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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夜流光 淩伊丶 4253 字 4個月前

你和周叔叔根本沒什麼兩樣,他為了留住顧阿姨不惜以家人要挾,不惜借刀殺人,你呢?你對我做過的事,不也和他一樣麼?”

周朗夜一下愣住了,瞳孔猛地收縮,白輝說出的每個字都無比精準地剮在他心上。他眼睜睜看著那個染了半身血紅的身影,伸出的手隨之凝在了半空。

“我怕我死得不乾淨,再落到你手裡。”白輝攥緊了瓶身,失血和寒冷讓他意識恍惚,他嘶嘶地抽著氣,口齒愈發含混,“如果臉已經毀了,你應該沒興趣了......”

沒有留給周朗夜任何挽回的機會,沒有一句告彆,他忽然鬆開了那隻握著欄杆的手。

第50章 我不想見他,不要讓他進來

他的一隻手,在白輝跌落的同時從邊緣尖銳的玻璃體上擦過,觸到了白輝的手。

因為失血過多,那隻手已經冰涼了,而血還溫熱著。

血珠飛濺到空中、衣袖上,在白輝放棄求生的瞬間,周朗夜以驚人的爆發力衝上去將他的雙腕一起抓住、順勢回拽,帶著他雙雙倒入陽台。

白輝跌在周朗夜身上,手中的玻璃瓶滾落一旁,周朗夜在倒地的瞬間護住了他,自己的後背則重重撞在地上。他忍痛抱著白輝從地上起來,踉蹌衝回屋內,呼叫智能機器人給白翎打電話。

深夜十一點這個時間,白翎的手機竟然立刻就接通了。那邊傳來重疊紛亂的背景人聲,“白醫生,辛苦了。”——似乎是白翎剛做完一台手術。

當白翎聽到周朗夜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滿是慌亂的聲音問她,“白輝的手腕脖子和麵部都有割傷,我立刻帶他去醫院,我還需要注意什麼?”

白翎第一反應就是白輝自殺了。

她站在一片照度不低於500勒克斯的醫用鹵素燈下,視線所及的一切都是過度明亮的,心裡卻倏然暗沉到底,大腦一麵快速做著與之相關的醫學判斷,一麵呈現出一種不可控的空白狀態。

在初步了解白輝的創口情況後,白輝讓周朗夜帶他立刻前往距離半山最近的市立五醫院,不要再等急救車。

白翎當時所處的位置與青屏半山相隔大半個平州,當她趕到山腳下的醫院,白輝已經進了手術室,而周朗夜穿著一件血衣坐在走廊上。

白翎沒有靠近那張長椅,也沒有和周朗夜說一句話。這間醫院的急診室主任與她相熟,白翎在趕來的路上與對方通過兩次電話,也從今晚的值班醫生那裡獲悉了白輝的情況,知道白輝暫時沒有性命之虞。

手術進行得很快,白翎等了不過十幾分鐘,手術室的燈就熄滅了。兩名護士把白輝推了出來,病床的滾輪在地磚上壓出參差不齊的聲響,病床上的白輝緊閉著眼,顯得消瘦而蒼白,好像處在一種流逝了生命力的凋零狀態。他的手腕和頸部都裹著紗布,右臉經過縫合,也被繞過頭頂的大片紗布遮住了。

白翎那麼堅強獨立的一個人,站在通道裡,望著病床上的白輝,根本來不及控製情緒,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

一個年輕男醫生隨後步出手術室,由於此前已與白翎有過通話,他徑直就走到白翎跟前,對她說,“病人的傷口都處理好了,完全愈合要在三周以上。臉上的傷可能比較麻煩,長約5.5公分,留疤的可能性很大,萬幸的是沒有傷到神經,不至於影響麵部微表情。”

白翎強作鎮定地抹了一把臉,又問了幾個有關創口愈合的問題。她心裡惦記著白輝,同時也擔心周朗夜的反應,無暇與醫生多談,經過一番簡單溝通以後就匆匆去往病房區。

周朗夜跟隨兩名護士推著移動病床,已經走到病房門口,被從後麵追上來的白翎一把拉住了。

“周總。”白翎保持克製地叫他,“他很快就會醒過來,你現在進去恐怕不大合適。”

周朗夜腳下停住,視線一直看著護士將白輝推入房間,才轉向身前的白翎。

“那我在外麵等一等。”周朗夜說,口氣平和,但沒有離開的意思。

白翎暫時不願與他正麵衝突,也不相信周朗夜會因此改變態度善待白輝,無意和他多說什麼,轉身就進了病房。

護士給白輝上完點滴以後陸續離開了,白翎在病房裡待了很久,一麵等著全麻的藥效消退,白輝清醒過來;一麵嘗試與一些朋友取得聯係,為下一步保護白輝轉院做出安排。

等她意識到手機快沒電時,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原本以為周朗夜早該識趣地走了,沒想到白翎一走出病房,發現周朗夜竟然還坐在門外。

周朗夜一見白翎出現,立刻站起身,問她,“......白輝怎麼樣?”

白翎冷眼看著他,說,“吃了止痛片,現在睡下了。”

“我能進去看看他嗎?”周朗夜又問,神情裡難掩熬了半宿的疲憊與擔憂。

白翎不是白輝,沒那麼容易心軟,麵對周朗夜從未展現過的小心翼翼和放低姿態,她顯得無動於衷,“小輝醒過來的第一聲,是叫我“姐”,然後對我說,“我不想見他,不要讓他進來”……”

周朗夜聞言,臉色似乎變了變。白翎繼續道,“周總,你如今要什麼樣的天姿國色沒有?放過白輝吧。你是他的初戀,為了你,他跟家裡出櫃,把什麼都交給你了。可是你呢,忙著複仇、忙著訂婚,忙著做那些風雲變幻的大事,你們從來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你對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先以愛之名騙他,又以整個白家存亡相要挾,可曾正眼看過他麼?”

“他如今事業已經沒了,兩隻手落下殘疾,模樣也毀了……不管我父母早年做過什麼錯事,冤有頭債有主,白輝不該被卷進這場恩怨。”

說到最後,任是白翎如何克製,聲線也失了平緩,隱忍數月的內疚自責令她幾乎難以自持。

她恐怕周朗夜還不肯放人,又說,“周總,您如今身居高位,聽不到那些流言是非了,不知道彆人是怎麼評價白輝的。人言可畏,就算他經此一劫再想重新開始,終究不是當初那個19歲的男生……他不會過得有多好,你大可以放心。”

白翎起先還有些技巧性的規勸,後來說到“人言可畏”,她的眼神忽然黯淡下去。白輝沒有重頭來過的可能,白翎心裡十分清楚。成年人的世界,不管私底下多麼肮臟不堪,外表上總要一個漂亮體麵。周朗夜早就把白輝從裡到外打碎了,就算拚湊起來,也會永遠帶著那些洗不乾淨的過去。

白翎想起白輝無名指上那一圈明顯的婚戒痕跡,甚至不敢多問他被周朗夜軟禁的半年裡發生了什麼。

周朗夜沒有打斷她。白翎說完以後,他擰著眉心,閉了閉眼,好像不明白自己和白輝之間怎麼會走到這樣不惜一死的地步。

他對白翎說,“我讓他走,不會限製他,不會再勉強他做任何事。”

停頓了幾秒,似乎是整理了一下思路,他又道,“周維琛那邊我會處理,白輝臉上的傷,手上的舊傷,我已經聯係了專家……”

然而白翎立刻出言將他打斷,“周總,不必了。餘下的事情,白輝不願與你有更多牽連。你請回吧。”

周朗夜方才在病房外沒有閒著,聯係了不少機構,嘗試以最佳方案安頓好白輝後續的治療康複。可是白翎不想承他的情,他握著還在震動的手機,沉默少傾,才說,“白輝還有些東西在我那裡,等他出院了,要回來拿麼?”

白翎搖了搖頭,替白輝決定道,“周總都扔了吧,或者打包寄給我。”

話已至此,周朗夜再沒有留下的理由了。他轉頭看了一眼病房的門,門緊緊關著,小窗口對著床腳的位置,他無法見到白輝。

他對白翎說,“如果有需要,隨時聯係我。”

該說的話白翎都已說完,麵對周朗夜此時流露的悔恨,她沒有再給出任何回應。

白翎在病房門外站了很久,直到周朗夜走完整條通道,進入電梯間,甚至隱約聽見了電梯開關門的提示聲,她才重新折返回病房。

點滴已經掛完了,白輝仍然睡著,神色看似極不安穩,或是因為傷口的疼痛,又或是因為長久以來的夢魘纏身。他發出了一點輕微的、似在夢裡也不敢聲張的嗚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白翎俯下`身去,伸手慢慢撫平了他微蹙的眉心,輕聲對他說,“都結束了,以後一定會好的。”

作者有話說:

虐文作者,卑微在線求海星。

第51章 而白輝的夢裡呢

周朗夜大概會永遠記得,那一天淩晨五點的天光。

留在他襯衣上的大片血漬都已乾涸,刺鼻的花香與血腥味卻還未消散。他身上發冷,走得很慢,離開住院部大樓時,望見遠處的城市天際線泛起一層稀薄的魚肚白。

晨起的光景不該是如此慘淡的,周朗夜想。平州的冬天霧霾太重了,如果他能和白輝達成兩天後的歐洲之旅,在英國看診結束以後,他會帶著白輝去西班牙和希臘走走,感受一次典型地中海氣候的溫暖冬季,享用一些當地美食,也許一切都會有所不同......

可惜他沒有機會了。

周朗夜進入車內,閉目坐了一會兒,儘管整個人已經累得不想動彈,卻連短短幾分鐘都無法睡去。白輝渾身是血的樣子總在他腦中揮之不散,像是烙印在記憶深處了,隻要周朗夜一閉上眼,那片血紅就會浮現起來。

最後周朗夜啟動了ACC自動駕駛巡航,趕在還未到來的早高峰交通之前,以半人工半自動的模式把車開回了半山彆墅。

宅子裡很空,可是白輝的痕跡又像是無所不在。

門口的衣架上掛著他的羊毛圍巾,客廳裡堆著他拆封後還未看完的昆汀合集,樓梯上有去年聖誕節他親手掛上的槲寄生花環。總之,是白輝把周朗夜這棟原本冷清得好像一處樣板間的房子,變得有了值得留戀的人情味。

白輝離開的跡象並不明顯。周朗夜經過廚房時還在想,就在幾天前,自己結束一場應酬返家後,白輝還披著衣服起來,給他倒了一碗醒酒湯。

直到周朗夜走進二樓臥室,看到地板上滴落的血跡,還有那扇通往陽台的敞開著的推拉門,這才定住不動了。

臥室比彆的房間都冷了許多,那麼多個夜晚留下的纏綿溫存,好像被吹得一點不剩了。周朗夜站在風口處,昨晚發生的一切直到這時才開始發揮那種撕心裂肺的後勁。

隨後他看到了外麵圍欄上似乎放著一個銀色的戒圈。

周朗夜遲疑了一下,慢慢走上陽台,把戒指拿了起來。這處牆角有不少玻璃碎片,想來白輝當時是先在這裡摘下戒指,又敲碎了香水瓶,然後才坐到靠近下坡路麵的那根護欄上的。

戒指被攥進了掌心,他終於意識到一切都不可挽回了。那個曾經站在花園裡衝他微笑,抱著他說“你不走好不好”,在電影院裡偷偷%e5%90%bb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