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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模樣,腰側一邊掛著玉笛,一邊掛著柄長劍,肩頭披著一件素光冷冷的裘衣。

若是水匪首領足夠有眼力的話,就會發現,那裘衣正是有價無市的翟雲裘。

白衣公子麵含微笑,目光溫柔如春水輕揚,一副脾氣不錯的模樣,遠遠看見水匪,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柔聲道:“快下雪了。”

他在河上,等著看一場雪落。

明明沒有任何可懼之處,但僅僅看見對方的微笑,水匪首領便覺得背上生出一絲寒意,就在他難得提起勇氣,想要正麵嗆聲時,卻被人按住了手。

按手之人背著竹筐,衣服穿得格外不合時宜,似乎常年住在山裡一般,這人擺了擺手,使了個眼色,低聲道:“他好容易棄暗投明了沒兩年,尊駕可莫要引動這人的殺性。”

水匪首領下意識遵從,末了忽然反應過來:“……你怎麼會出現在老子身邊?”

那背竹筐之人並沒因為水匪首領言辭無禮而生氣,歎氣道:“我真是因為巧合才出現在此,之前本來想回七星觀,結果迷失了方向,碰巧走了過來。”

此人當然是陸清都。

溫飛瓊瞧見了他,遙遙點了點頭。

除了陸清都與溫飛瓊之外,河上還有幾條船,其中一個穿著蓑衣的人,正踏舟而至,她路過此處時,忽然一頓,丟了條魚過來。

陸清都哎呦接過,一臉有魚吃的驚喜之色。

另一條船上窩著個醉酒之人,她揉了揉眼,勉強爬了起來,開始燒烤。

水匪首領覺得,類似今夜這樣奇怪的事情,以前似乎也曾發生過。

——他隱約察覺到,自己似乎生來自帶“撞入高手聚會”這一獨特命格。

在第一條魚被烤熟時,埋伏在四周的水匪皆已經悄悄退走。

火光畢剝,袁去非隨口道:“怪道孟掌門十五六歲時就行走江湖,以她的修煉速度,不趕緊名震天下,多半得像寒山派的前輩一樣,自此閉長關不見外人。”

溫飛瓊微微一笑,沒有答話,無人討論同輩中下一個進入此等境地的人是誰——他們在看見如今的維摩城少主時,心中便有了一絲猜測。

*

永寧七年,小月牙灣的雪後,有“天風吹下步虛聲”之稱的溫飛瓊,自此絕跡於江湖。

他走的居然是蘭水山的路子,但與無目啞師不同,溫飛瓊的做法更加徹底一些,除了不視不聞外,還有不語不動,這個一向給人以風流俊美印象的少年公子,竟選擇了散花坊除了祖師之外,從無第二人嘗試過的寂滅關。

第二百二十章

Z市,中到大雨,偏北風四到五級。

這樣一個下著大雨的天氣,本不適合進行室外活動,但卻偏偏有人反其道而行之,一個人悠然自若地往郊外行去。

對方的衣飾隱有古意,手中撐著一把青色的傘。

越來越大的風雨之中,青傘平穩如常。

孟瑾棠仰頭看了下天上的雨幕,覺得事情有些坑爹。

與溫飛瓊一戰,履行完昔年生死戰約後,她便算是達到了主線任務[劍宗天下]的要求,孟瑾棠一直以為,在打破時空屏障,穿越回現世時,自己會出現在原來消失的地方,結果但卻被空投到了郊外。

——確實是空投,若是孟瑾棠的武功沒跟著一塊回來的話,她現在的生卒年就都已經很詳細了。

而且除了位置不精準之外,時間也不太精準,如今距離穿越的那刻,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還好她本來就在休長假,加上社交關係相對簡單,除了一通解釋說明加誠懇反省絕不失聯那麼久之外,暫時還沒鬨出太大的亂子。

雖然從消失到重現之間時間間隔十分短暫,但現在的孟瑾棠,已經是一個擁有無上修為,能將氣息控製得相對平和的絕頂高手,所以旁人除了“你最近臉色挺蒼白是不是有點貧血”之外,暫時還沒發現她有什麼太大的不對勁。

自從她回來後,就一直忙著處理各種事務,一直沒回過郊外,直到今天,心中忽然生出一種預感。

大雨之中,青色的傘在向郊外移動,移動得非常快,簡直讓人懷疑撐傘者是在跑步——其實若非監控設備太多,孟瑾棠的速度還能更快一些。

*

Z市郊外。

今日本來隻是下雨,忽然間穹頂雲層翻湧,一道驚雷直劈而下,天氣變化來得突然,孟瑾棠的反應也無愧於絕頂高手的修為,身形遽飄,倏然退出雷電的的範圍,然後又迅速重新掠回,準準接著了一個從天而降的人。

溫飛瓊是第一次撞破時空屏障,靈台中尚且有些混沌,但以他之能,縱然被空投的位置再高上一倍,安然落地絕對輕而易舉。

——前提是無情劍沒看到那個飛掠過來接應自己的人。

“溫公子。”

對孟瑾棠而言隻是數天,但對溫飛瓊來說,應該已經又過了好些年,對方依舊是白衣公子的模樣,除了內功修為愈發深厚之外,外貌竟沒太大變化。

白衣公子似乎忘了用護體真氣隔開雨簾,頭發被雨水打濕,整個人的輪廓愈發鮮明,他生得英秀俊美,今天的模樣,與此前諸多次的現身相比,實在不算多出彩,目光中還有著初至異世的些許茫然,但孟瑾棠望著這樣的溫飛瓊,一時間竟沒有移開視線。

——能達到最後一步的武者絕不算多,但也不會隻有他們倆人,之所以唯有溫飛瓊抵達了孟瑾棠的世界,是因為她在臨走時,於碧水馳上留下了一點真意。

這種方法並非憑空想出,她當日去淨華寺拜訪,閱讀淨華寺創派祖師手書時,發現時至今日,經卷上的真意依舊繚繞未散,心中就隱約有了一個設想,等抵達維摩城後,又從散花主人手中,得到了一套用來雕刻石頭的工具。

孟瑾棠旁觀過這種雕刻之法,在她看來,崔拂雲並非隻是一時興起,以此打發時間,而是在用雕刻的手法抒發自己武學上的諸多設想。

她參詳過各大門派的典藏後,返回寒山,坐關多年,逐漸有所明悟。

*

孟瑾棠固然有所籌謀,但看見溫飛瓊當真出現在現代社會時,這種重逢帶來的情緒震動,連寒毒都壓製不住,何況她已將這種毒素徹底煉化——煉化完畢後,寒毒原先的許多特質依舊保留,卻不會繼續產生負麵的影響。

瓢潑大雨中的小山坡顯然不是個適合傾訴彆來之情的地點,她直接將溫公子帶回了現在住的地方——孟瑾棠如今身家頗豐,雖然另一個世界的銀錢不能直接使用,但在將金屬兌換成貨幣後,加上之前的積蓄,迅速購買了一棟獨立居所。

溫飛瓊一切聽憑安排,態度順從得近乎乖巧。

孟瑾棠瞥他一眼:“溫公子今日倒是安靜。”

溫飛瓊微笑:“我閉關時無人交談,一時間有些拙於言辭。”

孟瑾棠聞言,目光輕輕一動。

武林高手能夠用真氣蒸乾衣物,但維摩城少主除了行為藝術期間外,其餘時刻衣食起居一向精致,孟瑾棠打算讓對方感受一下現代生活的便利,把溫飛瓊帶到浴室,又去取早已準備好的衣服——當時雖然沒有使用繩尺,但也算是量過腰圍肩寬,而且憑借武林大宗師的眼力,她自信判斷無誤。

還未走回來,孟瑾棠就聽到一陣水聲,溫飛瓊此刻已經除去外袍,但依舊穿著中衣,噴頭嘩嘩地灑著水,似乎出了點意外。

水花打濕了溫飛瓊的衣衫跟額邊的碎發。

——以維摩城少主的輕功,縱然穿著拖鞋,也不可能避之不開。

聽到孟瑾棠過來,溫飛瓊側過身,笑%e5%90%9f%e5%90%9f地看了她一眼:“溫某從未見過此物,一時失手,倒是讓孟掌門見笑了。”●思●兔●網●

習武之人大多身材挺拔修長,至於無情劍溫公子,更是集美工之靈氣,建模之精華,孟瑾棠站在門檻上,似笑非笑地瞧著對方,忍不住想起了那日維摩城外,逆著燈火而行的小船。

雖然開頭出乎意料之外,好在溫飛瓊後麵適應得還算順利,他與寒山掌門一樣,都是長發造型,發質細密如鴉羽,披著浴袍走出來,水珠順著長發滴落,孟瑾棠拿了條毛巾過來,剛一抬手,溫飛瓊就自覺低下頭。

毛巾橫搭在了溫飛瓊的後頸處,孟瑾棠握住落下的兩端,然後微微運力。

若有旁的武林宗師在側,一定能瞧出寒山掌門動作中的玄妙,她雙臂懸空,看似隨意一抬,實則伏著無數後招,一拂便能封住諸般要害,一遞便能自喉嚨至丹田的要%e7%a9%b4籠罩在攻勢之中。

無情劍也是鼎鼎有名的高手,自然見招拆招,隻是相比之下,他指法掌法上的修為到底遜色掖州王三分,數招後就被寒山掌門鎖住所有變化,浴室內空間有限,維摩城詭譎莫測的輕功施展不開,他一退,再退,最終後腰抵在了水台上,同時微微仰起頭來。

最開始混在一處的,是兩人的長發。

雨水不斷敲打在窗戶上,外麵的風聲雨聲,襯托得屋子裡更為安靜。

室內燈光不會受到周圍動靜的影響,卻依舊給人以正在顫悠閃爍的錯覺。

孟瑾棠清晰地感到,溫飛瓊高挺的鼻梁正碰著自己側臉,對方唇瓣柔軟,還帶著絲絲水汽。

……

自從溫飛瓊打破時空屏障後,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他融入得挺快,孟瑾棠還在研究這種穿越到底是個什麼原理,琢磨著能不能反向打破屏障,回去寒山看看時,看見溫公子正在沙發上翻開誌怪小說。

她本來以為,對方就算要看,也是會選擇武俠類,結果居然是《聊齋誌異》。

孟瑾棠路過時,隨意瞥了下書上的內容——

《卷八·嫦娥》篇,說的是嫦娥貶謫凡間後,與一個書生的故事,其中嫦娥擅長裝飾,能扮作飛燕楊妃之態。

“吾得一美人,而千古之美人,皆在床闥矣。”

孟瑾棠頓了下,目光掃過溫飛瓊的臉,發現他看得饒有興致……

*

秋季多雨。

多年的異世生活到底在孟瑾棠身上留下了極深的烙印,她在桌子上擺開筆墨,認真畫了張人物麵具,貼在維摩城少主臉上,離遠了端詳片刻,剛準備調整下細節時,溫飛瓊已經主動湊過來,讓她能改得更加順手。

在貼麵具之前,溫飛瓊正在翻詩集,孟瑾棠瞧見,打開的那頁是李商隱的《春雨》,看到“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那句時,她一邊提筆勾勒,一邊笑道:“這不是鎮國公說溫公子的麼?”

溫飛瓊頷首:“其實此人眼力倒是不錯。”仰起頭,笑%e5%90%9f%e5%90%9f道,“其實旁人隻瞧見那提燈者獨自一人,寥落孤寂,哪裡又曉得,對方其實也是有歸處的呢?”

同樣的文字,不同人有不同的解法,對溫飛瓊來說,這句詩的重點不在“獨自”上,而在於“歸”。

孟瑾棠聞言,停下了描繪的手,寒山掌門自然意誌堅定之人,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