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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夜流光 淩伊丶 4231 字 4個月前

。沈卓帶著四個保鏢,已在那裡恭候他多時。

鴻聲貿易經過數月的暗中收購,已從兩位長江實業的老股東那裡購走40的股份。加之長江實業近年經營不善,即將資產重組的消息鬨得人心惶惶,不少散戶擔心利空消息會重挫股價,紛紛對外拋售,鴻聲則趁機從中大量購股,穩步增持。待到顧遠航獲悉消息,鴻聲貿易已在長江實業持股超過50,一躍成為公司的最大股東。

這並非一場巧奪天工的收購案,鴻聲就勝在錢多手黑,不到一年的時間,生生架空了顧遠航。

顧遠航被一臉蒙圈的秘書領進會議室時,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看著形容陌生的沈卓坐在長桌一頭,身後環伺四個高大冷峻的黑衣男子;而原本屬於他的兩名親信,則在一旁陪著沈卓聊天,他才猛然醒悟過來,這一次是徹底塌天了。

顧遠航本是資質平平的二世祖,從父母手中繼承了公司,後又倚靠周家的扶持在平州本地混得風生水起。儘管近些年的業績不如從前,到底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從沒想過自己竟會遇上這種惡意收購的業內競爭,更想不出有誰會把自己這間公司當眾眼中釘。

沈卓什麼解答也不給他,隻對他說,“我們大老板在樓下等你。”

說著,麵色從容地站起來,踱步到窗邊,指了指大樓側麵停著的一輛黑色轎車,“顧總自己下去和他談談吧。”

顧遠航剛才急急匆匆上了樓,現在又被支使下去見什麼大老板,他本來脾氣就臭,這時覺得自己被沈卓耍得團團轉了,嘴裡罵罵咧咧,上來就要推人。卻被沈卓身後的一名保鏢出手神速地截住,繼而反剪著他的手,逼得他齜牙咧嘴地叫著,“痛痛痛...快鬆開...!”

沈卓還是一臉雲淡風輕,眼看著顧遠航被保鏢拖著一路痛呼,與自己已經隔出五六米遠,這才抬手叫停保鏢,又說了一次,“我們大老板沒什麼耐心,你要再不去見他,隻怕長江實業就要敗在你手裡了。”

顧遠航氣得七竅生煙,想要通知律師過來,回頭一看就連秘書也沒了蹤影。那兩位昔日的親信還在落井下石,“顧老板,今時不同往日了,您還是識趣一點吧。”

顧遠航根本無計可施,陰沉著一張臉又從直達電梯下了樓,走到黑色輝昂車邊時,司機從駕駛座跑過來,給他開了門。

他又氣又怕、心裡沒底,低探著身,想看一看車裡坐著的究竟是何方神聖。那一張側臉轉向他的一瞬,顧遠航整個呆住,一股寒意順著後脊竄起。

周朗夜麵沉如水,冷眼看著他,叫了一聲,“舅舅,好久不見。”

-

平州的初夏多雨。傍晚的城市陷在一片水氣氤氳之中,直叫人心裡惶惶不安。

顧遠航雙手攥緊成拳,沉默地坐在轎車後排,看著車窗外恍惚難辨的街景和那些麵目模糊的路人,一時間竟有種跳車的衝動。

周朗夜平聲說,“今天是我母親的冥誕,你還記得嗎?”

顧遠航幾不可察地抖了抖,沒有吭聲。

他們正在去往城北墓園的路上,這時適逢交通晚高峰,此行至少一小時。顧遠航隻坐了十幾分鐘,便覺得車內冷氣形同虛設,自己身上說不出的悶熱難熬。

轎車行至一個路口停下,顧遠航終於忍不住開口,試圖緩和氣氛,“你剛回來平州,不清楚周家在這裡勢力。要有什麼困難,舅舅是可以幫你的。”

周朗夜卻不理他,過了良久,才問,“你知道顧嬋是怎麼死的嗎?”略一停頓,又說,“你不知道。”

顧遠航哆哆嗦嗦,不忘替自己申辯,“我沒有害死她……”

周朗夜並不看他,仿佛他都值不得自己的一眼,“是,你隻是把她送到了周澤的床上,儘管她那時還是個不到20歲的大二學生。”

話說到這裡,場麵已經很難看。

顧遠航又怯又惱,不甘被周朗夜一個小輩挾製,終於揚聲道,“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次回來是替顧嬋報仇的。先拿我開刀是吧?周朗夜你太天真了,你自己還冠著周家的姓呢!”

他轉頭見周朗夜毫無反應,又憤憤道,“在平州的地界,向來是周氏一家獨大,你有本事衝著他們去呀?照著我這個軟柿子捏算什麼本事!”

周朗夜不疾不徐,淡淡掃他一眼,“彆著急舅舅,賬要一筆一筆算,事情也要一件一件地做,是吧?”

顧遠航還在分辨他話裡的含義,周朗夜從手邊的文件袋裡掏出幾張照片扔到他麵前,“你去日本私會情人,出手就是愛馬仕的鉑金包,一晚總統套房30萬日元,舅媽她知道嗎?”

繼而又扔出一份文件,“顧嘉快結婚了吧?如果讓男方發現她曾經吸食大麻被捕,還是你暗地裡花錢買通關係把她放出來,你猜猜他們會不會願意再娶你女兒?下次彙款彆用對公賬戶,每一筆流水都清清楚楚。”

最後拋出的則是一個小巧U盤,“背著周澤在外麵做短貸公司,打的是法律擦邊球,借的卻是周氏的名號。如果周澤知道你這個小舅子這麼人心不足,你們還有沒有來日方長?長江實業下一輪的融資,恐怕你是沒法給股東交代了。”

顧遠航四麵楚歌,臉白如紙。周朗夜不聲不顯,教他做人。

轎車還在雨霧中穿行,雨刮器發出令人鬱躁的悶響。也不知過了多久,顧遠航低著聲說,“朗夜,有事好商量。”

墓園也快到了,那些灰白的石碑佇立在成片的山原間,透出一種詭異瘮人的肅穆感。

尋常人不會在這種時候前來掃墓,顧遠航下車時腳有些抖,喉嚨梗得發痛,平日裡應酬不斷的手機不知為何這一路異常安靜,連一條簡訊都不曾收到。

他在心裡無端地想,周朗夜才多少歲?至多不過二十七八吧,怎麼竟能給他這樣強烈的威懾。

司機和保鏢各撐了一把黑傘,分彆站在周朗夜和顧遠航身旁。

周朗夜手拿一把白菊,穿著黑色西裝站在傘下,身形孤挺,說,“走吧舅舅,去看看你妹妹,和她好好說說話。”

作者有話說:

今天雙更,後麵還有一章~

第14章 不用,你彆走

周朗夜回到平州以後,常常會做一個夢。

他抱著顧嬋的骨灰,坐在空無一人的機艙裡,艙外是黯淡的天幕與無邊的浮雲。

顧嬋死的這一年,周朗夜26歲。此前的人生中,他享受過榮華富貴,看慣了世態炎涼,也經曆了太多的顛沛流離。

他英俊、睿智、風度翩翩,在北美的華人社交圈裡,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周澤的私生子,周家的小少爺。而他的母親顧嬋,則是長達二十餘年都未能扶正的情人。

顧嬋也曾滿懷希望,給周朗夜取這個名字,寓意著長夜將儘,寓意著天光破曉,也寓意著柳暗花明。

可惜人心叵測,她最終等來的,隻是餘生數不儘的意難平和不堪言。

她死前的幾個月,曾有一次對周朗夜說,“媽媽近來總是夢到以前的事,大概是想念平州的水土了。”

周朗夜那時還勸他,再等一等,或許周澤就會安排她回國。誰知顧嬋早已心灰意冷,無暇再指盼。

周朗夜獨自操辦了母親的葬禮,拿到了火化後的骨灰,又在溫哥華暗中籌謀了一切。

顧嬋猝然離世,反倒促成了他的最終回國。

周家以為他無所倚靠了,帶著幾分施舍憐憫、幾分居高臨下的恩賜,同意他返回平州。周朗夜自願拿了一個好似邊角餘料的恒鑫能源,時常帶著新歡出入高檔會所,又零零星星地相過幾回親,見的都是名門大戶的小姐,人家對他統一的滿意,他卻是不回應不拒絕,一付遊戲人間的做派。∫思∫兔∫在∫線∫閱∫讀∫

父親周澤情願就這麼養著他,周澤的正房吳萱則漸漸對他卸了戒心。

周朗夜眼看著舅舅顧遠航跪在母親墓前,虛情假意地道著歉,心裡反而空蕩蕩地,什麼念想也沒有。

顧遠航說了些自己與顧嬋小時候的事,周朗夜從前沒聽母親提過,那些難言的酸澀終於一點一點從心底浮現起來。他看著傘沿落下成串的水滴,心道,這些就當是他周朗夜的眼淚了,天地為證,那些虧欠顧嬋的人總要一個一個償還。

顧遠航膝蓋處跪濕了兩片,因為保鏢的傘遮得好,身上其他地方倒還算乾爽。

他追憶完童年,雨勢竟也跟著小了,仿佛是冥冥之中的顧嬋心軟,那些前塵舊事被一場大雨衝刷乾淨,就此一筆勾銷。

周朗夜走上去,把白菊放在墓碑前,彆的什麼也沒說。再和顧遠航一起回程時,顧遠航似乎覺得自己此番算是脫了乾係,還想再和周朗夜談談長江實業的股權。

周朗夜忽然叫住司機,說,“前麵路口把我放下,你們送顧總回他公司。”

顧遠航不解,“你要去哪裡?鴻聲貿易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

周朗夜臨下車前,冷聲吩咐他,“你就老老實實坐在你現在的位置上,明天照常上班,其餘不要多嘴也不要擅動,以後會有人和你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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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輝這晚給周朗夜打了幾次電話,始終無人接通。他心裡無端有些忐忑,晚上的排練一結束,就急忙趕回青屏半山。

周朗夜沒有回來。秦阿姨做的晚飯留在餐桌上,已經涼透了。

白輝也沒什麼胃口,在客廳裡一麵做著英語四級的模擬題,一麵不時向外張望,想看著車輛駛過的燈光,好去迎接周朗夜。

門鈴響起時,他以為是司機或助理來送文件。走到玄關處,通過安全監控卻見是周朗夜站在屋外,不由得心裡一緊,連忙打開門。

周朗夜下車以後,獨自走了幾條街,淋了不大不小的雨,身上不覺得冷,隻是揣著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渺然。途徑一間便利店,他進去買了一瓶水一包煙,站在塑料屋簷下抽煙時又覺得自己荒唐可笑,成年人的世界各有各的難,他也早過了傷春悲秋的時候。

後來他招了一輛出租開到小區門口,保安不讓進,他又走了一程,直到抬頭看見到不遠處的宅子裡透出光亮,知道白輝已經到家,心裡突然踏實起來,也不想自己掏鑰匙,就想讓白輝給他開門。

白輝錯愕於他怎麼會一身濕透地獨自回來。周朗夜一腳邁入,伸手將人攬住,緊緊摁在自己懷裡,好像抱了根救命的浮木。

白輝聰明懂事,瞧出他心情低落,也就不再追問為什麼,任他抱著,輕聲說,“學長,我找條毛巾給你擦擦水吧。”

周朗夜聲音有點啞,說,“不用,你彆走。”

抱了好一陣子,總算把白輝鬆開了,他徑直上樓去書房,白輝拿了條毛巾跟在後麵,勸他,“學長,你先洗個熱水澡,這樣容易感冒。”

周朗夜走到書房門口,白輝仍是亦步亦趨,他轉身從白輝手裡拿過毛巾,“我先處理些事情,你還沒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