翎推了他一把,讓他去開門。

外麵的樓道上站著梁青野,他一手拿著紅酒和花束,另隻手提著一個大禮袋。

白輝愣了愣,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梁青野站著他跟前,難掩激動地衝他笑了一下,舉起手裡的紙袋,“《使命召喚》剛發售的新版遊戲,我買了一套帶過來,今晚好好玩兒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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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到了,平州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周朗夜坐在車裡,他的車則停在骨科醫院一個正對著進出通道又不太顯眼的角落。

這是他近來的每個星期裡最為期待的一段時間。

白輝總會在每周二五的下午四點準時出現在醫院門口,為他看診的專家是周朗夜暗地裡協調安排的,為了做得不露痕跡,周朗夜為此頗費了些心思。

他知道自己現在不宜冒然嘗試挽回白輝,他們之間的心結太深,理應給白輝一些時間緩衝。所以他四處谘詢機構,聘請專家,借由各種途徑安排白輝就診,希望能讓白輝此前留下的舊傷先得以痊愈。

算來這已是他來醫院暗中蹲點的第四周了,周朗夜隔著車窗,遠遠地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下了出租,背著一隻單肩包,隨著人流進入門診大樓。

由於距離相隔太遠,周朗夜也看得不怎麼分明,就那麼匆匆的幾眼,他努力辨彆的白輝的樣子——似乎不如此前消瘦了,外套像是新買的,以前沒看他穿過,頭發剪短了些,步伐邁得很快。儘管隻是一個側影,可是仍然那麼好看。

周朗夜的視線一直注視著白輝,直到他完全消失在玻璃門後。接下來的將近兩個小時,周朗夜在車裡處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算著時間,到了白輝快出來的點,他放下手中的筆電,又開始望向遠處的大樓出入口。

一輛路虎慢慢停靠在旋轉門外,沒過多久,白輝也步出了門診大廳。

周朗夜心裡忽然緊了緊,不知是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得暗暗攥住了手。

白輝走向那輛銀色路虎,像是隱隱笑了一下,很自然地側身坐進了副駕。

周朗夜眼睜睜看著車輛隨即發動起來,繞過樓前的花壇,繼而從他旁邊的車道開過,駛出了醫院大門。

儘管駕駛座上坐著的那個男人被口罩遮住了半張臉,仍能看出他眉目間的俊朗和英氣,還有那種頻頻看向白輝的充滿愛意的眼神。

周朗夜曾與他有過幾次照麵,在兩車交錯的瞬間,他立刻就回想起來那個名字——正是白輝曾經的師兄,梁青野。

一種突然而陌生的恐慌一下把周朗夜撅住了,白輝與梁青野同車的情景讓他覺得心口一陣悶痛。

那個孩子在他身邊乖巧安靜地待了太久,總是站在他一回頭就能看見的地方。以至於周朗夜從未想過,有一天白輝也會有愛上彆人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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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但願與你再無來生

梁青野的那輛SUV已經開出醫院一陣子了。周朗夜才慢慢發動自己的車,他還要回公司開一個季度會議,十幾個部門主管都在等著,不去不行。

再有幾個月他就到三十一歲了,冒失衝動的情緒已經愈少,而深藏不露之處愈多。

可是就在剛才那一瞬,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突突地往外冒——衝上去把車截停,再把梁青野從駕駛座上拽出來痛揍一頓。

管它後果是上娛樂版還是商業版的頭條,總之沒有人可以覬覦白輝。白輝也不該坐進其他任何私車的副駕。

周朗夜在十二月的天氣裡,半開著車窗行駛了幾條街,被帶著零星雪片的冷風吹得清醒了許多。但是一想起梁青野看著白輝的眼神,還是像有根釘子紮在他心裡,讓他無比膈應。

稍後的季度會議上,一向公私分明的周朗夜少有地夾雜了拎不清的個人情緒,聽誰起來彙報都覺得不順耳,挑了各種刁鑽的問題,搞得好幾個高管當場下不來台。

散會時看著收拾東西的眾人戰戰兢兢的樣子,周朗夜讓他們先走了,自己留在十九層的會議室裡。沒過一會兒,新來的行政助理敲開門,給他送會議紀要。他草草看了一眼,扔在桌上,吩咐那個誠惶誠恐的員工下班。

獨處沒有讓周朗夜冷靜下來,他甚至想起了很久以前白輝在飛機上喝醉酒後,任性地跑到這間會議室當眾給他難堪的場景。

那時候他坐在長型會議桌的上位,而白輝站在遭人鄙夷的另一端,兩手扶著桌沿,向他說言不由衷的訂婚祝福。

那個男孩是漂亮又脆弱的,在外麵享受著一線的資源和粉絲的追捧,私下裡卻被周朗夜輕率隨意地擺弄著。沉浸在愛情裡卻一退再退的樣子,最終演變為他的情感常態。

周朗夜想不起來最後是怎麼把白輝哄好的,似乎是自己問了一句“還生氣麼”,而白輝說“不氣了”。

這件事就輕易地不了了之。

如今周朗夜再回想起來,終於覺出一絲遲來的愧疚。以白輝那樣矜驕的性子,如果不是壓抑得忍無可忍了,又怎麼會以那種不體麵的方式向周朗夜表達他的崩潰。

他早就想走了。想得很決絕,卻沒有辦法在周朗夜身上貫徹。

周朗夜走出會議室,讓前台助理通知司機送他回半山彆墅。當他坐進那台曾經與白輝同乘數年的賓利車時,仿佛得到了一點微小的安慰。

白輝曾把一個代言品牌方贈送的福袋留在了車裡,周朗夜一直留著它。現在那個福袋就好好地放在白輝常坐的左側座位上,周朗夜拿過了鼓鼓囊囊的福袋,好像抱著一個心愛之物,然後靠入椅背,閉眼小睡了一會。

他於晚上九點到家,秦阿姨剛剛和三名清潔工人結完了尾款。

由於擔心丟失白輝留在家裡的東西不慎丟失,周朗夜一個人慢慢地收拾了好幾個星期,直到昨天才同意讓專人上門進行清理。一來是每到年尾都有辭舊迎新的習慣,二來是臥室與陽台的那片血漬也不能再任其遺留了。

周朗夜換鞋進了門,秦阿姨幫他把大衣收進玄關旁的衣櫥,然後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