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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兄長的心生退縮之意,二皇子那邊,也沒有好到哪去,一般的猶豫不決,一般的麵色如土。

都婆國少女笑道:“兩位殿下上了竹筏之後,可千萬莫要亂動,若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不能賴在咱們都婆國頭上。”

一位穿著侍從服飾的人拉住太子的袖子,道:“我陪著兄……陪著殿下一塊過去。”

孟瑾棠掃了“侍從”一眼,覺得現在的年輕人在女扮男裝的時候實在是太不走心,從外形到肢體語言,處處都是破綻,完全沒有沉浸到當前的人設之中。

在場之人,隻要判斷力能達到及格線,都已然看出這位少女乃是當今皇帝的第五個孩子,五公主李珂。她的母親是江湖草莽之人,所以不太受建京之人的認可,在兄弟姐妹之間,隻與太子關係稍微親近一些。

鎮國公等人雖然已經提前抵達大會場地,但江湖人士這邊還有沉命司的高手跟隊,他們的輕功水平都在江湖標準線之上,就算竹筏麵積不大,太子兩人的底盤又不太穩當,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微生波沉聲道:“殿下放心,微臣必定護得殿下周全。”

——微生波十分心累,護衛一個二皇子已經不算容易,太子還非要湊過來給他們增加工作量,李弘文再不受皇帝重視,也是一國儲君,真栽進了湖水裡,她懷疑自己得因為玩忽職守的原因,被鎮國公拎過去殉葬。

勸了半天,沉命司的官吏們終於勉強將太子,二皇子,以及兩位的殿下侍從中的重要人士給扶上了竹筏,每上去一個人,竹筏就晃悠一下,竹筏每晃悠一下,二位殿下就跟著顫動一下,隨著兩人搖曳幅度的不斷提升,當真開始有湖水濺上了竹筏,微生波見狀,似乎準備勸說些什麼,就看見麵前的青衣少女屈指連彈,兩道指風分彆打在了太子跟二皇子身上,他們立刻哼也不哼,就倒在了沉命司官吏們的身上,從清醒且會顫唞的乘客,變成了不清醒但十分配合的乘客。

孟瑾棠微微頷首,展示出了通力合作時該有的善意與大局觀,客氣道:“不用謝。”

第一百五十三章

江湖中善於用毒的人從來不少,他們心知都婆國之人的竹筏離開後,不會再度回歸,在場的武林中人必要自己想法子渡水而去,紛紛開始琢磨了起來。

唐門弟子先檢查了一下湖中毒水的性質,然後道:“唐門內有一件能隔絕毒物的‘辟邪寶衣’,此次出門前,師父特地令我帶上。”

此話一出,邊上的人忍不住驚喜道:“若是唐兄穿著寶衣,想來便可在水中隨意泅渡了?”

唐門弟子斟酌片刻,回答:“湖水之中毒性甚劇,又稀奇古怪,就算穿著寶衣,也未必能在水中待上太久。”不等邊上人失望,又補充道,“但簡單查看下湖中的情況還是可以的。”

辟邪寶衣在出發前,就直接被唐門弟子穿在了身上,現下隻要將外套脫去就行,但這件寶衣雖能護住軀乾四肢,卻無法護住頭臉。

某江湖人士擔心道:“唐兄若是被毒水濺到肌膚之上,又該如何是好?”

唐門弟子坦然:“雖說必定會吃些苦頭,但唐門弟子對毒物藥物都有所研究,我再在身上塗點藥水,應當能多支持一會。”

用遊戲語言說,就是毒抗比較強,掛著同樣的debuff,掉血速度會比較慢。

袁去非似乎想到了什麼,走到孟瑾棠身邊,壓低聲音道:“孟掌門昨日給我的解毒藥物,可否轉贈給這位唐兄?”

她說話時,用內力將聲音壓成細線,就算站位近如阿卓,也決計難以聽清。

孟瑾棠微笑:“可以倒是可以,隻是有些不合用。”

昨天畢竟是眾目睽睽之下,都婆國未必敢太過分,所以她贈予袁去非的是清露丸,但湖中毒性強烈,連鑒定信息都隻能顯示出一片問號,保險起見,還是使用點玄丹比較恰當。

孟瑾棠將點玄丹交給唐門弟子的時候,對方開始還客氣了兩句,說家裡也給帶了解毒藥物,不必麻煩孟掌門,但一把丹藥接到手中,表情便微微一變。

孟瑾棠詢問:“難道是有什麼不適宜的地方麼?”

唐門弟子深吸一口氣,搖頭:“不,十分適宜。”

他的語氣異常真誠,接過藥丸的手甚至微微顫唞,旁觀之人看了,都以為這位唐門弟子會當場潸然淚下。

不少江湖人士想,或許這就是江湖中的人性閃光。

一邊願意拿出珍貴的辟邪寶衣,一邊願意拿出難得的解毒靈藥,兩個沒有直接利益關係的人,不計較付出,在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努力。

與旁人的猜測不同,唐門弟子的激動是有理由的——僅僅簡單查看了一下,他就能確定,這枚名為點玄丹的藥物,非但比自己身上帶的藥物更好,而且其解毒範圍之廣,甚至還能讓唐門許多銷量不錯的毒藥直接失效。

若是對方有意與唐門為難,必定會成為自家的勁敵。

除此之外,他還記得在江湖傳言中,寒山派還是一個以劍法輕功為主的門派,醫毒什麼的純屬附帶技能。

在短短片刻之間,唐門弟子就經曆了如此複雜的心理活動,神色數變,最後全然轉為一片堅毅之色。

——既然打不過,那就從現在開始,努力跟對方拉進關係。

邊上人也感受到了唐門弟子的心態變化,想著唐門一般不太被算在正道勢力的範疇當中,門下弟子雖然未有什麼太大的惡名,但行事風格難免也偏於陰暗鬼祟一類,往常應該難得感受到如此純粹的善意。

怪不得都婆國大會這種危機大於好處的活動,各大門派都願意派優秀弟子參加,除了護衛家國的根本因素之外,也可以讓他們體會一下彼此幫扶的俠義之情。

孟瑾棠提醒:“藥氣激發之後,可以隨著真氣附著於肌理之上。”又笑道,“其實唐兄家學淵源,本不必在下多囑咐,不過是白說一句。”

唐門弟子點了點頭,將點玄丹吞下,等藥性生效後,閉著眼睛縱入湖水之中。

落水無聲,倏然而下,湖水很涼,但與肌膚接觸的地方,卻又傳來一種灼燒般的刺痛,不過這種感覺每每出現,就會被點玄丹的藥性壓製住。

唐門弟子不能睜眼,免得毒水侵蝕眼珠,但類似的在黑暗中行事的訣竅,門派裡也曾經教導過。

他靠著感知與聽力,慢慢往深處潛去。

……

就在唐門弟子潛水時,岸上的人也在靜靜注視著湖麵。

湖水像一大塊月夜下的綠寶石,給人以一種幽深的感覺。

孟瑾棠注視著湖麵泛起波紋,又注視著那些波紋慢慢平靜下來。

有人竊竊私語,擔心那位唐兄弟若是在湖中出事了可如何是好?

他們下意識去盯著裴向舟等高手的臉色看,發現這些人神色不動,曉得那位唐門弟子應該無事。

——其實江湖人也不是不想分析寒山掌門的表情變化,奈何對方大部分時間都用帷帽隔絕了來自四麵八方的注視。

“嘩啦。”

伴隨著一陣水聲,江湖人看見,一個黑色的人影從湖中急速浮了上來,然後自湖麵上——

冒出了一個寸頭。

“……”

裴向舟:“……唐兄?”

雖然臉色有些發紅,衣服也有明顯的被腐蝕痕跡,但從五官跟步伐姿態看,顯然就是那位唐門弟子無疑。

江湖人回憶了下之前掖州王都說了些什麼,更加深刻的理解了藥性“附著於肌理之上”的含義。

大部分頭發跟肌理的距離都有點遠,所以最終被保留下來的,就隻有靠近頭皮那塊的短發。

唐門弟子注意到圍觀人群異樣的沉默,解釋道:“諸位誤會了,其實在下的頭發本來就不長——因為唐門弟子多與毒物作伴,留著長發未免有些不便。”.思.兔.在.線.閱.讀.

所以被含有毒質的湖水侵蝕的隻是假發而已,損失不算嚴重。

旁人聞言,恍然大悟之餘,也忍不住——

看了眼掖州王的後腦勺。

眾所周知,寒山派也是頗為擅長毒術的門派,加上位於掖州偏遠之地,同樣符合多於毒物作伴的設定。

孟瑾棠沉默片刻,一本正經道:“以藥理而論,我對七星觀的各位道兄一向是佩服的。”

麵對飛來橫鍋,左陵秋話頭接得十分自如:“但論起毒術,還得看維摩城溫公子。”

說到這裡,在場江湖人才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無情劍溫公子何在?”

由於溫飛瓊一向神出鬼沒,加上這裡的許多人彼此之間也沒熟到那份上,居然直到現在,才有人意識到一路上都沒瞧見對方。

人群之中,一個梳著雙丫髻,臉蛋粉嫩的小女孩按了按額頭,笑道:“你們當溫公子不在就是。”

“……”

江湖人匆匆看了那“小女孩”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溫飛瓊師從散花主人崔拂雲,論起縮骨之術,堪稱小輩中的第一人。

眾人閒談數句,那位唐門弟子也趁此時機調息了一會,才彙報說,他自己在下潛過程中雖然沒有睜眼,但已將地下情勢探查了個七七八八,往下潛到一丈多一些的地方,感到水中的毒性變得愈發令人難以忍耐,侵蝕程度比靠近天光之處更為強烈。

他一路摸索著下潛,注意到,湖泊邊緣並非全然是泥土構成,反而存在大量石塊,而且越往下,邊緣就越是平滑堅硬,顯然是人工開鑿而成。

湖深不到三丈,這位唐門弟子本來還想再多查探一會,但實在堅持不住,不得不重新浮出水麵。

在場的江湖人注意到,這位唐門弟子原本光滑嶄新的辟邪寶衣也因為長期浸泡與毒水中,而變得破爛了起來。

他們忖度著,自己對毒物的抗性比之唐門弟子,應當遠遠不如,那麼縱使穿了寶衣在身,怕也無法成功渡河。

裴向舟關切道:“唐兄趕緊收拾一下,免得貴體受損。”

唐門弟子點點頭,拿了裝有清水的水囊跟乾淨衣裳,躲入樹叢之後,將身上濕衣換下。

袁去非:“深度大約清楚了,但不知湖麵廣度如何。”笑道,“我記得連珠門的楊少俠也在此地?”

一位身量高大的年輕男子應了一聲,主動站出來,在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姿態隨意地搭在弓弦上,接著鬆開手指,隻聽嗖的一聲,箭矢破空而去,帶起的勁風居然在白色的水霧中穿出了一道細孔,片刻後才便有水聲遙遙傳來。

溫飛瓊搖頭:“一百五十丈。”

他的意思是,從現在到一百五十丈之外,都是一片水澤。

裴向舟也能聽到,卻沒溫飛瓊那般準確迅捷,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讚歎——他出生於淨華寺,內心其實沒什麼江湖爭雄之意,但與另外幾位年輕一輩中的傑出弟子齊名已久,此次共襄盛舉,心中難免會不自覺地比較一番,此刻對無情劍耳力之