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歸去難司下的弟子,做彆的未必合適,在山上尋找一下孟瑾棠失蹤的同伴,再妥當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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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羅山某處山林當中。
陪在陸清都身邊的天華教弟子原先並沒放棄靠自己找到出路的可能,奈何不管他們往哪走,周圍都始終是一片又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幢幢樹影,他擔心自己越跑越遠,才不得不取出了焰火彈。
焰火彈被擲上高空,發出一道明亮的光芒,光焰衝天,照的山林間猶如白晝。
天華教弟子還在仰頭看著天上的焰火,陸清都忽覺不對,拉著人往後急退。
寒光微閃,數十支箭矢急雨般落在他們原本站立之處。
陸清都:“這是貴教的守衛?”
天華教弟子猶豫一瞬,低聲道:“不像,事情有些不對勁。”
他甚至懷疑自己發出的不是焰火,而是一個通知彆人“可以往這裡砍”的攻擊訊號。
陸清都拉著天華教弟子的小臂,在林中東一飄,西一晃,山風吹起,他的身形也在隨著山風飄動。
就在此時,一道淩厲的掌風迫了過來,陸清都身形一晃,向後平平滑出三尺,那道掌風便重重打在了麵前的一株大樹之上。
樹乾碎裂成無數小塊,陸清都袖子急卷,將碎片打了出去,同時提氣飄身,斜斜倒飛出去,隻見樹枝輕搖,他已掠上了枝頭。
明明手上還帶著一個人,陸清都的身法依舊如行雲流水般自然,那位天華教弟子雖然早就聽過他的名聲,但直到此時,才發覺對方的武功高妙如是,比之孟瑾棠、溫飛瓊和檀無欒三人,又是另一種風流。
這位弟子來不及感慨陸清都的輕功,臉色便變得煞白——他已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在暗中襲擊自己兩位的人,用的居然是是天華教的武功。
樹影之中,步出一個穿著黑色外袍的人,對方衣衫的顏色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頭發雖已花白,麵龐上卻沒有半點皺紋,正是樂四長老。
樂四長老凝視著陸清都的臉,眼中閃動著難以理解的光芒,三分絕望,三分狠辣,還有四分不敢置信:“陸公子不愧是武林第一人,居然機敏如是,你到底是怎麼知曉,老朽會自此地撤離的?”
陸清都眼中閃過茫然:“?”
什麼撤離,這又是怎麼回事?!
樂四長老歎息:“眾人隻知陸公子武藝超凡絕俗,卻不知閣下還有這般算無遺策的本領。”
陸清都木著臉:“……我也不知道自己有這般本領。”
他已經可以想象,若是此事傳回了中原,流言到底會往哪個方向演變。
樂四長老:“老朽隻是不明白,陸公子為何會到新羅山城中來。”
若是有機會的話,這位血盟會的高端暗探肯定會痛哭失聲,不過陸清都心裡的眼淚也不比人少,這位七星觀的傑出弟子跟著歎了口氣,道:“此事真的純屬意外。”
話音方落,遠處就傳來了歸去難司部熟悉的包圍聲響。
樂四長老:“意外?”
“……”
麵對自己充滿巧合的坎坷命運,陸清都決定有機會就回師門一趟給祖師爺上柱香。
歸去難司部的本職工作其實是包圍抓捕,他們在上山搜人時,一不小心就擺開了熟悉的陣勢,最終成功將自家看著鬼鬼祟祟的四長老圍在了當中。
普通弟子自然打不過教內高手,但稍微阻攔一下對方的行動路線還是能夠做到的,再加上陸清都也在,最後成功拖到了桑儀明趕來。
自桑大長老現身的那刻起,場中的情勢就從兩邊膠著變成了單方麵的毆打。
樂四長老一麵嘔血,一麵竭力大喊:“老三如今正在我手上,還請大長老手下留情!”
潮水般的巨力逼至眉睫,又刹那間全然消失,桑大長老臨時收招,冷冷道:“你說什麼?”
樂四長老強忍著%e8%83%b8口的劇痛,急忙表示,自己的所作所為,隻是受血盟會指使,他願意把高三長老還給天華教,換取自己活命。
——桑儀明此人雖然心狠手辣,但一向說話算話,若是對方答允了任自己離去,那至少在新羅山城附近,不會有人為難自己。
桑儀明目中閃過一絲疑惑︰“你是血盟會中人?”
樂四長老:“……”
對方來也來了,打也打了,這時候居然說不了解自己的身份?
樂四長老慘笑:“若是大長老一無所知,也不會讓門下弟子跟在陸公子身邊,一道前來攔截老朽了。”又道,“便是大長老所知不多,難道陸公子也不知道麼。”
陸清都承認︰“嗯,我不知道。”
樂四長老看他們當麵裝傻,想發作,又不得不忍氣道:“若是公子果然一無所知,如何能說服大長老將心腹門人派給你?”
陸清都抬頭看天:“這是一個十分私人的問題。”
天華教弟子:“……”
邊上的弟子本來知道自己隻是過來監視加指路的,但現在突然又有點不確定了起來。
樂四長老看他們沉默,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無誤,冷笑:“諸位不必隱瞞了,在下雖然不算多聰明,但也不是蠢貨。”又道,“旁的也罷了,倘若隻是在新羅山上隨意走走,又何必將焰火彈帶在身邊?”
陸清都陷入沉默——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猜測居然比實際情況更加符合邏輯。
樂四長老委實不理解為何都已到了圖窮匕見的地步,天華教中人還要虛言應付,想來是對方有意作態,想要假扮出一副同門和諧的模樣,從精神上折磨自己。
他搖了搖頭,在心中惋惜自己的棋差一著——若非李非儒突然失蹤,他本不必逃跑,而這條撤退路線分明極其隱蔽,這麼多年來,山城裡根本無人踏足過,如今卻被陸清都輕易揭破,可知對方用心之深。
一片沉默當中,樂四長老使了個眼色,邊上挾持“高三長老”的血盟會中人就做出一副要把人質斃於當場的模樣,他們距離太近,隻要內息一吐,連桑儀明都來不及救援。
借著行路難弟子手中的火把照明,桑儀明看清了那位人質的臉,蹙眉:“此人並非高三弟。”
樂四長老笑道:“對不住,在下一時忘了替三弟解除麵上的易容。”
他信心十足地伸出手,在“高三長老”的臉上輕輕一揭,撕下了上頭薄如蟬翼的麵具,露出了一張——
依舊不在桑儀明辨認範圍內的臉。
桑大長老:“?”
所以這人到底是糊了幾層麵具?
桑儀明微覺困惑,樂四長老則是驚駭欲絕,他認得此人,對方正是一位血盟會的暗樁。
他確定自己帶走的是那位“醉酒的老翁”,卻怎麼變成了彆人?
就在此時,樂四長老冷不丁想起那個從高三長老屋子裡走出的“侍女”,整顆心頓時如墜冰窟。
這件事情一環扣著一環,從李非儒失蹤開始,就向著無法預測的方向變化而去。
第二百零五章◥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把目標人物偷偷掉包的行為自然是溫飛瓊的手筆,他常常兵行險著,若是樂四長老當場認出“醉酒的老翁”不對勁,自能將真正的高三長老帶走,如若不然,便會像現在這樣,失去最後一枚可以影響局麵的棋子。
樂四長老怔愣當場,忽覺心口一痛,已被桑儀明封住%e7%a9%b4道——對方身為站在天華教武學巔峰的高手,動起手來,當真有神鬼莫測之能,衣衫未動,真氣已透體而入,樂四長老在新羅山城中潛伏多年,也看過許多教中的武學典籍,竟看不出她招式的軌跡。
連夜奔逃的這些人裡,除了樂四長老之外,餘子皆不足道,在首領被點%e7%a9%b4之後,剩下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紛紛束手就擒,除了少數服毒速度太過迅速的搶救無能,其他全數被提溜回了山城當中仔細詢問。
由於事態過於嚴重,辛二長老還有聶五長老兩人,直接被人從寢室裡挖出來,連夜加班。
山城內燈火通明。
長老級彆的人物居然是其他勢力派來的暗樁,這件事從任何角度來說,都足以令天華教為之震動,而且樂四長老在山城內潛伏多年,一直沒露出什麼破綻,若非李非儒莫名失蹤,根本不會急著逃走。
無論辛二長老與聶五長老私下都有些什麼小算盤,麵對此等大事,都立刻著手開始排查工作,此事之後,山城中不知有多少人會無聲無息地徹底消失。
辛二長老忽然想到一件事,問:“寒山派的孟掌門何在?”
天華教弟子茫然了一會,趕緊去問,片刻後給出準確回複:“孟掌門正在瓊台參加接風晚宴。”
辛二長老:“……”
聶五長老笑:“倒是個心大的年輕人。”
高手的直覺往往異常敏銳,兩人互看一眼,都隱約覺得,雖然孟瑾棠全程都未露麵,卻早已掌握了當前局勢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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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瑾棠按照任務提示上的要求,準點參加缺少了關鍵反派的宴席,準點回房休息,從任何角度看都像一個安分養傷的病患,跟她一樣安分下來的還有陸清都,為了避免采個藥就正麵懟到血盟會惡霸撤退路線上的事情再度發生,這位七星觀的傑出弟子這幾天一直懨懨地待在居所周圍,每天主要的活動內容就是研究藥方。
——畢竟溫飛瓊等人看起來一如尋常,平日該湊的熱鬨也都沒落下,但李非儒的功力太強,造成的內傷不慢慢調養兩三個月,很難好全。
陸清都身為七星觀弟子,自然擅長醫術,每日例行過來替同伴們診治,而孟瑾棠本人雖然傷勢未愈,但些許負麵狀態完全不影響她參與治療方案詳細討論的熱情。
四人聚集在同一個屋子裡,雖然隻是秋天,但山間風大,屋內還是點了火盆,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連一絲風也漏不進來。
孟瑾棠與陸清都都是精研醫道之人,很快就度過了開頭的友善討論期,開始針鋒相對。
陸清都表示孟瑾棠的藥方效果太過橫衝直撞,之所以能成功,多半是靠著患者自身功力強行抗下的,孟瑾棠則表示,身為大夫,需要學會對症下藥,武林人士就該有武林人士的治法,對方的藥方見效過於遲緩,特彆是對於時刻都可能遭遇新的戰鬥的江湖人士來說,哪來的時間慢慢休養。
跟武林社會脫節太久的陸清都不確定“時刻都可能遭遇新的戰鬥”是否是當前江湖同道的真實寫照,但:“若是怕藥方起效慢的話,還可以紮針。”
銀光微閃,陸清都指間已挾住了一枚銀針。
孟瑾棠跟著碼出一排金針:“若是怕藥性過於劇烈的話,在下也可以紮針。”
陸清都默然片刻,又掏出一柄小刀。
孟瑾棠直接豪氣地排出一溜小刀,從大到小各種型號都有,除了治療傷患外,還可以當暗器使。
兩人各不相讓,最終決定用事實說話,先分頭治療再進行集中對比,他們轉過身,準備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